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蒙古人那蒼涼的號角再次吹響。幾乎在瞬間,數千柄雪亮的彎刀齊齊出鞘舉向了天空,蒙古人猶如羣狼狂吠般地嚎叫了起來,淒厲噬血的嚎叫聲讓吳平握着槍柄的指尖不由得微微發白。
然後,那些緩步而行的戰馬,猶如離弦之箭,瞬間就飈了出去,就像是一陣疾風,裹夾着風雪,以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朝着河灘撲過去……
他們就像是那升騰的海嘯,伴着朔風的咆嘯,傲立而起,然後惡狠狠地砸下,彷彿天地之間最堅不可摧的礁岩也擋不住他們的輕輕一擊。
狂奔的鐵蹄橫蠻地踩踏在那薄雪上,碾碎雪花,碾碎枯草,碾碎堅土,震顫的地方,彷彿也因畏其勢而顫慄起來。那密集而又暴烈的蹄聲,彷彿把世間萬物全都掩蓋住。甚至讓人覺得天地變色,天地無聲。
那一柄柄揚立起來雪亮無匹的彎刀,彷彿連那輕柔不着力的雪花也能一斬而碎。吳平的臉色不由得微微發白,一股子寒意從心中由然而深,如果自己的義軍隊伍,沒有李正道等人以及那隻海軍陸戰隊的幫助,根本就不及時地擺脫這些鐵騎,如果是在平原上,這隻蒙古鐵騎就這麼囂張地直殺而來,那麼……
“幸好鄉親們和弟兄們都快撤光了……”吳平不由得在心底泛起了這等無力的慶幸,是啊,任誰在這樣的戰場上,看到數千鐵騎迎面而來,那種無以抗拒、無以地域的絕望,就會像是一隻長滿了倒刺的夢魘之手,惡狠狠地扼住你的喉嚨,讓你喘不過氣來,讓你從心底升起絕望的恐懼,讓你只想着轉身就逃。
紅光,突然之間,一團熾烈的紅光突然在那奔涌的洪流間閃現開來,那股彷彿永遠也不可阻攔的洪流裡似乎被一塊不起眼地,暗伏於河道中的礁石給頂了頂,接着,又是一塊,再一塊……
那一團團在漸漸勁疾起來的連天風雪之中,崩現出來的一團團致命火焰。這些蒙古鐵騎已然在追趕的路途當中,見識到了這些東西那可怕的殺傷力,如果是在大道上,那麼他們會靈巧地掌控着馬匹躲得更遠一點,或者是讓座騎作出一些讓人難以置信的動作來保護住自己的要求,可是現在,他們除了努力地把身體伏低之外,卻什麼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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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無論是左右前後,都是那狂奔怒突的戰馬,此刻,它們在全速衝刺之下,想要做出那些動作,只會有一個下場,摔落馬下,然後被後邊的騎兵坐下戰馬的鐵蹄把他們的肢體和頭顱踩得稀爛。
“該死,卑鄙無恥的漢人,你們全都得死!全部都得死,我要把你們的腦袋全都砍下來做成酒杯!”騰格爾的眼睛已然充血,他那隻握着彎刀刀柄的大手緊得發白。他憤怒,他憤怒這些漢人爲什麼不乖乖地。老老實實地蹲在地上,讓他快意無比地削掉他們的腦袋,憤怒他們會爲什麼膽敢用陰謀詭計來暗算勇敢而又無畏的蒙古鐵騎。
是的,他就是憤怒,就像是一頭惡狼,憤怒自己的獵物居然妄圖反抗,不僅僅更激起他的兇狠與殺意,更激起了他不把獵物撒成碎片,絕不甘心的願望。
而他的左右前後,那些悍勇的蒙古勇士們的表情同樣剛硬,同樣猙獰,那種乘載了數百年蒙古鐵騎無敵於天下的驕傲,那種牢記着自己是蒼狼與白鹿的子孫,越挫越勇的強橫性格,讓他們有着勇於面對血腥與死亡的勇氣。
那爆炸聲就彷彿是火山口噴涌出來的岩漿,擊打在那山腳下洶涌的洪流當中,只留下了一綴綴的青煙和哧響聲,灼幹了幾滴液體,卻沒能夠讓那洪流削弱上幾分。
而後邊的那些蒙古騎兵們正陸續地趕致之後,甚至不願意停歇上一秒鐘,拔出了彎刀,拍打着馬股,嚎叫着,朝着那一往無前的強大洪流追去,就像是一團在天際劃過的彗星那長長的慧尾。
“他孃的,這些狗日的……”吳平面色鐵青到猙獰,手死死地握住腰間的刀柄,眼神惡狠狠地,猶如一位屠夫對着一頭皮厚肉糙的豬肉。看着自己的鈍刀在那裡憤怒地尋找着磨刀石。
這一刻,數千匹戰馬奔騰起來的可怕,讓吳平的心裡起了一絲波瀾,不由得爲那些正在掩護着那義軍最後的那一萬餘人撤退的黑衣將士擔憂了起來,甚至他有幾次心底升出了大聲招呼着部下,縱馬狂奔而出,至少要讓那些蒙古鐵騎付出一些血的代價,阻止他們如此狂飈突進的衝動。
“大哥,上吧,我怕那些弟兄們萬一頂不住的話,咱們也是爺們,不能就這麼窩在這裡尿着。”吳鵬瞪圓了眼,喘着粗氣,濃濃的白霧從他的口鼻中噴吐而出,猶如一頭髮怒的猛獸。
