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皖瑜一笑,又在最後關頭補充說明道:“而且寄送日期,是去年夏天之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同臣羽哥,應該是在那時候登記註冊的吧?嗯,你說,耀陽會不會是因爲收到amanda寄過來的身體檢查報告,所以纔會下了決心放下你的?可是,理智告訴他應該要把你放下,情感卻讓他進退兩難。”
“淼心姐,我想你一定還記得自己告訴臣羽哥你懷孕了時的場景吧?他當時有沒有揭穿你?他當時是什麼表情?開心,痛苦,還是吃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啊?你在同他結婚之前一直同耀陽鬼混在一起,可你知道那時候臣羽哥在做些什麼嗎?”
“他一定是一個人在國外,剛剛接到從美國寄送過來的身體檢查報告,突然知道自己病發了,可能即將不久於人世吧!你說那時候,一個好好的人,接到這樣的消息到底跟晴天霹靂有什麼區別啊?說什麼在瑞士滑雪的時候發生了事故,說什麼因爲局部失憶所以忘記了當時的很多事情……你難道就不覺得這事兒奇怪嗎?爲什麼後來他好好端端的憶起了那麼多的前程往事,卻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爲什麼會在瑞士出事?”
“你說夠了!”站在三樓到二樓的觀光扶梯上,裴淼心已經覺得整個人開始出現了暈眩的症狀——她已經沒辦法再把這些荒唐的言論聽進耳朵裡了。
聶皖瑜歪了頭,“可是我還是想說,這些都是我花了大價錢,好不容易從別人手上買來的消息,是連我爸媽都找不到的內部消息,你說我多厲害啊!”
裴淼心的大腦已經慌亂作了一團漿糊,可是聽到聶皖瑜說什麼“內部消息”,內部消息……也就是說,這些消息的源頭極有可能是來自曲家內部。
也對了,a市這幾日的官政界並不太平,因爲那所謂的不雅視頻牽涉出曲市長的好幾位同僚,現在上頭下來了人,三天兩頭聯合紀委來查貓膩。而曲市長從前又做了那麼多官商勾結與其身不正的屁事兒,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候讓他搭上京城的聶家,自然歡喜,所以全家上下還不可了勁兒地巴結,居然不管什麼事情都敢說給聶皖瑜聽。
“淼心姐,我看你還是別猜了,你覺得這些事兒可能是曲家的人自己說的嗎?就這些個醜事兒,他們願意說我還不願意聽了。可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的就是,你給我好好記着,當你在國內同耀陽鬼混的時候,臣羽哥是因爲拿到報告知道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心灰意冷之下不想讓你看着他痛苦難過,所以纔到瑞士去自殺的。”
“你說什麼?”裴淼心的身形一軟,差點摔坐在地上,幸虧及時扶住一旁的扶手,才免得自己從扶梯上摔下。
聶皖瑜仍然是一副乖巧的笑嘻嘻的模樣,她說:“淼心姐,你得怎麼感謝我啊?今天我請你吃了這麼好吃的下午茶,又告訴了你這麼多小秘密,你可不得拿點東西給我交換呀!”
裴淼心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幾近搖搖欲墜地追問:“你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臣羽怎麼會是自殺?怎麼會……”
“我悄悄偷看過耀陽的私人郵箱,看到有一封amanda寄給他的e-mail,e-mail裡說,臣羽哥拿到身體檢查報告的當天精神便崩潰了,他試着給你打過電話,可是沒有人接,然後他讓amanda給耀陽打電話,耀陽接了,可是你猜怎麼着?”
“他在同耀陽的電話裡聽到了你的手機鈴聲。那時候你們是揹着他在一塊兒的吧!一個剛剛纔拿到自己身體檢查報告,被絕望所籠罩的男人,再發現了自己女友同兄長的姦情,你說,那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到底是多大的打擊?”
