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亮,陽光充足,應該是很溫暖的天氣吧,可爲什麼,她覺得那麼冷,那麼冷……
廷焯,然然要死了,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你。 無論你厭惡我,冷漠我,我們都再也沒有關係了。也許我死了,你都不會掉下一滴眼淚,可是,然然此生,被你呵護過,已然無憾。
小叔叔,丫頭,丫頭會守信用,等你,回來的……
她明白了爲什麼有些將死之人人能夠等待着親人歸來再去,她好像還有些力氣,只要撐着那口卡在嗓子裡的血,就能撐下去等待藍越帶着匡曉楠回來,她不能再想很多,但是以後,慕軒哥,就真的可以快樂,幸福。
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嫣然最後的安寧,她驟然抓緊手槍,若是那羣人,她就開槍打死他們的一個,再砸死一個,然後跟他們同歸於盡!
“站住,站住!”
瞪大的眼睛裡視線漸漸清晰,高大的身影負重蹣跚的奔跑着,胸口前的衣裳被殷紅溼透,那人漸漸近了,是小叔叔,他揹着曉楠姐!他受傷了,他身後還有很多人,那些人一定不是善類!
槍子伴着濃煙激起一陣塵土,藍越頓了下怒吼一聲瘋了似的衝向另外的方向。嫣然看着他腿上漆黑的血窟窿走開,突然明白他是要引走那些人不讓他們注意到他,可是他身受重傷那些人幾乎輕而易舉就能追上,嫣然撐着樹幹慢慢的坐起來用沒有受傷的手臂舉起槍,眼前,卻是沈廷燁帶着她去軍營的那天。
“海軍陸戰隊的神槍手排名!”他驕傲的站在一塊黑板前,第一名,赫然是沈廷焯。
“這是從前的排名?”她好奇的問,因爲,時間已近過去很久,長江後浪推前浪,應該已經有能超過他的人出現了吧?
沈廷燁眉端不滿的挑起,手指敲擊在後面整齊排列的滿分成績,揚起脣角道“他,是唯一的第一名!”
“可是我連槍都沒摸過……”她頹然的自言自語,總覺得和他那時候的世界離得遠是太遺憾的事。
“今天可以試試。”沈廷燁取來一把小巧的手槍放進她手心,沉甸甸的重量,嫣然一隻手幾乎拿不動。可是,他在她身後端起槍,低沉的幾乎和沈廷焯完全相同的聲音告訴她“瞄準,把槍把當做是獵物,而那個獵物就在你面前,打死它……你就能活下去,否則,就是被他殺死!但是,你只有一發子彈,看清楚,只能一槍,斃命!”
“啪!”
子彈滑過樹林,滑過樹葉,嫣然只覺渾身一震,巨大的震動下她整個人都被彈回樹幹上,後腦重擊,整個人陷入到莫名無奈的黑暗中……
打死他,或者被他打死,然然,通常軍人之所以爲軍人,是因爲他們只有這一種選擇!
在黑暗中掙扎了多久,嫣然甚至覺得自己的魂魄曾經飛出身體,她看到沈廷焯站在長長的走廊裡,對她笑着說“然然,你若是走了,我也不會苟活!”她搖着頭想告訴他不要,無論如何活下去,活下去就好!可是她發不出聲音,甚至好像連張嘴都不能,她只能像個木偶般站在那兒動也不動。
後來,就不再是那樣,白曉冉會出現,然後沈廷焯就回頭吻着她,舌吻着看向她,嘲笑她的傻瓜和無能。她隱隱約約總聽到有人在說話,可是聽不清,她聽得到有人在怒吼,是慕軒哥,他在怨她沒有救曉楠姐出來嗎……
光圈在逐漸放大,身體的疼痛猶如甦醒般一點一點喚醒了她的意識,嫣然幾乎是在睜開眼的前一秒鐘就明白,她還活着。因爲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那一次她醒來時最慶幸的就是還活着,而這一次,她覺得還不如死了!
因爲剛剛清醒,眼前就是沈廷焯冷漠無情的臉。他都不愛她了,她還活着,有什麼意思?
“然然……”
輕柔的呼喚,嫣然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影子好久才清晰,是陸彥之,他看起來很疲憊。
“然然,你醒了?”
陸彥之似是還不確定,溫暖的指尖觸到她的眼瞼,小心翼翼得翻開,然後就是熟悉的醫生檢查的過程,他收拾那些東西坐下,像是解脫般鬆了口氣,滿是鬍渣的臉露出輕鬆得笑容。
“然然,還好,你沒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溫柔至極,卻也是珍惜至極,所以連聲音都有些沙啞的顫抖,他輕輕握住她輸液的小手,張了張口,嫣然最終沒能聽到他說什麼。可是她想起了許多事情,匡曉楠,小叔叔,慕軒哥,還有……她不想想的那個人。
“曉……”剛剛張口,撕裂的痛就扯得她眼前一陣發暈,隱約椅子滑動的聲音,接着慢慢的看清了眼前,陸彥之的臉放大了。
“然然!”他見她的眸子裡似乎有了聚光,才總算長長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再也沒敢坐下,而是站着俯身在她面前,儘量不至於壓抑着她的光線,又能看清她的情況。
“你還不能說話,臉頰的傷有些重,身體也很虛弱。”他說完就忙着解釋,因爲她眼裡急切的目光已經說明一切。
“匡曉楠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在重症監護室,有人陪着。藍越……也活着,方小姐陪着他,他們都好,你放心。”她漸漸平息了,又似乎想起什麼似的掀起沉重的眼眸,陸彥之忙說“其他人都好。伊歲寒受了點擦傷,已經沒事了,等你醒來就要回京處理事情,老大在門外,暫時不能進來,其他人也都好。然然你放心,藍越去的及時,你沒,沒事,什麼都沒有發生,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好起來。”
陸彥之強撐着哽咽,如同往常般娓娓道來,看着嫣然終於像是理解般任命的合上眼皮,才痛苦的跌坐回椅子裡。
怎麼會沒事,怎麼會沒事!她差點就,回不來了!
