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目瞪口呆。
雖然達成了我的目的,可是他這話也太引人遐想了。
左佳明說完就一下子掛斷了電話,低頭看我一眼,很得意,“這個男人以後絕對不敢再騷擾你了。”
我難過地撫了撫額頭,他居然就這樣掛掉葉修的電話!
葉修一定會氣的發瘋的,他那麼驕傲那麼高高在上的人,總想把我踩在腳下,我這樣一想,突然覺得這樣也不壞,我對着左佳明豎了個大拇指:“幹得好。”
他聽到之後,笑的更燦爛,我繼續說:“不過,你也該從我身上起來了。”
他一愣,後知後覺意識到我們的姿勢很尷尬,頓時紅了臉,起身。
左佳明的皮膚比較白,所以浮上來的紅暈特別明顯,我有些想笑,有時候說一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話他不會害羞,倒是這個時候臉紅起來了。
我這人有點兒惡趣味,看到他這樣就忍不住要逗他一下。
他把我手機放在牀頭,揹着我坐着,我伸手在他背後輕輕戳了一下,我說:“你剛纔倒是很會說啊。”
“那是……”他也不看我,力不從心地爭辯,“那還不是我想讓那個男人知難而退!”
我“哦”了一聲,佯裝正經,“這可是你第二次壞我名譽了。”
“都說了萬一是我壞你名譽我會負責…..”他轉身來看着我,話說到一半自己的神色頓了頓,因爲他已經看到我正一臉饒有興味的打量着他。
他站起身,“啊——不說了!你自己鋪牀趕緊睡覺!”
說着匆匆忙忙地就往出走,我從側面看到他已經透紅的耳根,笑的肚子都疼了。
我好久沒這麼高興了。
我突然覺得左佳明特別可愛,當然……我也特別猥瑣……
我在牀上打了個滾,想起來,一年前葉修就曾經罵過我女流氓,現在看來他還真是挺了解我的。
那是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次我去他家給他做飯,他剛好洗完澡出來,我看見浴袍中間的縫兒露出他肌理分明的胸膛,蜜一樣的顏色,趁着給他端飯的時候,我就伸出了鹹豬手,摸了一把,然後撒丫子要跑。
他一把就拉住我,“女流氓,摸完就想跑?”
我一臉不屑地哼哼,“我見過更好的。”
他微微皺眉,那時候我愛極了他這個表情,他說:“那你摸過更好的嗎?”
“我會摸到更好的。”
“哦……是嗎?”他目光透出一些危險的氣息來,然後另一隻手手覆上我的胸口,微微笑着說:“我也會摸到更好的。”
“……”我反應了一下,“你敢!”
想到這裡我沒忍住又笑起來,傻笑到一半,卻笑不下去了。
往事不可追,在一起的記憶因爲時間的流逝而失了真,更像是我的一個夢。曾經的葉修在我腦海裡面拓出的那個烙印卻太深太深,導致再次見面之後我總是心存僥倖地在葉修身上找過去的影子。
但是到頭來,其實認識不深刻的人是我吧,他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前行,我卻永遠在原地踏步。
手機又震動起來,我拿起來一看,陌生的號碼,我現在不想接任何電話,索性就按掉,關了機。
鋪牀,睡覺,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我沒想到新的一天一大早就遇到一個很不吉利的人。
是詹雲哲。
左佳明閒不住,早就去上班了,我下樓想出個門,一道樓下就看到詹雲哲那陣苦瓜臉,拉得老長。
“夏涵,你幫幫忙吧……”
我嫌惡地皺眉,“我覺得咱倆應該感情還沒好到你可以隨時找我幫忙的。”
葉修身邊的人,我是一點兒也不想多接觸。
他整個臉幾乎皺成一團,說:“不是幫我,你幫幫曉妍吧,她被葉總從別墅趕出來了!”
我一驚,沒想到葉修動作這麼快,已經開始行動了。
現在我已經沒有當初那麼一驚一乍,鎮定地說:“只不過從別墅趕出來了而已,自己再找個住處不就行了?”
“你也知道曉妍有些躁鬱症,因爲懷孕,一直沒有吃藥控制,昨晚又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不依不撓,在別墅外面站了一整夜,我趕過去的時候,人已經昏倒了……”
詹雲哲說着,一臉愁雲密佈,“葉總也太過分了,怎麼說也是個孕婦,大半夜十二點多攆人走……”
我的心被揪了一下,讓個四個多月的孕婦在冬天的夜裡在室外站着,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夏曉妍這個死腦筋,別人趕她出來都不知道來找我,也真是沒救了。
畢竟是我妹妹,要真出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父母交代?
