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內的兩廣總督府內,新上任的兩廣總督長麟的日子可不太好過,因爲,他之前就覺得那些英國佬不是什麼好鳥,而現在,關於英國人因爲朝庭拒絕了他們的條件,導致他們心生不滿,現如今,已經出動了殖民地的艦隊與軍隊,正準備要前往大陸討個說法的言辭,已然在兩廣地面上流傳甚廣。
長麟長得十分地高大魁梧,而且容貌很有威嚴,可是現在,怎麼都覺得這位品貌非凡的兩廣總督此刻的表情顯得有些挫,就像是一條剛剛被撂在了河灘上的鰱魚,嘴一張一合,眼睛珠子瞪得溜圓,卻難以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讓他露出如此醜態的,正是潘有度這位十三行總商,以及樑鵬飛這位虎門鎮總兵大人。此刻,這對翁婿正恭敬地站在廳中,作出了一副垂臨聽訓的謙虛態度。對於長麟的模樣作視而不見狀。
“這真是英夷大使之宣戰書.”長麟又重新看了兩遍,甚至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封通牒上的內容。上面,是用英、法、中三種文字所寫成的最後通牒,當然是出自那位大英帝國大使馬戛爾尼的手筆。
信中,雖然通篇都顯得很是禮貌有加,可是,詞鋒之中的威脅卻也是犀利如刀,要求朝庭在一個月之內答應他們所提到的那些國書中所遞交的條件之外。
還要求滿清朝庭交出殺害大英帝國東印度公司高級僱員普萊恩特、漢姆,以及近兩百名英國無辜水手的兇手。以及殺害了大英帝國海商夏爾卡及兩百五十八名英國無辜水手的兇手交給英國人。
由英國法庭用英國的法律來審判。並且要求,從現在起,如果英國人在清國的境內犯罪,也必須交由英國人來審判。
或許是英國佬顧忌,或者說是擔心完全地激怒這個帝國,而且,他們還有些摸不清這個帝國的深淺,所以,有很多非份地要求,他們還有些不好意思提出來,這讓樑鵬飛這位在後世曾經見識過英國佬的貪婪與無恥的穿越者不禁在心裡邊暗暗好奇,這些狂妄的傢伙怎麼變得這麼謙虛了。
當然,就算是英國佬提出再狂妄,再誇張的條件,現如今已經暗中佈置完成的樑鵬飛都有條件也有能力把那些條件全都撕碎,砸溶,然後拌上辣椒、花椒、芥末等辛辣料,全塞回這些英國佬的屁眼裡。
“不是宣戰書,是最後通牒,如果我們在一個月之內,不作出讓他們滿意的答覆,那麼,他們將會動用武力。”潘有度伸手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水,倒黴啊,真他孃的倒八輩子黴了,誰讓自己是總商來着,專門負責與西方人打交道,所有的公文也需要通過他的手來傳遞。
現在好了,自己居然遞上了這麼一份充滿了狂妄自大之言的最後通碟,可是不遞不行啊,萬一哪天英國佬就直衝上來了,而且自己的愛婿樑鵬飛已經明確地告訴了自己,英國人已經派出了大批地戰艦和軍隊抵達了馬尼拉,他們是玩真的。
所以,潘有度再有多少不情願,也不得不新自來遞送,唯一欣慰地是,樑鵬飛這位愛婿還算是仗義,陪着自己同來了,至少,多一個人分擔一下總督大人的怒火,也是好的,雖然潘有度已經很瞭解了自己愛婿的實力,可是,在面對着朝庭大員之時,長久以來的那種壓迫感仍舊讓他的心裡邊有些虛火。
“這些……這些毫無信義、飲血毛茹的蠻夷之輩,居然敢脅迫我堂堂天朝!着實可惱,可恨!難道他們就不怕天威一怒,伏屍千里不成.這等蠻夷¥%……##¥%”長麟憤憤地將此通牒擲於地上,跺腳高聲斥罵不已。
樑鵬飛翻着白眼將此最後通牒拿了起來,看到了那自己岳父大人那無奈的表情與眼神。
“樑總兵,汝有何軍情稟報.”罵了半天,嘴角上掛着白沫猶自未解恨的長麟注意到了還有人在場,當下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抖得有些紛亂的長鬚威嚴地道。
“稟總督大人,末將接到了海商來報,呂宋島馬尼拉港出現了數十艘巨型英夷戰艦,過萬兵馬,似乎有意欲往北行,這等情報雖然末將不敢完全斷定,但事關國家海疆之安靖,故末將急趕來稟報總督大人,不想,居然遇上了潘總商,想來,英夷並非是說那虛枉之言。”樑鵬飛伸手把那份通牒擺回了桌案上,向着長麟抱拳爲禮道。
“您是說,數十艘巨型英夷戰艦.……”兩廣總督長麟突然之間發現自己很烏鴉,是啊,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說什麼來什麼,這下好了,居然是數十艘巨型英夷戰艦,一想到他曾經看到過的“獅子號”三級戰列艦。長麟就覺得自己腦門上的血管正在轟轟作響。“你有沒有聽錯.樑總兵,事涉軍國之大事,切不可風聞而奏。”
“大人,末將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料定,此事怕是真的。”樑鵬飛皺眉深思之後作掐指一算狀。
聽到了樑鵬飛這話,長麟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那還有一成呢.”