臉毀了,內臟嚴重出血,心臟受創,渾身十幾處骨折,未來等着她的,是無數次可怕的手術。她該怎麼熬下去!
“醒了?”
“醒了嗎?”
幾堵人牆站起來把陸彥之結結實實圍住,他擡手阻止他們企圖闖進病房的動作,雙手下壓,讓幾個男人女人坐回原地。
“醒來過,還在擔心別人,我告訴她都沒事,就又昏睡過去了。不過,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你們放心。”陸彥之是這麼說的,可他的表情裡絲毫沒有輕鬆,反而是沉重萬分。
“以後……還要幾次手術?”
衆人自是看得出來,項北山遲疑着問。
“不算疤痕祛除,至少還需要三次大手術……”陸彥之突然擡起頭把衆人掃了眼,落在伊歲寒身上,蹙起眉端責難得反問“他還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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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歲寒一愣,勉強點頭算作回答。
從那天出事以後沈廷焯就沒了消息,連同就是白曉冉也消失了。因爲證據不足,會議沒有召開白家還手握重權,案件被當做重大黑道團伙案件處理,沈廷燁想辦法把案件偵破過程壓着,以便在最後給白家重重一擊。所以白曉冉根本沒有消失的必要,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感覺到危機故意帶她離開,而那個最可能的人現在看來只有沈廷焯。
嫣然重傷奄奄一息在這裡,已經完成任務的沈廷焯卻沒有回京辦理手續,更沒有出現在醫院陪伴她走最艱難的路,任是誰都不能不在心底猜測,沈廷焯是不是真的被‘染黑’,和白曉冉搞在一起了。
陸彥之冷笑着,這就是嫣然拼了命去愛的男人!
“回京之後,我儘量打聽消息。”
伊歲寒發狠的扔下一句話,他就不相信,打死他都不相信沈廷焯會被‘染黑’愛上白曉冉那個BT女人!
“哼,男人都是混蛋!”
鬱離眼裡泛着淚花恨恨得說着擡起手抹了抹眼睛,立刻遭到伊歲寒的回瞪“誰是混蛋?”
鬱離眨眨眼睛,別開目光乾脆不理會伊歲寒,輕聲詢問陸彥之“我陪着嫣然姐吧,有個姐妹在她身邊總要方便些。”
“你不跟我回京?”伊歲寒難以置信的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爲什麼要跟你回去?我什麼時候說過跟你?”鬱離一張小臉兒上明擺着寫了四個字‘自作多情’!扔給伊歲寒一記白眼後就轉身不理他。
“嘿!”伊歲寒一口氣提不上來,真是反了天了,給她三分顏色還真就敢給他開染坊!
“我告訴你啊鬱離,別……”
“給臉不要臉,伊歲寒,我就不要了,你要怎麼樣?捆着我,綁着我,逼我就範?挖我家的祖墳?伊歲寒,有本事你別用強的!”
“我還就沒本事了!”伊歲寒胳膊一伸就要拉鬱離,陸彥之側身擋住他,無奈的壓低聲音道“我求求你了大少爺,吵架出去吵,你讓然然安心的休息一會兒行不行?”
氣鼓鼓的俊臉頓時泄氣。倒是項北山寬容的笑了,他安慰性的拍拍伊歲寒的肩,沉聲勸慰“讓離兒留下陪陪嫣然也好。你放心回京,我們幫你照顧她。”
“別!千萬別照顧!”
伊歲寒惡狠狠的瞪了鬱離一眼,咬牙切齒得低吼道“老實點兒,要是敢讓別的男人靠近你,我就讓你看看我怎麼沒本事!”說完不捨得看眼病房門,狠狠的扔出一句話“我給她找人去!”說完掉頭就走。鬱離忍着淚花掉轉頭,硬是不肯看他,死男人,說句好聽的話他會死嗎?還是這麼霸道,這麼過分,等嫣然姐的病好了她立刻就走,再也不想看到他!
“一時半會兒,只怕沒有消息。”
項北山低聲喟嘆,怎麼能在此刻拋下嫣然離開?
陸彥之亦是沉默着,寧靜的走廊裡,響起遲疑的腳步。三人都回頭看過去,瘦高的身影正在漸漸靠近,他暮色的眼裡閃着遲疑的光,觸及到陸彥之和項北山的目光,便是尷尬的微微收斂,頷首對他們點頭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