白苗生腦袋上停着一隻白鶴,天靈蓋已經被白鶴的一隻腳踩穿了。
張滿坑大驚,他不知道這白鶴什麼時候來的,和白鶴幫有沒有關聯。
白苗生畢竟是雲上修者,體魄應該非常強韌,被人抓穿了天靈蓋,應該未必會死。
張滿坑還盼着白苗生能多堅持一會,忽然白鶴一縱身,抓着白苗生的天靈蓋飛了起來。
沒了天靈蓋的白苗生,還在原處站着,腦殼裡邊,插着三根白鶴的羽毛。
張滿坑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白苗生死透了。
這些羽毛是白鶴幫的絕招,羽毛插在了腦仁子裡,就證明腦漿已經被羽毛攪了個稀爛,羽毛會繼續往下紮根,從脊椎到五臟六腑,逐個穿透,一處都不會放過。
白鶴在張滿坑頭頂徘徊,張滿坑不知道該防白鶴,還是該防譚金孝。
她想做個泥團把自己護住,可又覺得徒勞,泥團對譚金孝的技法有用,對白鶴的技法沒有任何用處。
她想把自己身軀化成泥,這樣足可以抵擋白鶴的攻擊,哪怕也被白鶴抓了天靈蓋,她自己也能靠技法復原。
可這招在譚金孝面前,不能輕易使用。
一旦把自己化成泥,譚金孝的金汁玉液就可能混進她身體裡,一旦混進了這些東西,等她復原之後是什麼模樣,這可就難說了。
張滿坑還在猶豫之間,譚金孝開口了:“滿坑呀,咱們認識這麼多年,雖說沒什麼交情,可相識也算緣分,你聽我一句勸吧,
今天就這個地方,你再怎麼拼,也拼不出條活路,真想把這條命保住,趕緊把技法都收了,老老實實服個軟,我留你一條性命。”
張滿坑默然片刻,把技法收了。
滿地泥漿退去,譚金孝心下鬆了口氣。
他和白武淞聯手,一定能收了張滿坑,但張滿坑要是真拼命,兩無猜就在泥浪下邊站着,肖葉慈和娟子也困在泥漿裡出不來,這幾個人能不能活命就不一定了。
收了技法的張滿坑低下頭,順從的往地上一跪:“老譚,今天栽在你手裡我認了,你說怎麼處置我吧!”
譚金孝搖搖頭道:“你別給我貼金,你可不是敗在我手上了,你敗在高人手上了,
好傢伙,白苗生讓你來,你就來了,來的還這麼快,要不是有高人指點,我今天還真讓你打個措手不及!”
白武淞化作人形,來到了譚金孝身邊:“老譚,你也把技法收了,這麼大一座金山在這,說話實在不方便。”
譚金孝把金山收了,紅嬌和藍巧帶着倒馬營跪在了地上:“譚爺,我們今後也願意跟着您,您讓我們做什麼都行。”
“是麼,這麼給我面子?那我也不能怠慢了你們。”譚金孝一甩手,一片金汁從天而降。
嬌巧倒馬營,藍巧、紅嬌加上十來名成員,全被金汁裹住,一個都沒逃脫,頃刻之間,被腐蝕成了一團肉泥。
譚金孝拿了塊手絹,擦了擦手,看着一地的血肉,冷笑一聲道:“地下地上,你們無惡不作,鐵筍坪怎麼就出了你們介幫敗類!”
白武淞嘆口氣道:“老譚,下次遇到這種事,不要亂灑金汁,我有別的辦法。”
譚金孝看向了張滿坑:“我說滿坑,你剛纔也看見了,介不是誰想投降都能降,我留你一條命,你得給我做點正經事,
白苗生在土市根基不淺,在地下城內外也有不少勢力,我打算把這夥人都打掃乾淨,看你能出多大力?”
張滿坑心裡明鏡,這事兒不答應,就是死,倒馬營是現成的例子。
“我答應,你讓我做什麼都答應,我就是有一件事想求你。”
譚金孝點點頭道:“你說,我聽着。”
張滿坑看向了白苗生:“容我把他葬了,不用立碑,不用棺材,埋了就行。”
譚金孝嘆道:“你真是沒記性,在他這吃過多少虧,你自己忘了?”