我趕緊就往詹雲哲的車上走,他還矗在那裡發愣,我揮了揮手:“傻站着幹嘛?開車啊。”
他趕緊跟過來,上了車,問我:“去哪裡?”
我沒好氣地甩:“你傻啊,當然是去看曉妍啊。”
我現在對着詹雲哲也實在是拿不出什麼好臉色來,車子駛動了,他馬後炮地解釋了一下:“我以爲你要先去找葉總。”
“找他幹嘛?又不解決問題。”
“昨晚葉總用我的手機給你打過一次電話,然後臉色就變了,還把我手機砸了,我本來以爲砸完我的手機他心情也舒暢了,沒想到他回到別墅去把曉妍給趕出來……你到底跟葉總說什麼了?他這人一向不動聲色的,我都沒見過他動那麼大的火。”
“我什麼也沒說。”
這是實話,我連電話都沒接到。
“是不是說了關於曉妍的事情了?”他從後視鏡看着我,又小心翼翼地問。
“我都說了我什麼也沒說。”
他明顯是不信,但看我嘴硬,也沒有再追問,過了那麼幾分鐘,又猶猶豫豫地開口:“其實夏涵,我跟你說一下,曉妍跟葉總跟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樣……你最好不要太在意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我不在意,”我煩躁地說:“我不在意葉修,我也不在意夏曉妍,要不是她是我親妹妹,我今天才不會管她死活。”
他在我這裡又碰了個釘子,看出我一腔的火氣,一下子噎了聲,接下來一路無言。
車子在市立醫院跟前停下來,我走進病房的時候,曉妍正抽抽搭搭的哭。
哭,就知道哭,哭有用嗎?你哭死算了。
我心底惡毒地想,繼而覺得自己還是太過分了,走到病牀旁邊坐下。
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身後站着的詹雲哲一眼,突然地就紅了眼地衝着詹雲哲喊:“你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
我驚愕地看詹雲哲,他居然真的二話不說就滾出去了。
我回過頭來看曉妍,擔心着她會不會也歇斯底里叫我滾,所幸她沒有,她嗚咽着,張了張嘴吧,好久發出一聲:“姐……”
拖長了的尾音抖啊抖,抖的我心都發顫,我坐到了病牀旁邊去,給她擦眼淚,“哭什麼哭,也不想想肚子裡的孩子,要學着控制情緒。”
“我……我昨天給你打電話你關機……”她吸了口氣,拉着我的手說。
我說:“我睡覺的時候都關機的。”
她一下子抱住我,把鼻涕眼淚齊齊往我衣服上蹭,“我還以爲你真的再也不管我了……嗚嗚……”
我拍拍她的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到現在曉妍在我眼裡還是像個小孩子,不懂人間疾苦的小孩子,又任性,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來,自己卻收拾不了,需要我的時候就抓着我像是救命稻草,不需要的時候就能一腳踢開我。
可是家人就是這樣的存在,縱然又再多的不滿和怨恨,我還是不能看着她這樣折騰自己。
我覺得這也算是個好機會,把她從葉修那裡拉過來,於是我竭力地勸慰她,“沒事的,姐給你找地方住。”
她放開我,“那我的孩子怎麼辦?”
我看了看她的肚子,默了片刻,說:“打掉吧,還來得及。”
她的眼淚一下又涌出來,“姐,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我是爲了你……”
“你根本就是爲了你自己!”她瞪着我,“昨晚第一個拿我手機打你電話是葉修!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跟葉修之間跟本就沒有那麼單純!那次在泳池旁邊,他是真的抱了你對吧?你們倆算什麼?你說你跟他之前有過節,什麼過節……應該是有姦情纔對吧?!”
我啞然,她的模樣又變得歇斯底里。
“哼……你明明跟左佳明在一起,現在還要跟葉修糾纏不清,你不覺得你很噁心嗎?!”
我沉了聲,“夏曉妍,我好歹是你姐姐。”
“對,你要是知道你是我姐姐,就應該幫我啊,你去跟葉修說啊!他生你的氣憑什麼把我趕出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壓制着自己的情緒,“我跟葉修當時談的時候,是有條件的,我爲他工作,他才答應安頓你好好生下孩子,你明白嗎?”
“那現在你不爲他工作了嗎?”
