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夜曦溫熱的呼吸縈繞在蘇錦耳邊，隱隱几分疼惜和無奈。
“既然知道，就不必說了。”可以直接去辦。
蘇錦雙手放在腰間，輕而易舉打開夜曦的手，在她脫身的時刻，夜曦卻緊了緊，把她的身體收縮在他的掌控以內。
蘇錦神情微冷，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想給你解釋。”夜曦的語氣有些遲疑，蘇錦奇怪的覺得他好像小心翼翼。
但那怎麼可能呢？四年前他不屑於對她解釋任何事情，如今又怎麼會主動解釋？
“解釋什麼？告訴我夜弘文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如果解釋，也仍舊是欺騙。
蘇錦微微偏頭便能清晰看到夜曦的表情，只是看到與沒有看到並沒有區別，他的臉色一如既往深沉內斂，難以捉摸，就連那雙漆黑的眸子，本該有所反應，卻凝視着她，似乎要等她一次性把話說完。
既然如此，好吧！
原本蘇錦不準備和夜曦談起夜弘文和希希同校的事情。她只想給希希換個學校，否則以白瀟瀟的囂張，她不擔保有天真的會給夜弘文下毒。
“夜曦，我從來沒有指望你會把希希看做是親生兒子，所以很抱歉，我不會讓希希去那所學校了。”蘇錦心平氣和，背對着夜曦，像是他們之間談的是再平常不過的話題。
但夜曦何嘗感覺不到蘇錦渾身散發出的冷意？所謂平靜，從來都只是掩飾她怒意的工具而已。蘇錦的脾氣沒那麼好，在和白瀟瀟見面之後，還能冷靜的和他談論與夜弘文有關的話題，之所以沒有發怒，是因爲她暫時還不能。
該服軟的時候，蘇錦會做的讓你感覺不到她的冷，甚至會讓你看到如今這樣諸多無奈的軟弱的她。
虛僞成性，他卻喜歡這樣的她到了骨子裡。因爲他們都是虛僞的人！
“夜弘文不會出現在那所學校裡。”
低頭挽住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般，
語聲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他說，“錦兒，我把希希當自己的孩子，我想把最好的全部都給他，請不要拒絕我，好嗎？”
微不可查的請求，在夜曦的人生裡，他幾乎沒有對哪個人這樣真誠的說過‘請’，但對蘇錦，他必須尊重她。因爲她是希希的母親，因爲，她是他的妻子！
蘇錦沉默着。
不是沒有丁點觸動，但不過是轉瞬即逝。她和他也曾經有過自己的孩子，但是已經死了，那樣冰冷而且殘忍的從她身體裡消失而去，她甚至來不及看一眼他的模樣。當做自己的孩子嗎？不，夜曦有他自己的孩子，希希不是，蘇錦也不是孩子的母親，所以那些話，過眼雲煙而已，她只要像是被騙就足夠。
她和他，都是虛僞到骨子裡的人，有時候會連自己是真誠還是演戲都分不清。至少有一點蘇錦能夠確認，他需要利用她，她也需要利用他，彼此利用，不會有比這更加堅固，也更加冰冷的關係。
所以感動和溫暖，暖不了她的雙眸。
“我替希希謝謝你。”
她垂眸，輕聲道。
夜曦微笑，“錦兒，你們是我的親人。”笑容裡卻滿滿的都是苦澀。
錦兒，這世上還有誰比我們更加了解彼此？所以爲什麼要在我面前這樣言不由衷？你明明恨我，明明生氣了，否則冷漠的你怎麼會對白瀟瀟說出那些話？不過還好，你還會騙我，至少告訴我，暫時你不會離開我。
暫時……多麼殘酷的暫時！
親人？蘇錦覺得這個詞語可笑至極。親人嗎？她何曾有過？或者，親人就意味着父親的殺害，姐妹的逼迫？那麼她理解了！
“明天，我會宣佈你還活着的消息，然後安排你回到蘇氏。”
他的聲音從她腦後傳來，淡雅的如同清晨裡的一縷風，說的好似只是家長裡短。但送到蘇錦耳中，卻是無法拒絕的力量。
她半晌沒有說話。
活着的消息遲早要公佈，否則那
些以爲她死了的人活得該有多滋潤？他們該出來透透風，活動一下，讓她看清楚他們可憎的嘴臉。回到蘇氏，也是早晚的問題，她的根在那裡，那裡也還有許多人在等着她回去。失憶，真是一件奇特的事情，至少讓她明白了當年失敗的緣故，這次，她該把那些人好好洗牌。
“怎麼樣回去？”她輕聲問，似是囈語。
“以失憶的蘇錦回去，怎麼樣？”夜曦試探。
夜曦籌謀已久，不會忽略蘇錦以什麼身份回到蘇氏這個問題。他覺得，失憶的蘇錦更加安全，也更加方便行動。想到這裡，夜曦輕輕握緊了蘇錦的手，他在害怕，害怕立刻就失去她，因爲隱藏她恢復記憶的事情，就意味着她有足夠的機會和從前隸屬於蘇氏的人聯繫起來，如果真的那樣，她會不會不需要他？會不會離開他？
蘇錦低頭看着握在自己手背上那隻手，手指修長如畫，骨節分明，僅僅一雙手也昭示着主人的與衆不同。但那雙手卻交合在自己的手背上，以一種保護的姿勢覆蓋着，彷彿生怕在頃刻間，那隻傷痕累累的手就會脫離。
她蹙了蹙眉，對這隻手的動作有些難以理解。好在不能理解的事情，可以選擇不理解。
“好。”她說着，抽出手，掙脫開夜曦，離開餐廳。
僅僅幾分鐘的動作而已，夜曦卻覺得他的心經歷了一輪波折。
他擔心被她拒絕，如果她說以蘇錦的姿態去面對那些人，未嘗不可，但那樣做的後果就是切斷了她所有的退路，她把自己當做靶子擺在敵人面前，然後見人殺人見佛殺佛，一個不小心就被不知從哪裡來的飛刀擊中，受傷或者死亡難以避免。但這樣是最爲決絕的方式，快到斬亂麻，不留餘地。
在說這番話以前，他太擔心她做出這樣的選擇，所以小心翼翼，所以緊緊抱着她，所以還準備了滿車的話。
可是她聽話了，答應了他，他心裡卻滿是失落。因爲選擇這條路，就意味着她要拋棄他，總有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