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生前同樑老太太的關係極好,當年‘y珠寶’沒落,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她也曾出手幫過我。”
她一時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這麼些年沒見,他的容顏未變,可看人時的眼神卻總讓人覺得蒙着層霜霧,怎麼看都看不透似的。
他打開車門向她,“上車吧!我是專程過來接你的。”
“其實,我可以自己開車過去。”
“咱們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再加上現在我也爲你打工,怎麼,這麼快就不想搭理我這個老朋友了?”
她咬了下脣,還是提着裙襬上前,坐進了他的車。
車子一路呼嘯而過,到了樑家那棟氣勢恢宏,堪稱王府工程的“沁心雅園”大門口時,電子遙控的厚重雕花鏤空大鐵門緩慢地向兩邊敞開,完全顯露出從正門口一直長長延伸到主園正廳門前的六條綠化帶。
易琛開車進去,一進大門,左右兩邊各一隻巨大而精緻的噴泉,伴隨着綠化帶兩邊幽暗醉人的路燈,將暗夜裡六層樓高的主園映襯得像極了凡爾賽的古堡花園。
裴淼心吃了一驚,之前早就聽說過“摩士集團”的樑家主上三代都是滿清貴族,其中一代還曾與歐洲王室結過姻緣,所以本就實力雄厚的樑家,專門建造起這座堪稱王府花園的“沁心雅園”,供梁姓族人在此居住。
可是之前的“早聽說”,也不過是她從一些報道的捕風捉影之間,看到與瞭解到的東西。
她早聽說過樑家有錢,她也知道曲耀陽有錢,而且是很有錢,可現如今,看到樑家這麼壯觀又高調至極的“沁心雅園”,她纔不得不感慨,這有錢人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易琛說:“這樑家是最早在a市做房地產起家的,當年曲耀陽獨自下海經商,要在這行裡趟渾水的時候,就因爲向政府拿地的事,得罪過樑家。”
裴淼心轉頭看他,易琛笑了笑又道:“你自己做生意就更該明白,不管是什麼行業都有自己的龍頭老大,你想插一腳進來,就得提前拜會這些前輩,畢竟整個市場蛋糕就只有這麼大,你想要來分一杯羹,難道就不用提前知會大家一聲?”
“可是‘摩士集團’不是‘宏科’的第二大股東嗎?如果他們的真的是對頭,‘摩士集團’幹嘛還要注資‘宏科’,成爲它的第二大股東?”
“淼心,有些時候的有些東西你不能只看表面。這個市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雖然我並不知道曲耀陽當初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又有多麼過人的膽識,纔敢把同行業的‘摩士集團’引入自己的公司,可是即便到了今天,樑家都從未放棄過要把‘宏科’吃進肚子。”
裴淼心一下睜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
他的容顏還是曾經的容顏,可是這麼一本正經地說着這些話時,爲什麼卻讓她覺得無比的陌生?
易琛自然也發現了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安靜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想,當年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纔會讓一個又一個的湯蜜拿我的感情戲耍。”
“易琛,其實當年在北京,我不是故意要丟下你一個人走掉的。”
“是嗎?”他苦澀一笑,看也不看她地道:“可是你後來還是同曲臣羽一起,你跟他一起去了倫敦,回來還跟他結婚。”
“我跟臣羽不是一起去的倫敦。當年,我很感激在我決定離開a市的時候,你放下這裡的一切跟我一起去了北京。我不知道應該同你怎麼說,可是當時,我是真的沒有準備好重新開始一段感情。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易琛。”
“可是你卻連說也不說一聲,把這個最好的朋友丟在北京,說消失就消失不見。”
裴淼心咬脣,“也許是那時候,我還沒有從前一段被背叛過的感情裡邊走出來,所以當我……當我在酒店裡邊撞見你跟湯蜜……我以爲,其實你可以不用跟我一起離開,所以留下一張紙條……”
易琛着急憤怒,“你撞見我跟她怎麼了你就這樣離開?還有,什麼紙條,我根本……”
他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問完,車子正好已經停在主園的門口。
有穿着西裝打着領結的英國管家過來替他們開了車門。
易琛坐在駕駛座上厲目望着裴淼心的方向,好像急切需要尋找到一個答案。
可是旁邊有人,即使那人是個英國人,有些話,她也不方便當着外人的面說。
車子外有舉着照相機的新聞記者,一簇一簇地圍在門前,實況轉播樑老太太的生日宴會。
這個時候這麼多臺照相機跟攝像機對着他們的方向,她的身份敏感,丈夫亦才過世不久,這個時候同別的男人說些有的沒的,保不齊就被有心人聽去,做了新聞。
裴淼心閉口沒再說話,牽住裙襬下車。
有舉着照相機和拿着話筒的記者一涌而上,紛紛喚她“曲太太”。
裴淼心的笑容有些僵凝,她不是第一次面對媒體,可是總覺得今天這樣的情況有些怪異——那些記者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一個比一個問得狠,甚至有過激的記者,話筒都快杵到她臉上來了。
“曲太太,請問你丈夫在九泉之下屍骨未寒,你現在這麼快就同新男伴一起出席本城樑老太太的宴會,會不會覺得對不起他啊?”
