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46
沐安憂緊緊抓着顧秀媛的胳膊,懇求道:“媽,除了您還有誰能勸得動爸爸,我和姐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她和沐喜樂說盡了好話,最後生氣撒嬌的都用上了,沐長健就是不點頭在醫院安心治療。
“行了,先放開我,我準備去睡覺了,明天再說。”顧秀媛如是說道。
“好,好。”沐安憂心裡一樂,知道這樣的話就代表媽媽已經點頭應允了。
顧秀媛邁步往二樓走去,到了樓梯拐角的時候,停下步子,回過身來:“你們倆準備在家呆一晚上?”言下之意是,誰在醫院裡。
沐喜樂迭忙開口:“媽,展傲凡在醫院守着呢。”
“嗯。”顧秀媛故作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上了樓。
自然沒有看到樓下客廳裡笑的合不攏嘴的一雙女兒。
“姐,怎麼樣?我說媽心裡放不下爸吧?這不看我們倆都回來着急了。”沐安憂笑嘻嘻的說道,一臉的開心。
沐喜樂點點頭,一仰身子靠向倒向沙發裡嘆息道:“這倆人,哎……”
想起沐長健在病房裡一再的唸叨別讓你媽知道,她性子急,血壓也不穩,什麼都別跟她說啊,姐妹倆又是一陣唏噓不已。
洗過澡,裹着浴袍躺在柔軟的大牀上,沐安憂拿過手機正準備撥號,來電鈴聲響起。
“喂。”仰面躺着,沐安憂低應一聲。
“睡了?”電話那端的展傲凡輕聲問道。
“沒呢,剛洗完澡。我爸睡了?”沐安憂看着頭頂的天花板開口問道。
“嗯。”展傲凡應一聲接着開口叮囑道:“你剛洗過澡,把睡衣穿好了,別裹着浴袍,當心着涼。”
沐安憂無奈一翻白眼,心裡暗自腹誹着,他怎會知道她穿着浴袍呢,想想,某人還真囉嗦。
這邊的一瞬沉默,電話那端卻傳來展傲凡帶笑的聲音:“嫌我嘮叨了?”仿似有心靈感應一般,精準的猜中她的每一個想法。
沐安憂再一次確定,這男人,絕對偷偷的修過心理學了。
“嗯,明白就好。”沐安憂嘟噥着,旋即接着道:“暉暉剛纔給我打電話了,問你什麼時候回去呢,
展傲凡,你兒子要我轉達,說他想你了。”心裡卻有點小小的不舒坦,才一天沒見而已,這個當爹的就那麼好?
“嗯,收到轉達。”展傲凡輕笑出聲。
兩人東拉西扯的說了好長時間,最後,沐安憂的聲音裡已經有了些許睏意。
展傲凡斟酌一瞬還是開了口:“安安,今天伯父說的事情……”話未完,便被打斷。
“別說了,我都知道。”沐安憂雖然聲音有些睡意,腦際卻還是清醒的:“展傲凡,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起,你也不要再提了,我媽說的對,未來的日子還長着呢,我們總要往前看不是。”
展傲凡明白她的意思,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她已經選擇了原諒,如此,於他而言,已經足以。
“憂憂,晚安。”
“嗯。”意識有些困頓,她看不見,他笑的有多溫柔。
“憂憂,我愛你。”
……
許久都未得到迴應,展傲凡方纔懊惱的意識到對方早已熟睡,脣角勾開一抹無奈的笑意,帶着滿滿的寵溺。
翌日,沐安憂起牀洗漱完,走到樓下的時候看到顧秀媛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沙發上看着晨報。
“媽,早。”開口打着招呼,聲音裡仍帶着幾許初醒後的沙啞。
“嗯,你姐呢?還沒醒?”顧秀媛聲音沒有太大起伏,只是眉頭微微蹙起。
這細微的動作並沒有逃過沐安憂的眼睛,迭忙應聲道:“我這就去叫醒她。”
“嗯,動作麻利點。”顧秀媛說完,視線再度回到報紙上。
沐安憂卻是揚起眉梢,脣角勾着笑意跑到沐喜樂的房間,一個俯臥撲到牀上,這是她們姐倆小時候慣用的喊對方起牀的方式,有點小暴力,卻十足十的管用。
果然,沐喜樂“啊”一聲大叫,接着怒道:“沐安憂,你這個小瘋子,你這不是要我命呢嘛,天說你瘦,可也經不住你這麼折騰。”
一頭短髮亂糟糟的頂在頭上,兩隻眼睛些微浮腫,怒氣衝衝的似乎眼神似乎要把面前的人給吃掉。
“嘖嘖,姐,你這樣子要是被那幫你的追求者們看到了,怕是你日後真的再也不用被困擾了。”沐安憂坐在牀上感嘆着,笑的沒心沒肺的樣子,言下之意就是都被你這副見鬼的樣子嚇跑了。
“正好,懶得本姑娘成天跟趕蒼蠅似的。”沐喜樂翻了一白眼,怒氣稍稍退散了些許,打量着神清氣爽的自家妹子,惡意調侃道:“怎的?昨晚上做春夢了,瞧這精氣神兒。”
“嗯,夢了,跟你,成不?”沐安憂笑着打太極般的回道。
“不饒人的破嘴。”沐喜樂輕哼了一聲,很不屑的白了她一眼。
沐安憂嘻嘻笑道:“好了,姐,快點起來啦,媽在下面等着我們呢。”
“什麼?媽等我們做什……”話未完,旋即明瞭了什麼,騰的從牀上坐起,動作麻利的套好衣服,火急火燎的竄到洗手間裡去了。
顧秀媛耐心有限,時間觀念十足,輕易不等人,以往同她們姐妹倆逛街的時候,都是沐長健早早的起牀,將一對女兒叫醒,準備妥當,等着她們的母親大人點頭說出發。
回憶,總是在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驟然涌上,帶着時間沉澱後的恍然。
沐安憂面龐上掛着暖暖而明媚的笑容,誰能說那麼些年的生活,媽不是在爸爸的縱容裡一路走過來的呢?
