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琳原本一直呆在京師,雖然他也向乾隆請戰多次,但是,福康安這位大清第一名將已經出場,所以,乾隆並沒有同意他的請求,或者說,和珅也在從中作梗,畢竟這是他唯一的親弟弟,而在這個時候,湖廣一帶的局勢糜爛,短期之內,難以建功,甚至有可能會因此而獲罪。所以,和琳一直都沒能邁出京師一步。
而之後,由於官軍作戰不力,而白蓮教叛亂波及面越來越大,乾隆震怒之下,不知道有多少總兵副將一級的高官被削職,甚至連一省提督都被拉下馬來,而且,死在那些反賊手中的清庭將領也不少,這讓和珅暗自慶幸自己的弟弟幸好沒有涉足這趟混水。
可是,當直隸也出現了反賊之後,乾隆氣的七竅生煙,爲了震攝天下,爲了證明清庭還有控制天下的強大武力,乾隆終於啓用了目前還呆在京師的和琳爲帥。
所有的人都並不擔心和琳會失敗,包括和珅,要知道,清庭雖然腐敗,但是,連續地戰爭,還是留下了一批強兵悍將,更何況,爲了最短的時間之內收拾掉這隻義軍,乾隆甚至從神機營和驍騎營抽調了一批人馬,又從蒙古抽調了一批精銳的蒙古騎兵,湊出了七八萬大軍,務必要將這一隻反賊部隊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剿滅掉,又下令讓直隸綠營配合行動,這讓和琳自己也信心滿滿,可誰知道,連續地緊趕慢趕,先頭部隊已經追上了這隻反賊部隊之後,居然被反賊打得潰敗而逃。
永保看到了那和琳投來的目光,沉重地點了點頭:“看來,那位蒙古八旗參領部日固德並沒有說謊,若不是如此,那些反賊怎麼可能將一隻蒙古精騎擊退,甚至是擊潰?”
“不應該啊,莫非這些反賊,居然跟西夷人有牽聯不成?要知道,朝庭對於火器的控制極嚴,而且之前,官兵也與這隻反賊的隊伍接觸過幾回,除了一些火銃和一些小炮之外,根本就沒有什麼重炮。”旁邊一位參將一臉疑惑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可惜那部日固德已經押往京城了,不然,我們應該還可以再問出一些東西來。”永保有些遺憾地道。不僅僅敗給了反賊,連主將都戰死了,部日固德的責任肯定小不了,而和琳也實在是沒有興趣聽那位蒙古八旗參領哭嚎,直接就下令將其鎖拿,押往京師。順便把蒙古八旗失利,那隻反賊隊伍已然安渡了宣惠河的緊急軍情傳回京師。
“問他能夠問出什麼?那個懦夫,已經完全喪膽了。”另外一位將軍如此答道。“那些狂妄自大的蒙古人,這回總算是嚐到了苦頭。”
和琳只是淡淡地掃了此人一眼,向那位還站在跟前的將軍沉聲道:“加快速度建造浮橋,明日一早,我們的大軍,必須踏足南岸!”
“末將遵命!”那位將軍領命之後,快步奔出了中軍大帳。
等那些將軍們都離開了營帳之後,和琳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凝眉沉聲道:“怕是事情有變化了。”
“沒錯。”留了下來的永保的眉頭也同樣緊鎖:“蒙古八旗再怎麼的,收拾一羣泥腿子反賊,就算是對方仗着人多勢衆,他們也最多是不勝,怎麼可能敗亡至這等地步?”
“援軍,他們肯定是有援兵,否則,那部日固德也不會頻頻的說起那些保護反賊渡河的黑衣賊,不過,何時我大清的地面上,多出了這麼一隻兇悍能打的賊軍了?”這個問題,深深地困惑住了和琳,還有那位參贊大臣永保。
因爲根據部日固德還有幾位蒙古八旗將領的描述,那是一隻擁有着強大的,甚至遠遠超過清軍的火力的反賊部隊,他們不僅僅擁有強大的戰鬥力,而且,他們的火炮威力十分地巨大,更重要的是,他們手中的火銃就像是能夠無數次發射不需要裝填彈藥,當然,還有那些用手擲出去會爆炸的黑鐵球。
不過,他們的說法之中,和琳等人只採信了其中的一些,畢竟,能夠無數次發射而不需要裝填彈藥的火銃別說是沒見過,就算是聽都沒有聽說過,和琳在廣東,在安南,也曾經接觸到過,再加上他與福康安的私交很好,福康安也曾在私下裡跟他述說過那些西方人火器的強悍,但是,從來沒有聽聞過西方人有這等兇器。
西夷人擅火器,而大清擅騎射,這是和琳等一干清國將領的認知,要是連那些西夷人都沒有這種火器,小小的反賊豈會有這等利器?