“這個……”這話把樑鵬飛問得一陣無語,旁邊的潘有度雖然保持着一臉嚴肅,可是也險些笑出聲來。樑鵬飛眼珠子鬼鬼崇崇地轉了幾圈之後,終於把那一成英夷不會進攻的原因加以分析了出來。
“除非遇上了比英夷更加強大的敵人襲擊他們,或者是遇上一場史無前例的颱風或者海嘯的話,這些已經把戰艦開到了我大清南洋的英夷或許纔會罷手。”
聽到了樑鵬飛這話,兩廣總督長麟顯得有些沉重地坐在了椅子上,撫着長鬚良久:“來人,速速去請廣州將軍、水陸提督,廣東巡撫前來議事……”
當天夜裡,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告急文書以最快地速度通過驛站系統向着北方進行速遞。而兩廣總督也在同一時間,向閩浙總督,發出了嚴重警告,南洋出現在大批的英國戰艦,很有可能會向天朝發起進攻。
不過,兩廣總督長麟的警告,閩浙總督伍拉納卻有點不放在心上,因爲,久駐閩浙爲總督的伍拉納對於南洋之事務也是略有聽聞,知道南洋西方殖民者挺多的,而且經常掐架,今天你掐我,明天我掐你。
不過,好歹是同僚提醒了,不作作樣子,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也不好交待,於是,伍拉納下達了一個讓閩浙水師在海上加強巡哨戒備的命令之後,繼續努力進行他的刮地皮大業。
也正是因爲長麟這位對於軍事完全一竅不通的兩廣總督,要求由水師擬定出一個進攻計劃。
但是,王守禮及一干水師重將在長麟提出這個要求的當口,再也顧不得什麼上下尊卑,全都跳了起來一致地反對出擊,首先,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廣東水師的戰船實在不是對方巨船的下飯菜。
況且,除了樑鵬飛那個顯得超編的虎門鎮擁有強悍的戰鬥力之外,其他的三鎮水師總兵都吃着空餉,最嚴重的是瓊州鎮,缺額幾達四分之一,自與紅旗幫一戰以來,廣東水師受創甚重,但是,有些被提拔上的來總兵大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吃空餉,反正上邊給足了他餉銀,至少徵召了多少士兵,名冊是在這些各鎮總兵的手中,他們自家報多少那就是多少,甚至有些總兵乾脆把戰船私賣之後作觸礁損毀報銷,這樣的情況毫不鮮見。
王守禮很清楚,樑鵬飛也很清楚,有時候王守禮甚至在與樑鵬飛喝酒吃肉吹牛打屁增強兄弟友誼之時,沒少報怨那些傢伙,但是,他所能做的也僅此而已,要知道,有些總兵的後臺也不見得比他王守禮軟,而王守禮本就是陸上將軍,對於水戰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當上這個提督大人,廣東水師上下可是有不少人都暗有怨言。
所以,王守禮只能作出妥協,但是現在,大敵來犯的緊要關頭,王守禮自然不會去報怨什麼廣東水師如何如何,這水師本就是他的責任,說來說去等於是自己扇自己耳刮子,王守禮再蠢也不會這麼幹。
再說了,水師諸將可沒有一個願意去送死的,大夥還等着明年繼續吃空餉呢。將無戰心,兵無戰力,別說是英國的艦隊,就算是遇上海盜,廣東水師在兵力相等的情況之下,都只能夠退避三舍。
而英國艦隊的戰鬥力至少要比海盜強上那麼一點點,況且對方船堅炮利,那種三級戰列艦一側的火炮齊射就足讓廣東水師最高最大的主力戰艦大料艇變成一堆碎木板。
兵不成兵,將不成將,自家的戰艦和火炮都跟對手差上不止一個檔次,衝出珠江口去打,等於是白白送死。這絕對不行!我們有活下去的權利,也有繼續吃空餉的權利!這成爲了廣東水師上下的一致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