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放了溫熱的水,滿室氤氳的熱氣當中,曲耀陽已經除了衣衫,仰面向上靠在浴缸邊緣,閉着眼睛。
腦海裡翻來覆去都是這幾日的情形,有那夜裡臣羽浸染了一地的血,有她倉皇憔悴的容顏——原來生活有時候真的可以無奈成這般,他終究還是失去了那個最親最愛的人。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順着他的臉頰下來,大手一擡,熱氣氤氳中已經一把抹過自己的臉頰,令自己保持冷靜。
“耀陽……”
身旁有人低低說話的聲音,嚇得他立時便睜開眼睛望住來人。
聶皖瑜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來,身上的衣衫早已擯棄,此刻她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他的一件純白色襯衫。那襯衫寬寬大大罩在她嬌小的身子上,空空蕩蕩卻又透着別樣的誘惑。一雙白如蓮藕的修長雙腿隱隱沐浴在霧的迷濛當中,更甚的,她雙頰白皙賽雪,偏偏因兩朵紅暈更顯嬌羞。
曲耀陽幾乎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你進來幹嘛?”
“我……我就是看你累了,想進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別的需要?”話還沒有說完,聶皖瑜卻早已紅了臉龐。
“我沒事,你出去。”他態度冷硬、模樣不善,只這一句,還是害聶皖瑜紅了眼睛。
她嬌嬌滴滴從浴缸邊緣站起,剛往前踏了一步便因爲地上溼滑,竟然一頭就栽進了身後的浴缸裡。
“啊!耀陽……”聶皖瑜一聲急喚,被嗆了好幾口水後才終於浮出水面。
曲耀陽從身後託了她一把,本是想直接將她託上岸的,可大手才觸上她的後腰,便被這害怕到極致的小姑娘一回身,緊緊摟住了脖頸。
“你放開!”
“我不放!”
“聶皖瑜你是不是……”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開!耀陽,我喜歡你,我也知道你喜歡我,既然大家都互相喜歡,那爲什麼不可以……”
“你還是個孩子!”
“我怎麼就是個孩子?我已經長大了,我超過十八歲了,從你認識我的第一天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成年到可以做那樣的事了!”
曲耀陽冷着臉用力去抓她搭在自己肩頭的雙手,可這小姑娘也是頑強,即使他的手勁再大,弄得她再疼,她也只是哼哼兩聲,然後湊上雙脣去吻他的。
曲耀陽一概避過了,用力一扯,狠狠將她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
聶皖瑜始料未及狠狠向身後的半圓形浴缸載去,猛又嗆了好幾口水後才浮出水面。
水面外,他已不知道什麼時候披上了一件埃及棉的浴袍,抓過架子上的浴巾用力向她丟去的時候模樣都是冷的。
“差不多了你就起來,我開車送你回酒店。”
她狠狠抓過那浴巾向他丟去,“我不回酒店!憑什麼要我回酒店,當初你把我從北京誆到這兒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麼給我說的,你說你喜歡我!”
“……我是喜歡你,你快起來!”
“你不是!”她拍擊了一下水面,突然便哭出了聲音,“從我認識你的時候開始你就是這樣,我永遠不知道你透過我在看着誰,甚至就連你說你喜歡我我都不敢相信!你說我年紀小,所以你不願意碰我,可是我喜歡你你知道嗎,耀陽?就算是你騙我的都好,我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我就認你,你知道麼!”
聶皖瑜突然就在浴池裡發了脾氣,咬住下脣吟吟哭着,那嬌柔悲慼的小模樣也實在是委屈。
曲耀陽在門邊站了一會兒,還是邁步上前用手去拉她。
只這一拉,卻叫她拽住手臂用力一扯。等到“噗通”一聲在浴室裡響起,濺起滿室水花的時候,她嬌嫩的雙脣已經趁勢欺了上來,帶着蜜一樣的年輕的芬芳覆蓋住他的,兩人一齊載進身後的大浴缸……
……
裴淼心做完月子準備出院的那天,吳曦媛跟洛佳都過了來。
曲市長的秘書幫助她辦理完所有出院手續,到房門口來同她告別的時候只說:“市長跟夫人交代過,老太爺現在還不清楚二少離世的消息,所以煩請二少奶奶暫時先別回老宅,以免觸動了老人家的傷心。”
裴淼心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等到那秘書轉身離去以後洛佳才道:“那你怎麼辦?我們送你回哪個家?”
