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恭敬地應着是,一直垂着腰沒有直起來過。裘尚偵交待完這些,轉身時瞥了林夢夢一眼,目光冷淡得就像陌生人。連話都懶得跟她說,便扭身走了出去。
裘尚偵就是這麼現實的人,對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連理都懶得理。林夢夢暗自想着,原本想找她問問七個女人之死,最終還是走向沙發。
問出來了又如何,只會讓自己更加胡思亂想罷了。
她打開電視,此時,正播放早間新聞。新聞毫無例外地報導着爆炸的事,雖然只是透過電視畫面,依然能感受到爆炸的慘烈。負責安全的安德魯自然逃不過責任,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層的壓力,民衆的指責,他的支持率一時降到了最低。而安德魯正好相反,他及時趕到現場指揮救災,還主動獻血,完完全全成了B國的正義典範。民衆紛紛表示,擁有這樣的國儲,他們對將來的政局和經濟都很放心,也相信安德魯能帶着他們走向更繁榮富強的新時代。
林夢夢呆呆地看着電視畫面,思緒卻早已遊離。從目前的情形分析,薩克森絕對不是這場事故的製造者,因爲發生這樣的事,他自己的損失會更大。就算沒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那麼,必定是安德魯了。
他利用自殺性炸彈可以炸死裘連翊,又能把薩克森逼入絕境,還能給自己的良好形象加分!
腦子裡,又凌凌亂亂地想起之前聽過的好多話,傭人們說的,誰娶了貝莎誰就是最有權勢的人,海樂兒說的,裘連翊不娶貝莎是因爲自己身邊的女人活不長,管家說的,裘連翊曾擁有一個最最深愛的女人,裘尚偵說的,薩克森現在自顧不暇……
這些,似乎只要一個貝莎就可以全盤解決。困難,感情,權力!
她覺得很亂。
沒辦法呆在家裡,她選擇出了門。也不知道能去哪裡,只在外面瞎晃着,不知不覺,晃到了三角大樓。這裡,是安德魯的老窩。此時,外面的巨大顯示屏裡,正反覆播放着他指揮救難時的畫面,以及輸血的情形。
林夢夢愣愣地看着這畫面,總覺得這是在發國難財,拿着別人的痛苦來墊高自己。原本對安德魯的好印象一點點消散。
安德魯的座架浩浩蕩蕩駛來,臉上顯露着該有的沉穩,身姿挺拔,並沒有因爲頭髮半白而顯出老態。
坐在前面的副手接了個電話後偏身過來,嘴裡道:“醫院的死亡人數又增加了一名。”
“怎麼回事?不是已經沒有重危病人了嗎?”他問,聽到這消息時,眉頭都擰成了一團。死一個人似乎要從他身上割一塊肉似的。
副手微微暗了下眸光,“這位病人有點特殊……所以,醫院一直沒有對外公佈他的情況。”
“什麼病人,又怎麼個特殊法?”副手的話顯然讓他不滿意,聲音都壓得重起來。副手一臉爲難,好一會兒才道:“這人是您上次獻血的那個。”
“獻血的那個?”這事兒他更不能理解了,“不是當時就救過來了嗎?”
“當時確時救過來了,但當晚又發生了問題,好像是血液有什麼不對勁。”副手不是醫生,許多專業方面的東西並不清楚,加之醫生也未詳加解釋,便顯得支吾。
“血液有什麼不對勁的?我們的血液是經過檢測才輸進去的,又是人對人地輸,根本不存在中途污染等任何問題!”
他的話讓副手無從回答,頭壓得低低的,好一會兒才答,“我向醫生再諮詢一下。”
“直接連接院長,我跟他說!”他命令道。
很快,副手便連通了院長,那頭,院長的聲音極爲恭敬,“您好,伯爵。”
“上次的病人是怎麼回事?輸血的那個,不是搶救過來了嗎?怎麼會死了?”他直接問出這個問題。
院長在那頭看抹汗,“病人的血融性發生了問題,導致大出血。”
“怎麼會這樣?”
“這個……我們還在檢討中。”
“什麼情況會導致血融性發生問題?”安德魯並沒有被糊弄過去,追根究底,要把問題一個個弄清楚。
“這個有很多種情況,大多數時候是病人自身的血融性不強,當然,近親輸血也會發生這種情況。”院長一一報告,目的是希望皇儲意識到自己具有極強的專業知識。
“病人應該屬於第一種情況。”他最後做出推論,無論如何,病人都不可能是伯爵大人的親屬啊。
安德魯沒有吭聲,心卻動了動,“死者應該三十來歲吧。”
“是的,三十一。”
“三十一。”他咀嚼着。
“伯爵先生,我們將馬上組織最專業的團隊對他的死因進行分析,分析結果最遲明天早上就能送到您的辦公室。”
安德魯淡淡應了一聲,掛斷電話,眼睛無意間看過去,看到了站在三角大樓廣場上的林夢夢。她單個兒站在那兒,俏俏麗麗,粉粉嫩嫩的,十分惹眼。他的心沒來由地軟了一軟,在車子就要駛過時喊一聲,“停車。”
司機及時剎了車,副手一臉疑惑,“伯爵,您……”
“我就從這裡下,等下走路進去,你們先進去吧。”他道,推門下車。
“可是……”
副手的話沒說完,他已走遠。後面車上的保鏢迅速涌來,將他保護起來。他不悅地擰起了眉頭,“這是我自己的地盤,還怕誰怎樣?”
