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色深沉的像是冰凍的湖水,時時冷風颳過花園裡乾枯的樹枝,發出如同鬼魅呼叫般的聲音。
這種時候,一杯熱牛奶,一隻壁爐,一條毛毯就是最溫暖的陪伴。如果膝頭或者柔軟的地毯裡臥着一條雪白的,看着就溫暖的大狗,那應該就是冬日裡最爲溫暖和閒逸的享受。
舒安推開房間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坐在搖椅上閉着眼睛正享受着的蘇錦,不禁愣了。
蘇錦是個連閉着眼睛都能分明看到美豔的女子,和她那種淡不同,她身上有股令人着迷的氣質,閉着眼睛的眼皮粉嫩,勾勒着明顯的雙眼皮和上挑的眼角弧度,小巧到極爲精緻的鼻頭和脣片,即使在病中有些蒼白,也如同西施捧心,美的讓人想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同時,心生微微的痛感。
難怪來前秦慕笙曾經說過,她和夜曦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璧人,那種存在於他們身體深處的神秘感是完全契合相同的!
“舒安,麻煩關門。”
蘇錦睜開眼睛看向舒安的瞬間,恰如夏季裡的花綻放,陡然就給人一種明豔的會令人驚訝的美。
舒安反應過來忙去關上門。
蘇錦笑笑,指着對面的軟沙發請她坐,再從身邊端了杯熱紅酒遞給她道,“是頭天就讓廚房熱的紅酒,適合冬天喝。”
“還好是紅酒,我不勝酒力。”舒安端起來喝了一口,酒香四溢,卻絲毫沒有刺激的感覺,反而如同醇香的熱葡萄汁,只聞酒香不見酒。
蘇錦端杯喝了一口說,“不會影響晚上睡眠。”
她從前睡不着的時候,偶爾會來點兒,雖然睡着也是噩夢不斷,但有時候休息是必要的。這些年對她來說,睡覺成了一種艱難的任務。
“多謝。”
舒安笑笑。
剛剛成方來找她,說夫人給她準備了點兒小的歡迎禮物請她過去。今晚因爲景商在,舒安被蘇錦放了鴿子,和希希獨自吃的晚飯。晚飯後輔導希希功課,然後直到蘇錦來接希希去睡覺才見面。當時蘇錦只道歉道謝後就走了,舒安知道蘇錦不善言談,除了夜曦很難有人能讓她表現出情緒波動,所以並未在意她的冷淡。
所以事後成方說蘇錦準備了禮物,她反倒有點兒意外。
此刻見了這裡,舒安纔算是徹底相信秦慕笙曾經說的,蘇錦和夜曦都是燃着一團烈火的冰,看似冷,實則比誰都更用心生活。
比如這個小小的屋子,看似簡單,卻是主人用心佈置裝點過的。冬天來了暖和,夏天在這裡,可以直接看湖景風光。
“很抱歉,應該盡地主之誼開個晚宴,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人也不會有多少,寧肯這樣安靜點兒,只要你不嫌棄太簡單。”蘇錦端着一盤糕點遞給舒安,介紹道,“夜曦說,是園子裡的玫瑰花摘下來的花瓣做的,我覺得味道不錯。”
舒安拿起嚐了一塊,眉眼都因
爲享受眯起來。蘇錦一愣,輕笑,果然恰如傳聞所說,舒安是個吃飯都會讓人覺得飯很香的可愛女人。
“不錯。”舒安不介意她笑,蘇錦那樣和善的笑很少。
“謝謝。”蘇錦的表情已經恢復了淡淡的。
坐回去,她道,“是真要謝謝秦先生給景商提供的資料。不過,最近如果能在方便的情況下和秦先生通個電話最好了。”
舒安的玫瑰餅還沒吃完,愣了愣,捧着目瞪口呆的問,“這就算謝過,賄賂過,我就要立刻給你回報了嗎?”