“就回裴家原來的老房子吧!”她出院的前幾天,裴母已經回到那房子裡重新收拾整齊,既然自己暫時不想再回到她與臣羽的那個小家,那就先回自己家去待着。
兩個人幫忙大包小包的東西從醫院裡提出來時,還是在住院部外的停車場上看到正好就在停車的曲耀陽。
曲耀陽打開車門下來,什麼話都沒有說,徑自就去提吳曦媛手上的袋子。裴淼心快步過去將那袋子一奪,看也不去看他,“這裡用不着你什麼,你走吧!”
他盯着她看了幾秒,還是再次彎身去奪那袋子,她卻也是使了狠歷,一把用力急扯,差點沒害她踉蹌着摔在地上。
洛佳趕在這緊要關頭奔上前來,連忙扶住裴淼心。張了嘴想去罵他,可這時候看到裴淼心的眼裡也是紅紅的氳滿了水汽。她又一想,也許這時候大家的心情都不會好過,這兩個人,也不過是自己跟自己較勁罷了。
曲耀陽開車跟着她們回到了裴家的老房子,裴母已經早早令人把房子收拾了一新,聽到門外汽車引擎的聲音便快步過來打開了門迎接。
吳曦媛和洛佳上前,分別與裴母打過招呼以後,便扶着裴淼心上樓去。
裴母側頭望着曲耀陽,說:“芽芽那裡還得煩你們家多費費心,小傢伙到現在還不知道家裡發生的事情,我這個做外婆的也實在是……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明。現在我們家淼心這樣,對於芽芽,我也盡不了多少做外婆的心力,所以你媽那裡……”
“伯母放心,芽芽也是我的女兒,我們家會好好照顧她的,您不用擔心。”
裴母低頭抹了兩把眼淚以後才道:“可惜照顧了芽芽,我們家淼心怎麼辦?她還這麼年輕,就已經離過一次婚又喪過一次偶,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
裴母說的話彷彿一把利劍,狠狠刺在曲耀陽的心頭。
他硬生生站在原地道:“我答應過臣羽,會好好照顧他們母子幾人,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我都一定不會讓別人欺負了他們的,伯母放心。”
“這還有什麼放不放心的啊?芽芽到還好說,她畢竟是你的女兒,你們家那邊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總會照應着她的。可是思羽……我們家思羽的年紀還那麼小,又剛剛從保溫箱裡出來,我真怕若是我又回到曼哈頓後,沒人照顧他們該怎麼辦?”
裴母說着說着便哭了起來,這段時間的變化太過,種種折磨來去,對於老人家來說,也是打擊接着一樣一樣的來。
曲耀陽彷彿好多話梗在喉頭,想說又說不出來。
他邁步上了樓上的房間,經過她曾經住的那間房時,聽到隱隱約約有人說話的極細微的聲音。
吳曦媛跟洛佳在旁邊幫手,見到他上樓來了便同他點了點頭。
大牀上的裴淼心興許是累了,已經睡得極沉,而她手邊的嬰兒牀裡,此刻正躺着一個圓團團似的小人。眼睛還是緊緊閉着,模樣也似在沉睡,時不時動一下的小嘴裡偶爾吐出些泡泡——他看到這一幕,整個人便像待了一般,半天沒有動彈。
吳曦媛興許是覺着這麼多人待在一個屋子裡總不大合適,伸手來拉了拉洛佳,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起初洛佳還不願意走,皺眉望了望牀上的裴淼心,表示這不合適。
可是吳曦媛衝她搖了搖頭,又用力拉扯了一把,洛佳這纔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對了,淼心現在的身子不大爽快,醫生也說了,她現在的奶水可能喂不飽孩子,你若是有空,就幫忙兌點奶粉給孩子喂喂吧!我看這幾日裴伯母也實在是傷心,她一個人照顧不來這一大一小兩個人。”
臨走之前,洛佳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會對曲耀陽說出了這樣的話。興許也是剛纔那一陣恍惚,她看到曲耀陽盯住那孩子的模樣——那模樣,帶着驚訝以及莫大的狂喜,害她都要以爲他纔是那孩子的親生父親了。
兩個人都退出房間以後,吳曦媛還是順帶,幫他們把房門給拉關上了。
“其實你不必在這裡的。”
幾乎是在房門關閉的剎那,牀上的裴淼心突然開口說話。她的身影是背對着他躺在那裡的,其實她早知道他來了這裡,卻一直等到吳曦媛她們都走了以後纔出聲說了這麼一句。
曲耀陽的一副心思幾乎全在那嬰兒牀上的小傢伙身上了,他看着他,那麼小,那麼小的一個東西,又白又嫩的小傢伙——他過去沒有機會經歷芽芽從出生到成長的好幾年歲月,可這個孩子,卻是他親眼看着他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