所以,左輪手槍這種東西,被和琳當成是那些蒙古人因爲戰敗而異口同聲瞎編出來的一種只存在於虛幻之中的武器。
但是,至於那種能夠用手扔的,自然被和琳當成了那種小號的開花彈,不過,即使如此,也讓和琳的心中充滿了警惕與疑問,四千蒙古騎兵,絕對不是雜兵可以相提並論的,況且,在這個時代,騎兵不僅僅擁有很強的機動力,更重要的是有着強悍的衝擊力和破壞力,對方就算是純火器的部隊,也絕對不可能輕易地擊潰這一隻精銳的蒙古八旗。
可事實就在眼前,和琳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這隻反賊軍隊的戰鬥力,已然遠遠地超出了這個時代的其他火器部隊。
他們那每分鐘可以達十發到十二發的迫擊炮,隱匿於地表之下的地雷,還有那種可以投擲的手雷,還有可以連續發射六發子彈,裝填彈藥的間隔時間不會超過二十秒的左輪手槍,還有那種用來構建防禦陣地的,滿是尖銳鋼刺的鐵絲網……
一切的一切,都只爲了提高戰鬥力而出現在了樑鵬飛的軍隊之中,如果不是時間太短,而且機關槍仍舊處於研發階段,而義軍的撤退又不能等上半年,不然,怕是還真不會有蒙古鐵騎能夠輕鬆地逃離陣地。而且,戰鬥的結束,將會更加的快捷。
但是,這一切已經足以改變這個世界的戰爭模式,而最先享受到這種變革的,就是那一羣倒黴的蒙古八旗。
第二天一早,清軍終於能夠橫渡宣惠河,可是當他們在渡河之時。那隻在直隸鬧出了好大的動靜的反賊軍隊,已然在無數船舶的接應之下,經由海豐東部的佘家碼頭,順着鉤盤河的河道直入勃海而去,最後一艘船,也在清軍渡河之時,離開了佘家碼頭。
而等清軍順着足跡趕至了佘家碼頭之後,無比震驚地發現,近十萬人的反賊,居然就在這佘家碼頭處,就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方圓十里地都沒有發現反賊的蹤跡,海豐縣縣令等人稟報,十日之間,有一夥一身黑衣的反賊,將海豐縣城團團圍住,對於佘家碼頭所發生的事情,他們無法知曉。
不過,應該能肯定的是,那近十萬反賊既然在這裡失去了蹤跡,只有兩個可能,一個,集體投江自盡,當然,這種可能性實在是低得可憐,另一個可能就是,有一隻龐大的船隊,將這隻反賊部隊接走了。
“十萬反賊,三四天的時候,居然就全被人接應走了?”站在那一地狼藉的佘家碼頭,看着那連天的風雪下的濤濤河水,和琳不由得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狐裘,可怎麼也擋不住那心頭絲絲的涼意。“除非我大清國集中所有戰船,怕也才能辦得到吧?”
他的身後,永保等人的表情同樣難看,而且,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但是,就算是他們想打聽也根本沒有辦法打聽,因爲,佘家港碼頭方圓五里的百姓也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那一幢幢的民宅,還有那些還未落滿灰塵的傢俱證明着之前不久,這裡還住着大活人。
這種詭異到極點的結局,讓這些將領的心裡邊都不由得冒出絲絲的寒意。“難道英夷又來了?”一位將領抹了一把裹夾着雪沫的汗水,小聲地嘟囔道。
“英夷?”永保有些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英夷應該沒這樣的膽子吧,再說了,這可是近十萬人,他們才幾艘船?”
“給我搜,仔細地搜,方圓五十里,不,方圓百里,給我把所有的探馬都撒出去,我就不信了,天底下,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這麼做。”和琳拋下了這麼一句話,勒馬轉身離開了碼頭,數萬清軍,耗費了這麼長的時候,追剿這隻反賊部隊,到頭來,不僅損兵折將,而且還居然生生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不知去向。
和琳已經不知道怎麼辦了,不光是他,身後的那些將領也全都茫然無比……
沒幾天的功夫,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就呈到了乾隆的案頭上,換來的,是那位年近八旬的老不死的乾隆皇帝憤怒而撕啞的咆哮,一股詭異難言的氣氛,籠罩在了那些聽聞了此事的大臣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