張滿坑低頭道:“我賤,在他這,我再賤最後一回。”
她找了個僻靜地方,用泥修技挖了個坑,把白苗生埋了。
譚金孝私底下問白武淞:“小淞子,我聽肖姑娘說,你們給七爺的那位朋友送去了一些好東西。”
白武淞點頭道:“東西是送去了,但不是我送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也沒看見。”
譚金孝道:“東西不打緊,關鍵是人,七爺的那位朋友,長什麼樣,你看見了沒?”
白武淞搖頭:“沒看見,這位朋友一直沒露面,但是我們聽見她聲音了,雖說是個女子,可這人說話有些霸道,吩咐了一堆事情,我們不辦還不行。”
譚金孝端正神色道:“介可不叫霸道,介叫天生帶的威風!介人不簡單呀,能給她辦事兒,有一千樣的好處,絕對沒有一點虧吃,你就偷着樂去吧。”
白武淞一怔:“你認識她?”
“不認識,我就是聽過她說話辦事,覺得厲害,小淞子,可不是我說你呀,今兒個你可來晚了,我差一點把命賠在這了。”
白武淞也很無奈:“我有什麼辦法,這是七爺那位朋友吩咐的,她說我要來早了,白苗生肯定就走了,但凡我提前一步在魚香島附近現身,今天這仗就打不成。”
“那是,高人的話,你得聽,淞子,下一步你打算乾點嘛?”
“我得去拾掇一下白鶴幫里門,你去土市,正好我也和你順路,我就是擔心東家再回來,就靠咱們幾個,怕是鬥不過他。”
譚金孝倒是不太在意:“東家要是見過七爺這位朋友,可就未必敢回來了。”
……
唱機把魂魄轉到了趙驍婉的傀儡上,用靈巧的十指完成了最後幾步調試。
暗橋炮修好了,趙驍婉趕緊給李伴峰打了電話:“寶貝相公,趕緊回來吧,小奴這邊都弄好了。”
電話那邊沉默片刻道:“寶貝娘子,再等兩天。”
趙驍婉隱約聽到些樂曲聲,問道:“相公,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白桃島。”
白桃島?
這地方好像聽過,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相公啊,你在島上做什麼呢,怎麼喘得這麼厲害?”
“娘子,我跳舞呢,這是個力氣活。”
“你跳什麼舞?”
“白桃舞啊!”
“桃子白麼?”
“白呀,皮薄肉嫩,又白又甜!娘子,你等我兩天,我馬上回去。”
“還又白又甜,你用嘴吃麼?”
“娘子,我說的是正經桃子……”
唱機掛了電話,惱恨之間,回身一腳踹飛了伴峰丙:“這沒良心的瘋漢,有本事一輩子別回!”
伴峰乙把伴峰丙從牆上摳了出來:“我跟你說過多少回,離那瘋婆子遠一些。”
……
李伴峰真是在白桃島上跳舞,他沒幹別的事。
白隼郡共有五個島,分別叫白桃、黃桃、蟠桃、油桃、水蜜桃。
這些日子,李伴峰把五個島都走遍了,把五種桃子也都吃了個遍。
這五種桃子口味各不相同,黃桃汁多,蟠桃緊緻,油桃細膩,水蜜桃甜美,白桃爲最佳,形狀飽滿養眼,口感香滑多變。
五個島嶼經常把這五種桃子來回調運,目的就是爲了給島上的居民換換口味。
他們平時只有桃子可以吃,這指的不是水果,是糧食,白隼郡,五座島,出產的食物只有桃子。
這裡土壤除了桃子什麼都栽種不了,他們試過很多種子,都種不活。
這附近的海里沒有魚,連一片海帶都找不到。
有人想在這裡養牲口,卻被島上的居民拒絕了。
因爲桃子是給人吃的,不能拿來喂牲口。
桃子好吃,但接連吃了這麼多天,李伴峰真有些吃膩了,很難想象,這五座島上的人,居然吃了整整一輩子。
李伴峰問過他們,有沒有考慮過去別的地方看看,哪怕出去捕魚也比一直吃桃子強,這裡沒有魚,或許別的地方有,畢竟大海那麼大。
靈白桃依舊穿着那件寬大的白衫,一邊拾掇桃樹,一邊回答李伴峰:“你說的沒錯,確實有魚,只是這個時候不會出來。”
“什麼時候會出來?”