“是。”
“爲他工作有什麼不好?”她一臉懇切地看着我,“姐,你還可以繼續爲他工作的啊,從小到大,你不是一直都最讓着我了嗎,你去跟葉修說說……”
我站起了身,心口憋着火,已經沒辦法好好說話了,我捏了捏拳頭,“我不會再跟葉修談了,你聽明白,夏曉妍,我是你姐姐,不是你的奴隸,我想爲誰工作是我的選擇,你沒權利決定!”
她失神地看着我,過了一會兒,開口嘲諷地笑。
“你看,你就是想讓我打掉這個孩子,這樣你跟葉修之間就沒有阻礙了是不是?你一開始就計劃好的是嗎?用我來接近葉修,然後這樣把我踢出局?”
我沒有說話,我怕我一個人忍不住,會扇她一巴掌,我忍得很艱辛,手微微的發抖。
她是病了,不過我覺得不是躁鬱症,應該是被害妄想症纔對。
我說:“夏曉妍,這些話我跟你只說一次,你聽好。”
她抹着眼淚,看着我。
“你想生孩子,可以,我幫你想辦法,住不上別墅買不了名牌,但是讓孩子好好長大,這一點是能夠做到的,當然前提是你能夠順利生下這個孩子。你現在大半夜吹冷風,成天哭鬧,再這樣下去,不用人流孩子自己就會掉。”
她一下子停止了抽噎。
我繼續道:“我從沒想過跟你搶男人,以後也不會,你的是你的,從小到大我讓着你,這次我根本沒興趣爭,但是安萌絕對不會讓,你鬥不過安萌,我建議你聰明點兒,早點退出,當然,你要非要作死,我也攔不住你,只能祝你死的痛快點兒。現在葉修不要你了,你要是想清楚,來找我,我帶你離開這座城市,你要是非要跟葉修死磕,那是你的事兒,別把我牽扯進去,我還有我自己的事兒。”
一席話說完,我心裡暢快很多,盯着她紅紅的眼眶問:“明白麼?”
她沒有說話。
我轉身就走,在樓道里面碰見愁眉苦臉的詹雲哲,他居然還沒走。
看我有些疑惑的神色,他解釋了下:“曉妍現在畢竟懷孕,還生着病,我在這裡也有個照看,不然沒人照顧她。”
我問:“葉修的命令嗎?”
他搖搖頭。
也是,葉修哪裡有那麼好的心腸,他真的可以不在乎孕婦的死活,我有些感激地跟詹雲哲說:“謝謝你,曉妍脾氣不好,你多讓着點。”
他點點頭,“沒事的,習慣了。”
我皺了一下眉頭,看來這詹雲哲什麼時候起還真曉妍熟絡起來了。
不過我懶得伺候這姑奶奶,有個人頂替我在這裡受氣,也是萬幸,我不再追究,打算離開醫院。
詹雲哲在我背後弱弱出聲:“夏涵,要找葉總的話,我可以送你一下……”
我擺了擺手,他又很多嘴的說:“如果是你去跟葉總求情的話,一定可以幫到曉妍的……”
他的話可真多,我加快了步伐,趕緊走了。
這次我是鐵了心要取掉夏曉妍身上慣出來的這種毛病,她走投無路,總會來找我的。
走出醫院,我在停車場手機就震動起來,又是那個陌生的號碼。
我被左佳明救下到醫院的時候,昨晚,都是這個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這一次,我按下了接聽。
彷彿是爲了印證我心底隱隱約約的那個猜測,電話那頭傳過來葉修的聲音。
“你去看過夏曉妍了。”
我四下看了看,不出意料,不遠處一輛私家車裡面,我看到葉修。
隔着二十多米的距離,我們的視線對上了。
他在駕駛座上抽着煙,煙霧繚繞,讓他的輪廓有些不真實,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盯着他,沒有說話。
他又問:“左佳明人呢?”
我淡淡回了句:“去上班了。”
“哦,那你是不是要在家做好飯等着他回家,就像……”他頓了頓,“你從前給我做的那樣?”
這話充滿了諷刺的意味,可也許是因爲已經經過之前的事情,我對他這種不冷不熱的腔調已經有了些免疫力,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嗯”了一聲。
他把煙熄掉,我看見他淡漠的,沒有表情的臉,聽見他說:“你想害死左佳明。”
我愣了愣,我不是傻子,聽得明白話中暗含的意思,可是左佳明畢竟是警察,怎麼想也不在他的勢力管控範圍內啊。
他又說:“今天左佳明不會回去吃飯了,你做給自己吃吧。”
然後掛斷了電話,啓動車子。
車子開走的時候,我還握着手機發愣,汽車尾氣揚起一陣子塵,我回過神來,趕緊撥通了左佳明的電話。
不過幾十秒的彩鈴,在我耳中好像響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那邊接起電話來,我聽到左佳明充滿了朝氣的聲音:“夏涵?”