“爆炸事故才發生,還是要注意着點好。”副手謹慎好多。
他還是揮揮手,“你們圍着我目標才大,都散了吧。”
副手不放心,卻也不好違他的意,只讓保鏢們退到隱蔽處,將空車子開進去。
安德魯直接朝林夢夢走去,眉眼不由得彎起來,“小姑娘怎麼會到這裡來?”
林夢夢迴頭,沒想到會看到他,眼裡立時升起了戒備。雖然看在眼裡,他並不介意,和她一起去看屏幕,在看到自己抽血的畫面時,嘆一口氣,“好好的生命,竟這樣沒了。”
“沒了?你說的是你們輸血的那個病人嗎?”林夢夢這才接了話,忘了對他的戒備,急問。
他點點頭,眉眼裡也是沉重,“是啊。”
“怎麼會死啊,白白浪費了裘連翊800CC血。”她緊接着就是一陣感嘆,還在爲裘連翊的血而感到惋惜。說着說着,猛然捂住了嘴,“啊,難不成血融性發生了問題?”
“咦?你怎麼知道?”安德魯一臉新奇,意外於她會知道原因。
林夢夢再次捂上了嘴。安德魯和裘連翊是父子,血水混在一起自然會發生融血不足的問題,常年住院陪老媽,這些都是從醫生護士那裡聽來的。
那天因爲意外得知裘連翊沒事,太過興奮所以沒有太注意這個問題,而且他們的血是同時注射給第三人的,她也想不到會有這種問題發生。
沒敢對他說實話,她隨意編了個藉口,“隨意猜的,難不成真是這個原因啊。”
“有可能是,還沒確定。”他再次鬱沉了眉頭,“還是個年輕人,不過三十一歲。”
“哇,說起來和裘連翊差不多呢。”聽他這麼說,她也忍不住感嘆。生命誠可貴,三十一歲正是生命力旺盛的年紀啊。
“是嗎?”安德魯聽她這麼說,一時感起興趣來,“裘連翊也是三十一歲?說起來,他和我的血型是一樣的,真是巧啊。”
“啊,是,好巧。”
對安德魯心有防備,連泄露裘連翊的年齡都讓林夢夢覺得自己犯了大錯似的,迴應的時候已經十分敷衍。聽他提到血型一致,臉白了一白。通過近期的事情,她已經相信裘尚偵以前他的評價:他是個冷血無情殘忍的人。
要是知道裘連翊是他的兒子,一定會爲了自己的名聲再來一次斬草除根吧。裘連翊失去了薩克森的庇佑,只剩下他自己了,哪裡能和安德魯對抗。
“我還有事,得走了。”她急轉身,速速離開了三角大樓。
安德魯只覺得她對自己生分了好多,也不做他想,在屏幕下站了一會兒便上樓。
“嚇死我了。”走出好遠,林夢夢還在拍自己的胸口,一會兒又打自己的嘴,“叫你多嘴,下次再多嘴,就給割了。”
阿榮看她邊拍自己邊走回來,忍不住笑起來,爲她拉開車門,“少夫人請上車。”
林夢夢朝後望一眼,還能捕捉到安德魯的背影。他的身形修長端正,雙肩平整,怎麼都不像是反面角色啊。
“阿榮,你覺得安德魯是壞人嗎?”她問。
阿榮抓了抓頭皮,“他們玩政治的人向來誰贏誰就是老大,沒有好壞之分。”
“哇,你真是太有才了!”林夢夢第一次發現他竟然還有這樣的分析能力,“那你說說,爆炸是不是他安排的?”
這回,阿榮爲了難,臉都憋紅了,“少夫人,您讓我去打個架,開個車,絕對沒問題,讓我想這種事,實在太難了。”他要是能有這樣的思想,早就不做保鏢,做裘連翊那樣的大人物了。
林夢夢沒再逼他,已悶悶地沉下了臉,因爲想到了裘連翊和貝莎的事,想到海樂兒所說的,他是因爲怕貝莎死去纔沒有娶她的話。
回到家,飯菜早已齊備,她只草地吃了幾口就上了樓。晚上,依然吃得很少。
她很早就上了牀。
不知睡到幾時,身側突然一傾,一隻臂伸過來將她摟住,壓進胸膛。那臂和胸膛都十分火熱,灼得她的心都心着燃起來,一顫一顫的。聞着那熟悉的味道,她知道,裘連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