“曲太太,聽說當年你們裴家也是豪門,你父親因爲資金鍊斷裂破產以後離開本城,而你要不是曲市長家的兒媳婦,今天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裡,對此你怎麼看?”
“曲太太,據知情人士爆料,你丈夫才過世沒有多久就有人看見你同別的男人出雙入對,請問,曲家有沒有因此爲難過你,或者給你臉色看?”
“曲太太,今天陪你一起過來的男伴就是之前同你出雙入對的男人吧?聽說你們在曲二少過世之前就已經在一起了,而曲二少的離開,完全是對你們的成全,請問你良心何安?”
“曲太太,聽說曲二少剛過世不久你就生下了孩子,可是爲了與你真正心愛的男人在一起,所以你狠心將孩子送到國外,這樣做,是否你已經做好準備帶着曲二少的財產另嫁他人,重新開始你嶄新的人生?”
類似的問題一波一波地襲來,且這些問題大都以着讓人難堪到極點的方式,直衝着她而來。
裴淼心不知道是怎麼了,才下車就有這麼多的記者衝上來圍攻她。
周圍不時有樑家邀請的重要嘉賓從車上下來,他們邁開步子向主園大門去的時候,不時似笑非笑望了過來。
裴淼心的頭有些發暈,可這些記者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商量好的,連珠炮似的問題,好像也不需要她的回答,還沒等她弄明白一個問題,另外一個就砸了過來,好像並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爲了將她逼得喘不過氣來罷了。
有同是“青苗會”會會員的陳太太和鄭太太從旁邊經過,聽到這些問題都輕輕皺了眉,小聲私語着原來裴淼心是這樣不要臉的女人,他們會裡居然還有這種女人,簡直是侮辱了“青苗會”的存在,讓她們都覺得丟人。
裴淼心身上穿着水藍色的抹胸絲質長裙,被那些記者一夾攻,面色本就慘白,這一刻更是搖搖欲墜,踩着裙襬向後摔去。
“好了,用不着猜了,我是曲太太名下‘心工作室’的首席珠寶設計師,今天陪同曲太太一起出席樑老太太的生日宴會,是以公司、公事的名義過來。”
趕在她被人羣擠得摔倒以前,易琛箭步從身後趕了上來。
他在緊要關頭箍住她後腰,將她緊緊定在身前,迎面撞進她有些倉皇無措的雙眼時,他模樣淡定霸氣外露,那種不怒而威的貴族的姿態盡顯,不過一個扭頭,就嚇得那些記者再不敢多說什麼。
“這位先生,看你的模樣這麼眼熟,請問,你是不是‘y珠寶’的太子爺易琛?”
有眼尖的記者,一瞬打破沉默,引得周圍幾名記者紛紛舉起照相機照了過來。
易琛淡定自若,“不錯,我就是易琛,可是‘y珠寶’對於我來說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它被‘宏科’收購,成爲‘宏科’旗下的一間子公司,與我再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至於我,我只是我自己,易琛,今天到這裡來的性質只是作爲‘心工作室’的首席珠寶設計師,與我的老闆曲太太一起來爲樑老太太祝壽。如果各位記者賞臉,都請在這喝一杯水酒,我代樑老太太謝謝各位的賞光。如果不……”
易琛的話沒再說下去,眸色裡寒光迸現,氣勢逼人。
有記者不小地打了個寒戰,也有不識趣的,輕啐了一聲,說這也不過是個破落公子罷了,有什麼好害怕的。
有幾名記者剛開口諷刺易琛,他們身後,一身酒紅色墜地晚禮服的中年女子卻突然拖着長長的裙襬從大廳正門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