他的語氣有些意外:“怎麼了,有事?”
我鬆了口氣,“沒事。”又急急地問:“你今晚什麼時候回來呢?”
“我今天被調到緝毒組幫忙,晚上出任務,回去很遲了,你早些休息。”他輕鬆地回。
我忍不住就說出口:“能不能不要去?”
那邊沉默了一下,“你怎麼了?怪怪的。”
我說:“我今晚想跟你一起吃飯……”
他笑笑:“明天晚上也可以啊,以後還多得是機會呢。”
“我就想今晚吃。”
我的語氣近乎無理取鬧,自己也覺得有些過分,但是我心底太過忐忑,葉修那些意味不明的話讓我沒辦法安下心來。
“你真的很古怪……”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糾結,“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也不好,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工作,我所做的事情,不是那種隨口就能請假的事情,今晚有本地的毒梟要交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準備好久了。”
我有些絕望,近乎自暴自棄地問:“那,如果我明天就走呢?”
“什麼?”
“如果我說我明天就要離開A市呢?你還是要去嗎?”
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久,我提着一口氣,覺得血液像是凝固了。
“……抱歉,夏涵,”良久,他一腔失落,輕輕地回:“明天我會去送你。”
電話被切斷了,嘟嘟的忙音傳過來,我咬了咬嘴脣,放下手機。
活該左佳明找不到女朋友,一點兒不通人情世故,這榆木腦袋一點兒也不懂女人的心。
我一路殺到了警局去,左佳明已經跟着行動組外出了,我一眼看過去,看到之前那個所謂的“張叔”,我一把拉住他問他知不知道行動組的目的地。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這是緝毒行動,只有小組內部知道的,就算有別人,也不是你,”張叔輕蔑地看我,“你不是那個尹正言的走狗嗎?”
我很快被他攆出來,在他眼裡,我才應該是被抓起來的那個,以至於我都被推出門了,還聽見他在裡面罵罵咧咧。
再打左佳明的手機,關機了。
我已經害的曉妍莫名其妙懷了葉修的孩子,後來又害左佳明受傷,不能再害他了……
我站在警局門口,冬夜的夜風凌冽地刮過,我覺得寒徹骨,終於明白葉修那種胸有成竹來自於哪裡。
我的手有些哆嗦地,找到下午來電的那個陌生號碼,打了過去。
接通之後,那邊背景很嘈雜,像是在酒吧一類的地方,我聽見彷彿觥籌交錯的聲音,而我要說話的那個人,卻很有耐心地沉默着。
他在等我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冷,我的聲線微微發顫:“告訴我交易地點在哪裡。”
“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慢而清冷。
我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你肯定知道的,你怎麼會不知道?是你打電話威脅我的,是不是你做手腳……”
“夏涵,”他打斷我,說:“那是警局,你未免高估我了一些,我什麼手腳也做不了。”
“那你今天下午爲什麼跟我說那種話?”
“什麼話?”
“你說左佳明不會回來吃飯……”
他的口氣又冷了幾分:“我恰好知道他要參與這個行動,只是知會你一聲而已。”
我咬着牙,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小,有些飄忽:“他會出事嗎?”
“天知道,”他在那頭假惺惺地嘆氣,“今天這批貨還是司馬家二少的,不過請了個有些來頭的人押送,那傢伙以前就殺過警察,不怕犯事。”
我握着手機的掌心滲出一層汗來,又問了一遍:“地點在哪裡?”
“想問話就拿出些誠意來,我現在很討厭對着電話說話。”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對我來說,聽着都變成一種煎熬。
“你在哪裡?”
“高新立交東南角的酒吧,名叫南景。”
“我馬上過去。”
我攔了出租車,心急如焚地往南景酒吧趕,腦海裡面就一個念頭,左佳明一定不能出事。
我不會忍葉修太久了,一旦我離開之後,他就會失去針對左佳明的理由,我只要再忍一忍,很快……
我趕到酒吧的時候,葉修在大廳的角落裡面沙發上坐着。
駐唱歌手唱的是迷魂搖滾,場子裡面人不太多,我很快找到他,他身邊坐了三四個女人,妝容有些妖豔,明顯不是坐平臺的就是外圍的。他身上那件白色的襯衫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印上了幾個鮮豔的口紅印子,他正一臉閒逸地端着酒杯,聽旁邊的女人說話。
她們湊在他耳邊,大概是說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不約而同地笑。
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說:“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