沒想到舒安會突然說這個,蘇錦也愣了下,看看她捧着玫瑰餅的模樣,想笑,忍住了,只輕輕揚起脣角,抿着脣忍着笑,“可以多吃點兒再說。”
舒安喝了口酒,把手裡的玫瑰餅耐心的吃完,期間沒有再看蘇錦。
蘇錦也覺得自己要是盯着她吃,會顯得像是討債,只好閉着眼睛躺回去慢慢喝酒。
她是有些急,但現在唯一能確定夜曦左手不再用槍的原因唯有秦慕笙身上還有線索。
如果夜曦真的是左手用槍的高手,那麼當初開向她的那一槍,以他的性格會選擇左手,因爲保險係數更大。可是夜曦當年用的是右手,也就是說直到那個時候,他要麼已經不能左手用槍,要麼就是死也不願意左手用槍。蘇錦相信面對自己,原因肯定是第一個,他的左手不能了。
那麼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很值得思考。
蘇錦所知和夜曦相伴的人包括葉昀、沈千秋和沈言之,這三個人她不可能見到。秦慕笙曾經是夜曦的同學,蘇錦想從他那裡知道夜曦在國外留學時是否使用過左手。如果連秦慕笙都沒辦法給她確切的消息,那就只剩下白瀟瀟了。不到萬不得已,蘇錦不想看到白瀟瀟。
恰如景商所說,夜曦在京中是有名的左手用槍高手。
後來蘇錦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覺得那人左手用槍的手法和夜曦右手用槍的手法是一樣的,也就是說,很可能有人在故意模仿夜曦的用槍方式,最後的目的,恐怕就是挑起葉家和沈家或者其他人的矛盾。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陸家的嫌疑又會增加。
槍支來自傅凌霄,就說明陸家可能和傅凌霄有交易。而根據夜曦的判斷,當初負責軍火交易的人明明是爺爺蘇洪昌,爲什麼陸成方反而在和傅凌霄合作,又是一個更爲麻煩的關係。
最重要的是,所謂的國家機密,爺爺留下的遺產到底是什麼?曾經蘇錦和夜曦都覺得那是軍火交易的數據,可是隨着傅凌霄漸漸浮出水面,蘇錦開始懷疑,那根本不是數據的問題。
能夠確認爺爺留下東西的,福伯已經去世,就只剩下那個神秘的項翊。
所以,她需要詢問秦慕笙兩件事,第一件就是夜曦在國外時候是否展示過左手用槍的天分,有沒有特別的手法。第二件,就是項翊,那個藏得如此深的男
人,楚瑜他們拿他沒辦法,蘇錦不相信連秦慕笙都沒辦法!
“說吧,要我們做什麼?”舒安吃完,酒足飯飽的樣子,問蘇錦。
蘇錦笑看她,若非她早說過欠了夜曦人情,她還真會有點兒不好意思,尤其現在舒安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更讓她幾分歉疚。
但蘇錦並非拖泥帶水的人,伸出纖細的手指,道,“其實很簡單,只想和秦先生談談,時間約莫二十分鐘就夠了。不過既然最近在東南亞查事情,恐怕唯有舒安你能聯繫到他,所以麻煩你幫忙。”
“二十分鐘夠嗎?”舒安不禁問,她並不知道蘇錦要談什麼。
“夠!”她會在二十分鐘內,讓秦慕笙答應她!
“所謂吃人嘴短,都吃下肚了,不幫忙說不過去。明天安排好時間,我會找你。”舒安答應的痛快,就是有點兒小小可憐的意思。
蘇錦想,難怪夜曦說和舒安在一起久了她會變得開心。因爲那是個單純漂亮到世間少有的女子。
“多謝。”
一邊說着,舒安已經看錶起身,“不打擾你一個人享受時光,我去休息了。”
“好。”
蘇錦起身,送了舒安出去。
再度關上門,她微眯着眼睛,慢慢把杯中的酒喝完。
睡不着,腦子很清醒。從昨天夜曦準備離開到今天,她聽到了太多秘密,好在這些秘密都在可控範圍以內,否則她的腦子未必放得下。
其實現在想想,事情很簡單。
沈平一派、沈和一派在爭奪總統之位,陸成方隔岸觀火,又想要漁翁得利,所以人人都在尋找對方的弱點和維護弱點中彼此牽制。而這個弱點正是蘇錦爺爺蘇洪昌手裡的那份東西,三方都想得到,卻都得不到,所以維護那一方想要乾脆毀滅證據,尋找的一方卻想要拿到證據,三方爭鬥,蘇錦和她的孩子,甚至連夜曦和沈千秋都是他們的犧牲品。
所以現在,當年到底是誰綁架她也許並不重要,因爲只要事實無法查到,她永遠都處在危險中,即便知道了當年的人,以後的人卻未必能夠防範,那麼她和夜曦的目標就都是查到牽繫在蘇洪昌身上的東西。
當年蘇錦只查到相思河畔,就有人着急了,說明相思河畔和可能有問題。之所以景商說很可能是陸家人害她,是因爲如果當年的相思河畔案子真的能查到軍火方面,就沒有觸及到陸家的利益。陸家自有傅凌霄來負責軍火,沈家自有蘇錦的爺爺蘇洪昌來負責軍火,陸家就怕蘇洪昌暗中買賣軍火的生意不曝光,巴不得趕緊曝光,怎麼會對蘇錦殺人滅口?除非那東西根本不是什麼軍火交易的數據,而是連陸成方都想要的東西!只有這樣,陸成方纔有綁架蘇錦的必要,但最終對她撕票,就不可理喻。既然是想要東西而不是想要人命,一般的綁架不會做的那麼絕,除非,在她被綁架期間,又出了別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