“內州的入口打開的時候,”靈白桃給李伴峰拿了一壺白桃釀的酒,“等到那個時候你就會看見魚,可惜那個時候我們沒有時間捕魚。”
看見魚,卻沒時間捕撈,那當時他們在做什麼?
再往下追問,靈白桃不回答了。
五個島上的居民都有類似的特點,對於他們不熟悉的人,他們不願意多說話,而且因爲與世隔絕的關係,他們的表達方式和語言習慣,也和李伴峰有很大區別。
樂曲聲響起,又到了白桃大會。
陳老漢胡琴拉得很響,拉琴的動作也很大,一把琴弓子,硬是讓他拉出了搭箭上弦的氣勢。
姑娘和小夥子帶着笑容,走到了空地中央的火堆旁邊。
一個叫阿全的小夥子,走到了李伴峰身邊,向李伴峰討口酒喝。
李伴峰掏出了酒葫蘆,葫蘆裡的酒,不是白桃釀的,是藥王溝的好酒,對阿全來說,這味道十分的新鮮。
他喝了一大口,把葫蘆還給了李伴峰,送給李伴峰一壺白桃酒,對着李伴峰笑了笑。
他帶來了一個叫阿茹的姑娘,朝着李伴峰伸出了手,邀請他一起跳舞。
這舞不是那麼好跳,搖桃子是技術活,無論手裡的桃子還是腰下的桃子,真想搖起來,都需要不少技巧。
李伴峰的舞蹈基礎不錯,但和島民們流暢自然的動作相比,總多了一點滯澀和浮誇。
就像這五個島的居民都知道有個外鄉人來了,這個外鄉人挺友善的,他們把李伴峰當成了朋友,但終究和自己人之間有一層隔閡。
跳了半個鐘頭的舞,靈白桃問李伴峰:“我們這裡還有一位外鄉的朋友,他經常來,
他跟我們說過,有一個叫李七的朋友去了地下城,如果有一天他來到了白隼郡,要儘量善待他,他說的那個人,是你麼?”
“是我。”李伴峰點點頭。
“既然是你,那就多喝幾杯。”靈白桃給李伴峰又倒了一杯酒。
白桃大會結束之後,白桃島上的居民各回各家。
他們的家在樹上,那些桃樹非常粗壯,但已經枯死了,他們用樹枝和樹幹編織成了房子,房子裡空間不大,李伴峰去過一回,一家人住的十分擁擠,明顯不適合讓外人留宿。
李伴峰也不需要他們安排住宿的地方,平時他都睡在隨身居里,今晚多喝了些白桃酒,覺得有些燥熱,李伴峰且在島上閒逛。
按照這多天的經歷,李伴峰用桃樹把白桃島分爲三個區域。
一個是居住區,這裡都是大片枯死的桃樹。
一個是糧食區,這裡都是大片活着的桃樹。
還有一個是活動區,這裡是沒有桃樹的地方。
其他島嶼也都遵循同樣的規律,只是面積上和分佈上略有不同。
走進糧食區,桃樹枝葉茂盛,沁人的桃香味讓李伴峰一陣暈眩。
李伴峰靠着一棵桃樹坐下了,他想倚着桃樹歇一會,忽覺脊背上有點硌得慌。
什麼東西?
李伴峰迴過頭,在樹皮仔細看了片刻。
他看到了樹皮裡邊鑲嵌着一根木棍。
樹皮里長出木棍,倒也不新鮮,可能是增生了一截樹枝,可這根木棍怎麼生的這麼齊整?
這是木棍麼?
這木棍上邊居然還有小孔。
難道這是個洞簫?
桃樹皮上爲什麼長出一根洞簫?