“不!”吳平卻在那吳鵬的催促之下冷靜了下來,他擡起了視線,望着那河灘無名渡口旁邊的那首山崖上,那一面面的腥紅色的旗幟,正在迎風烈烈,而那旗杆去不搖分毫,就像是那天底下最爲堅固的礁壩,任他大浪濤天,我自巍然不動。
“石將軍曾有令。沒有她的命令,我們只能在這裡繼續等下去。”吳平的目光落在了那旗幟之下,那隱隱約約地一襲白影上,那個挺拔俊秀的身影就像是一盞明燈,在連天風雪之中,在那火光與刀光之中,仍舊是那樣的醒目,那樣的孤傲高絕。
嘭嘭嘭……一連竄,讓人聽起來就像是一竄幾乎聽不到間隔,已經竄連在了一起的連續悶響聲突然之間出現,讓吳平等人不由得一愣。把目光投向了發聲處時,突然,天空中,傳來了像是那像是夜鳥淒厲的哀鳴,是那樣的尖銳刺耳,甚至讓人發自心底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然後,密集的火光,在那勁疾狂涌的洪流之中崩現,一團團,一片片,只一瞬間,彷彿是那蒙古鐵騎組成的勢不可擋的洪流底下一座蓄勢已久的火山突然之間噴發了起來。
那些原本潛藏在山林之中,正在替自己的兄弟部隊擔憂的義軍騎兵們全都愕然地瞪圓了眼睛,嘴一個賽一個地努力擴長到極限。那洪流與火山交溶裹雜在了一起,和着那滿天的飛雪,份外的刺目。
重挫,絕對的重挫,那些狂奔的戰馬,無畏的騎士在這一刻開始在臉上露出了膽怯,目光驚懼地仰首望天,那尖嘯的聲音正從天空向着他們逼近,可是,身下的座騎卻已經不聽指揮,正在瘋狂地亂撞着,再也顧不上馬背上的主人,只任着它們的本能,或繼續前奔,或者剎住了步伐,或者是斜刺而去,妄想要逃離這可怕的轟響還有那一團團灼熱而帶着極大危險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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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亂竄的戰馬,就像是擊在河中礁石上的水流,背離了洪流的奔流方向的它們只翻卷起了一點不起眼的浪花,瞬間被吞沒,被自己袍澤的戰馬撞翻在地,被袍澤的戰馬那粗野堅硬的鐵蹄踩踏成泥,要麼,就變成阻攔住了後續的蒙古勇士們前行的障礙。袢倒自己的同伴,一起死在那些隨行奔近的鐵蹄之下。
一輪炮火方未止歇,那尖嘯聲再次出現在了天空,彷彿像是那死神在天際對着這些將會迴歸他的懷抱而發出的充滿了滿足的嘆息。
騰格爾還在狂奔,他那張原本憤怒得通紅,快要把那天空中雪絨都要蒸發的怒火,卻在那些尖嘯與密集到令人髮指地爆炸聲中,陡然消退,就像是剛剛從那桑拿房裡心滿意足地走了出來,就被一羣暴徒撕碎了所有的衣服,把他狠狠地塞進了河面上的冰洞裡享受着那種刺痛骨頭甚至靈魂的寒意。
可是,他不想,也不能勒住馬頭轉身逃離,只要他的馬頭稍稍偏移,騰格爾相信,自己身後的那些蒙古騎士身上的戰馬絕對不會管自己是不是他們主人的首領,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它們只會依照着自己的節率,用它們那碗口大小的鐵蹄,把自己輕而易舉地碾成一灘血水。
他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要被那些該死的漢人留下的那些話所激怒,以至於不等自己的部下完全集中之後,偵察清這裡到底有什麼埋伏或者是古怪之後再發動進功。他更後悔自己堂堂的副都統爲什麼要衝在最前方,但是,在這一刻,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希望,因爲那炮火似乎一直就只落在他的身後,而現在,地下也沒有了那種會突然爆炸開來的鬼東西,他已經能夠看清那前方距離約兩百步左右的地方,那些黑衣人正像是一羣土拔鼠一樣地,猥瑣地將自己的大半個身體掩藏在地面之下。
騰格爾的嘴角彎了起來,握着彎刀的手更加的用力,那刀柄上的紅寶石此刻散發着妖異的紅光,就像是正在期待痛飲鮮血,收割生命的魔刃,正期待着一頓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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