所以,他纔會去了瑞士滑雪。
所以,他也纔會在滑雪的過程中嚴重摔傷,以至於後來陷入了昏迷。
她還記得婚後那段與他相處的日子,她曾不止一次地問過他當時爲什麼會想到去了瑞士。
她也還記得他曾同自己說過,他特別特別喜歡潔白的雪,如果有一天他的生命因此而結束,他希望自己能夠葬身一片潔白的地。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原來他的失憶當中竟然隱瞞的,是這件事情。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脣,渾身只剩不停的顫抖。
原來在他生命最絕望的時候,她不只沒有陪在他的身邊,還讓他一次又一次地遭受着心靈的打擊。
聶皖瑜說完了話便睜大了眼睛看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管剛纔我說的這些事你信還是不信,你都大可以去翻耀陽的書櫃,或者打電話給那什麼amanda,這事兒只有他們兩個最清楚了,看我有沒有編瞎話。”
觀光扶梯到了二樓的地面停下,裴淼心神思恍惚、呼吸不暢——她的頭太暈了,不只頭暈,那翻江倒海襲來的瘋狂的內疚與恐懼狠狠罩在自己的心頭,她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夠聽明白聶皖瑜說的話了。
慌忙向着另一處下行扶梯而去,聶皖瑜卻還是急步跟了上來,說:“淼心姐,你答應跟我交換的東西還沒給我呢!我告訴了你這麼多秘密,你可不得拿出點什麼東西來跟我交換吧!”
等她回頭,還來不及反應,聶皖瑜突然就從她身邊的觀光扶梯上滾了下去……
……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好好的,我女兒怎麼會從扶梯上摔下來啊?嗚嗚嗚……”
軍醫大附屬第一醫院的急症室外,聶父緊緊抱着身前的聶母,後者哭得悲慟,卻含恨咬牙望着裴淼心的方向。
洛佳是在酒店的商場裡逛街時,偶然撞見被人圍觀成一團的場面,和怔怔站在扶梯上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一切的裴淼心。她直覺發生了什麼不太妙的事情,慌忙喚了一聲裴淼心的名字纔像是將她從久遠的夢中叫醒。
再然後兩人一齊把聶皖瑜送到醫院,接着就是聞訊趕來的聶父聶母以及曲市長夫婦。
聽到聶母的哭聲,曲市長狠狠一擺衣袖道:“怎麼回事兒?老二媳婦,你給我好好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皖瑜到底跟你有什麼交情,你哪裡不好約,幹什麼要把人約到那樣的地方去!”
裴淼心的臉色蒼白,聽到曲市長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聶母這時候衝上來推了她一把道:“你說,你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們家皖瑜從扶梯上推下來的?她到底是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什麼要把她從樓梯上推下來啊?”
“嘿!你這人怎麼說話!”洛佳一下擋在裴淼心的身前,用力去推了聶母一把。
“如珍!”聶父這時候輕叫了一聲衝上來將妻子一扶,已是氣到極點的模樣,“你是誰?這裡長輩教訓晚輩的時候你衝出來插什麼話?難道這就是你們a市的待客之道嗎?”
曲母趕忙在這時候擋了過來,“聶部長,聶部長這真不是那麼回事兒,我們大家都擔心着皖瑜,我們家老曲也已經去找了全院最好的醫生過來照看,這皖瑜很快就會醒的,您不要動氣,不要動氣好麼?何苦氣壞自己的身子。”
聶父聶母繼續在那嚷嚷,洛佳實在看不過去,又同這幾人頂了兩句。
這時候曲母已經不快到了極致,好不容易安撫好聶家的情緒便迅速回身,用力拉扯了裴淼心一把道:“裴淼心!你說你怎麼回事?你做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們家跟你有仇是不是,都到這節骨眼上了你還想着法兒來害我們,你就是故意想要看到我們一家人不安寧是不是?”
裴淼心任了她的拉扯,本來隨意挽起的長髮稀鬆落了幾縷下來,卻襯得她的模樣更見憔悴。
她說:“曲耀陽呢?”
曲母激動得幾乎就快跳起來了,“你想幹什麼你?這時候你問我們家耀陽做什麼?我告訴你,就算是他來了也幫不了你!他憑什麼要幫你?你以爲你是誰啊!一個沒人要的棄婦,一個死了老公的醜寡婦,你以爲你還值幾個錢啊!我兒子他會稀罕你?”
“曲耀陽呢?”這一回咬了牙,她就算再難受再不舒服,曲母說的話就算再難聽都好,她現在只想見一見曲耀陽,問問他剛纔聶皖瑜說的那些話都是不是真的。
“你!”曲母氣到不行,直接就開始動手打她。
洛佳輕喝一聲衝上前來將曲母一推,“你以爲你是誰啊!當今市長家的夫人就那麼了不起啊!你也不看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現如今是法制社會,法治社會!我還不信市長夫人就能公然在醫院裡打人了!你信不信我一會兒就發微薄,我要把你打人的事情放上網去。”
曲母被氣得不輕,這時候曲市長已經過來拉了她道:“好了,文惠。”
一行人在走廊上哭的哭鬧的鬧,不管洛佳怎麼擔心和關心,裴淼心就是一張臉站在原地,擡頭含恨望着面前的所有人:“我問,曲耀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