這事兒倒也沒那麼新鮮,李伴峰在新地裡,曾經見過會吹簫的竹子。
他認認真真看了看這棵桃樹的樹皮,樹皮上紋路看着有些特殊,細細密密好像一根根羽毛。
這棵樹太詭異了,李伴峰找了片空地,躺在地上仰望着樹冠之上斑駁的岩石。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可擡頭不遠處,就是洞頂的岩石,這是李伴峰最難適應的一點,在岩石的籠罩之下,再寬廣的海洋,也會讓李伴峰有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好在這些岩石的形狀不算單調,在水汽長年侵蝕之下,呈現着豐富的形狀和樣貌。
前邊有一片鐘乳石,就像開春的冰凌,好像隨時會從山洞上方掉下來。
這可不是說笑,老譚說過,在海市上真有這種情況,鐘乳石突然從棚頂上掉下來,把整條船都給鑿穿了。
這些鐘乳石馬上就要到頭頂了,我是不是得躲一躲?
應該不用躲,我是雲上二層的旅修,怎麼可能被鐘乳石給砸中?
這鐘乳石裡邊好像還有蝙蝠在穿梭。
好像不是蝙蝠,是魚,好像是條蝠鱝。
這個東西在手機和電視上都見過,這種魚在海里,非常常見……
那麼,這種魚在山洞裡也常見麼……
李伴峰坐了起來,酒醒了一半。
魚爲什麼會在山洞裡的鐘乳石之中游泳?李伴峰覺得這需要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在新地裡,李伴峰看到過能在旱地上生活的魚類,這類魚都屬於異怪,但是在空中飛的魚,他是第一次看到。
李伴峰給自己的解釋是,剛纔那段鐘乳石,經過的太快,有些細節他沒有看清楚。
鐘乳石經過的太快……
李伴峰徹底醒酒了。
鐘乳石確實從頭頂經過了,山洞頂端還有很多岩石都在頭頂上不斷移動。
這些石頭是山洞的棚頂,山洞的棚頂爲什麼會移動?這個問題也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經過一番思考,李伴峰決定先確定一個問題,到底是山洞在動,還是島嶼在動?
李伴峰跑到了海邊,這個問題沒等找到答案,李伴峰看到了山洞的洞口。
從李伴峰進入地下城,到今天爲止,他第一次看到了洞口。
洞口就在前方,正在朝着李伴峰靠近。
一開始,李伴峰並不能確定這就是洞口,因爲他看不見洞口的邊緣,只能看見山洞外的亮光。
在島嶼穿過洞口的一瞬間,他看到了久違的天空。
從光線的明亮程度來看,現在應該是晚上,但他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哪怕是夜色的光芒都讓他覺得炫目。
李伴峰在天空上沒有看到星星,他只看到成羣結隊在天空中游動的魚。
他想起了靈白桃的話,當看到魚的一刻,就意味着內州的入口開啓了。
李伴峰跑到居住區,一路打起了唿哨,他得給島民們提個醒。
有不少島上的居民已經醒了,他們蹲在樹上,仰望着天空。
島主靈白桃沒在樹上,他蹲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問李伴峰:“外鄉的朋友,你真的還想去內州麼?”
李伴峰點點頭:“想。”
“你要準備好,當天空中出現一道旋渦,你就儘可能朝着漩渦深處飛去,那裡就是內州的入口。”
遊蕩在天空中的魚羣越發躁動,靈白桃提醒李伴峰:“漩渦就要來了。”
一陣冷風撲面,魚羣沿着順時針的方向迅速遊動,通過他們遊動的軌跡,李伴峰基本判斷出了漩渦的位置。
靈白桃道:“找到了漩渦的中心,就飛上去吧,我們一定會爲你送上祝福,只是現在沒時間爲你送上美酒和歌舞。”
居住區裡,島上所有的居民都拿出了武器,做好了準備。
李伴峰問靈白桃:“你們打算做什麼?”
靈白桃道:“戰鬥。”
“和誰戰鬥。”
“內州人。”
“每次內州打開入口,你們都要戰鬥?”