“你傻樂什麼呢?”沐喜樂出來的時候看到坐在牀上咧着脣角的妹子,開口問道。
“姐,放心,今天只要有媽出馬,爸保準同意保外就醫這事兒。”
“切,還用你說,爸那執拗性子一上來哪次不是咱媽給‘暴力’鎮壓下去。”
說完這話,姐妹倆人同時對視一眼,交換了默契的眼神。
破天荒的連早飯都沒用,顧秀媛就帶上一雙女兒出了門。
姐妹倆明白母親大人心裡肯定是有點着急了,又不想讓她們倆瞧出來,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沐喜樂腳下的油門踩得快了點兒。
一路驅車到了醫院,乘着電梯到了心內科的VIP病房。
細心的沐安憂察覺走在前邊的媽媽縱然表情仍是那樣如商場上一般的強勢而凌厲,腳下的步伐已經有些許的凌亂,甚至在站到門口的時候頓了下身形,擡手捋了捋耳邊的發,這是她一貫緊張時纔有的動作,沐安憂的記憶裡已經很久不曾見到了。
“伯父,您想吃點什麼?我打電話訂餐。”展傲凡問着病牀上半躺着的身形。
“也沒什麼胃口,待會兒再說吧。”沐長健搖了搖頭說道。
“那我看着訂了啊,怎麼着也得吃點,這剛抽完血。”展傲凡說着已經拿起電話,剛要撥號,聽到門開的聲音,邁步走過來,擡眸,對上立在門口的身形。
“伯母。”展傲凡開口喚道。
這一聲稱呼,卻令裡間病房的身形瞬時僵住。
顧秀媛衝展傲凡點了點頭:“辛苦了。”
“伯母說的什麼話,這是應該的。”後者理所當然的道着,目送着她往病牀的方向走去。
沐安憂和沐喜樂隨在身後。
沐長健回過神來的剎那,已經對上走進來的身形,面上竟帶了幾許慌亂,下意識的半坐起身子就要下牀,卻被來人攔住。
“你躺着就行。”顧秀媛伸手截住他的動作,皺了皺眉頭。
被她這一說,沐長健倒是沒有再下牀,卻也沒躺下,只是坐在牀上。
顧秀媛坐在病牀邊的陪護椅上,還不待開口,沐安憂便嘻嘻笑道:“爸,你跟媽聊會兒,我們先出去了啊。”說完,便扯着一臉好奇的沐喜樂走了出去。
“你拉我做什麼,我還想看看呢。”沐喜樂刻意壓低了聲音,一臉不滿的嘟囔着。
“姐,你在裡面就是紅果果的大燈泡啊。”沐安憂嬉笑道。
“切。”沐喜樂雖然有些不情願,卻也沒否認,確實,依爸媽那氣場,估計在裡面,真心的有點尷尬。
沐長健看着一雙女兒身形走開,視線迴轉,盯着面前的身形,手放在身前,幾分侷促的無處安放,細細的打量着她。
已經七年了,這張面龐保養的還好,如記憶中的模樣,永遠一絲不苟高綰的發,永遠高貴的氣質,精緻而利落。
回憶恍然,定格在他被檢察院帶走的那一天,他最後的回眸,看到她素來凌厲的眸中滑落的淚水,似乎,那是結婚這麼些年來,第一次見她掉眼淚。
開庭,一審,判決,她始終沒有再出現。
他懂她,如同她懂他,知道他不願最狼狽的自己出現在他的面前,所以,七年了,她從來沒有去探視過他,一次。
“秀媛,你……這些年,辛苦了。”許久的沉默過後,沐長健開口打破凝滯的氣氛。
顧秀媛微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麼,聞言,指尖微縮,輕輕開口:“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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