靈白桃搖頭:“十次有九次不用戰鬥,但剩下的那一次,可能就是死戰。”
說話間,漩渦中心有東西在緩緩墜落。
漩渦的中心很遙遠,這讓李伴峰產生了視線上的錯覺,他以爲那東西很小,可能是貝和蚌之類的生物。
由遠及近,由小變大,李伴峰漸漸看清了那東西的形狀。
圓球,很規整的土黃色圓球。
那東西不斷迫近,僅僅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原本只有拳頭大小的圓球,變成了直徑十餘米的龐然大物。
“是個馬蜂窩!”靈白桃神色凝重,這顯然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他叮囑了李伴峰一句,“繞開這馬蜂窩,往上飛,就能進入內州,你多加小心!”
說話間靈白桃的脊背漸漸隆起,一雙帶着白色羽毛的翅膀,從寬大的衣衫之中伸了出來。
與此同時,圓球之中墜落出一條帶着金屬光澤的蠕蟲,扭動着身軀,往地面上墜落。
靈白桃揮舞着翅膀,騰空而起。
蠕蟲比一個成年人的身軀大了幾圈,剛從馬蜂窩裡出來,似乎還不太適應環境,身體在空中扭曲蠕動。
靈白桃在半空之中將蠕蟲接住,雙手抓住蠕蟲的身體,奮力撕扯。
轉眼之間,蠕蟲的身體被靈白桃撕碎,掉在地上的殘骸還在蠕動,散發着一團團熱騰騰的白霧。
圓球之中,成千上百的蠕蟲紛紛墜落。
樹上的居民紛紛張開白色的翅膀,如同白色鷹隼一般,飛到半空,迎擊蠕蟲。
蠕蟲的殘骸不斷落地,一條完整的蠕蟲,躲開了島民的阻截,落在了李伴峰近前。
呼哧!
蠕蟲身昂起身子,朝着李伴峰噴吐了一團蒸汽。
這團蒸汽從哪冒出來的?李伴峰看了半天,也沒找到蒸汽的出口。
它沒有嘴,李伴峰甚至沒找到它的臉,因爲它沒有耳目口鼻。
蠕蟲迅速爬向了李伴峰,蠕動的速度快的驚人。
李伴峰躲開了蠕蟲的行進軌跡,蠕蟲扭轉身軀,朝着李伴峰發出了一聲銳鳴。
“吱呀!”
這一聲銳鳴讓李伴峰耳膜劇痛,身子一陣麻軟。
這是聲修技?
當我怕你是怎地?
“呼呀呀!”李伴峰也朝着蠕蟲咆哮了一聲,蠕蟲沒受任何影響,轉過身子,繼續攻擊李伴峰。
好厲害,居然扛得住娘子的聲修技。
可轉念一想,娘子不在隨身居,李伴峰用深宅大院根本借不出來聲修技。
剛纔那聲純屬瞎喊。
蠕蟲再次衝了過來,這一次,他長出了眼睛,只是眼睛沒長在頭上,長在了身體上。
在他肥碩的身軀上,一百多個眼皮同時張開,眼珠轉動,一併鎖定了李伴峰。
一部分眼珠的瞳孔裡,伸出了鐵鉤和鐵釺,一併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也沒心思和它纏鬥,直接抽出唐刀,朝着蠕蟲的腦袋砍了下去。
“刀刀取敵首!”唐刀不含糊,一刀砍掉了蠕蟲的腦袋。
可蠕蟲的身軀還在動,它依然能精確的感知到李伴峰的位置,用鐵釺和鐵鉤連續不斷向李伴峰發起攻擊。
頭,不是這蟲子的要害。
鉤子鉤在地上,濺起了一片塵土。
趁着泥土迷眼,蠕蟲眼中的幾十根鐵釺刺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躲過鐵釺,再次揮起唐刀,沿着身體中線,豎着把蠕蟲劈開了。
兩半殘軀蠕動片刻沒了聲息,熾熱的蒸汽四下噴濺。
轟隆!
李伴峰提着唐刀回身望去,有幾十條完整的蠕蟲落在了地上。
島上的居民還在半空之中奮力攔截,而這些落在地上的蠕蟲開始攻擊地面的桃樹。
桃樹的枝葉迅速生長,樹枝末端落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道屏障,全力抵擋蠕蟲的攻擊。
對於落地的蠕蟲,島上的居民無暇理會,他們奮力在空中攔截。
這個戰術是正確的,這些蠕蟲在落地之後能夠施展出強大的戰力,對付它們最好的方法,就是儘量在空中截殺,不讓它們落地,如果分散人手進行地面戰鬥,落地的蠕蟲只會越來越多。
可這麼做的代價也很明顯,落在地上的蠕蟲會攻擊桃樹,而這些桃樹,是白隼郡僅有的食物來源。
這是白隼郡面臨強敵,不得不做出的取捨,但今天狀況不同,地面上還有個李伴峰。
他不急着上天,直接在地面上和蠕蟲廝殺。
一名蠕蟲撕開了桃樹的枝葉,要攻擊桃樹的主幹,被李伴峰一刀劈成兩半。
唐刀砍了三刀,歇息去了,放映機從口袋裡現身,懸浮在半空,用凋零之技收掉了一條蠕蟲。
鐘擺和鐮刀配合,將一條蠕蟲剮成了碎肉。
一名男子抱着一條蠕蟲,重重摔在了地上。
男子的翅膀摔斷了,身上佈滿了鐵鉤留下的傷痕。
李伴峰衝上前去,用斷徑開路劈了蠕蟲,重傷的男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李伴峰認得他。
他叫阿全,就在剛纔,他還邀請李伴峰,一起在白桃大會上跳舞。
他很喜歡藥王溝的酒。
李伴峰扯下酒葫蘆想給他治傷,藥酒送到了阿全的嘴邊,阿全想喝,卻沒喝下去。
酒葫蘆對李伴峰說道:“小老弟,他不成了。”
阿全直挺挺的站着,朝着李伴峰笑了笑。
他的雙腳扎進了泥土,身上的皮膚一寸一寸開裂。
斷折的翅膀裹住了他的身體,凌亂的羽毛一根一根嵌入了身軀。
他的頭髮迅速的生長,很快蓋住了他的臉。
兩條蠕蟲落在李伴峰身後,李伴峰轉過身,用踏破萬川,將那兩條蠕蟲踹成了肉泥。
等他回過頭再看,阿全已經消失了,在他剛纔站立的位置上,多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果樹。
砰!
一位姑娘從天空中墜落,她滿身血肉模糊,依然掙扎着站了起來。
她叫阿茹,這姑娘身段很好,李伴峰記得她總在姑娘的隊伍之中領舞。
一名老翁摔在了地上,不僅斷了翅膀,腿也摔斷了。
這老翁姓陳,拉胡琴的時候特別有力氣,他從背後拿下了胡琴,撐在地上,艱難的站直了身子。
等他變成樹之後,胡琴嵌入了樹幹,琴絃在樹皮外邊露着。
砰!砰砰!
不時有人從空中墜落。
李伴峰以最快的速度殺光了落在地上的蠕蟲,飛到空中,和衆人一起攔殺蠕蟲。
十幾分鍾過後,大部分蠕蟲被在空中截殺,落在地上的蠕蟲也被清理乾淨了。
巨大的“馬蜂窩”沒了動靜,李伴峰問靈白桃:“這一仗打完了?”
靈白桃搖搖頭:“還早,現在不知道下一批蟲子什麼時候出來,也不知道這蜂窩裡到底有多少蟲子,
你要進入內州,可以趁着現在飛進去,但既然內州派兵來了,進去之後你要多加小心。”
李伴峰搖頭道:“這事兒不急,眼下倒是有個急事兒和你商量。”
“什麼事?”靈白桃一怔,他在李伴峰的語氣中聽到了些許寒意,可李伴峰的神情十分平靜。
李伴峰看着“馬蜂窩”道:“一會我鑽進去,數一數到底有多少蟲子,你們在外邊幫我一塊數。”
靈白桃瞪圓了眼睛:“你瘋了?”
“沒瘋,我有診斷書,醫生說我沒瘋,你千萬記着,認真點數。”
李伴峰壓低了帽檐,飛向了“馬蜂窩”。
進入蜂窩的一刻,他割破了手掌,喚出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