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不知道他是誰嗎?沈有容殺倭寇殺的海水都變成了紅色的,這位丁巡檢在料羅灣一戰同樣殺得紅夷聞風喪膽!”
旁人倒還沒有什麼,二樓簾子後的韓小小卻發出一聲驚呼:“難道是福建......”
她原本想說“福建贊理軍務丁遠肇”,話到嘴邊又想起大明律規定官員不得進妓院,雖然到了現在這命令已經幾乎等同一張廢紙,但傳出去福建贊理軍務的兒子逛妓院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因此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難道是先鋒鄭芝龍大人麾下勇士,連斬紅夷二人,重傷一人的丁雲毅嗎?
丁雲毅倒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連個女人都知道,心下好奇,難道現在自己那麼有名嗎?
秦雲一邊答道“正是這位丁雲毅丁巡檢!”
在座的除了秦雲和韓小小,十個裡有十個只聽說過料羅灣大捷,根本沒有聽過什麼丁雲毅。
不過聽秦雲和韓小小的話,這個年輕人倒是真和紅夷打過,而且還立下了一些功勞。說出來和紅夷有關的事情便多了幾分可信。
那上面韓小小沉默下來,過了會只聽婢女說道:“我家韓姑娘身體有些不適,諸位請回吧,三天之內韓姑娘不會再見客了。”
那些興沖沖而來的客人頓時大爲掃興,可韓小小又不是“攬月閣”的人,不過是這的老闆請回來撐場子的,也不能難爲她。眼下既然她下了逐客令,那些客人一個個磨蹭了會,這才站起身來掃興而歸。
丁雲毅三人放才起身想走,忽然見到那婢女走了下來:“丁公子請留步。”
丁雲毅一怔,只聽婢女說道:“我家姑娘備下清酒一桌,想請丁公子賞光。”
這話一出,秦雲和謝玄頓時臉上露出大爲羨慕之色,恨不得現在自己就是丁雲毅,能夠一睹韓小小的芳容。
可惜人家要留的不是自己。
秦雲湊近丁雲毅悄悄說道:“三哥,我和折白兄在客棧等着你。嘖嘖,就憑你那幾句話,就能見到韓小小,當真是羨慕死兄弟了。”
丁雲毅揉揉鼻子,笑了下,跟在那婢女後面上了二樓。
來到最末首的一間雅間前,婢女打開了門:“丁公子,韓姑娘就在裡面,請進。”0
丁雲毅走了進去,婢女輕輕關上了門。
“韓小小見過丁公子。”
隨着這聲黃鶯一般的好聽聲音響起,丁雲毅第一次見到了韓小小。
美,美得驚心動魄。美,美得......丁雲毅搜刮乾淨了肚子裡的詞,也實在想不到該如何形容面前的這個女子。
丁雲毅也算是見過不少美女的了,可面前的韓小小,是完全不同於他那個時代的美。韓小小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能讓人產生要窒息的感覺。
丁雲毅穩定了一下心情:“韓姑娘。”
“丁公子請。”
丁雲毅坐了下來,韓小小爲他斟上了酒:“丁公子見多識廣,今天的一番話讓小小大開眼界,和丁公子相比,小小之前的那些一點淺薄東西都成了井底之蛙。”
“韓姑娘客氣了。”丁雲毅摸不清韓小小話裡意思,順口應道。
韓小小卻顯得異常認真:“不知丁公子是從哪裡知道紅夷之國的?啊,叫尼德蘭吧?”
“還是叫荷蘭吧。”丁雲毅笑了一下,隨便編道:“我在軍中,接觸過一些泰西人,從他們嘴裡知道了荷蘭的事情。”
韓小小“哦”了一聲,隨即嘆息:“可笑我大明泱泱大國,知道荷蘭的竟無幾人。說出來的要麼荒誕不經,要麼古怪絕倫。丁公子雖然只......”
話說到這似乎覺得不妥,丁雲毅笑着幫她說道:“雖然只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巡檢。”
韓小小莞爾一笑:“小小失禮了,丁公子勿怪,是,丁公子雖然官不大,但對荷蘭瞭解得如此透徹,什麼共和國,什麼議會,簡直聞所未聞。想來那些國家極其混亂,堂堂一國之首要說話居然不算,竟然還要地方同意纔可實行法令。”
“韓姑娘這話錯了。”丁雲毅正色說道;“這原是一個先進的制度,使得國家權利不至於掌握在一個人的手裡,避免出現獨裁、腐敗、混亂。其實他們的議會,和我大明的內閣制多有相近之處。”
他本以爲一個女人不會對這些感興趣,沒有想到韓小小聽的聚精會神,丁雲毅這才繼續說道:
“我大明的內閣制也是極先進的。我大明內閣擁有‘票擬’之權,這就使它對皇帝權力的限制,超過了過去的宰相。表面上宰相廢去,皇帝直接指揮六部、百司政務,實際上多半依靠‘票擬’定奪,皇帝的意志和權力受到內閣諸臣極大的左右限制。由於票擬是下達皇帝詔令的正常途徑,所以明代內閣限制皇帝濫下手詔、中旨的鬥爭,更加制度化。而且內閣制約絕對實權的皇帝,也讓我大明的內閣製成爲今日之世界最爲先進的政治制度。”
韓小小大半能夠聽懂,一小半不太明白,不時插話問下心中疑惑,丁雲毅也都耐心和其一一講解。
“難道把皇帝的權利分散出去便是先進嗎?”韓小小略皺一下眉頭問道。
丁雲毅點了點頭:“話雖然不是如此絕對,但卻是有先例在前的。我朝正德帝荒嬉好戰不亞於隋煬帝,卻因爲有楊廷和等閣老撐着未成大亂。嘉靖帝近三十年不上朝,卻始終未使皇權旁落,國家運轉正常,這一切都是拜內閣制所賜。因此我朝的內閣制雖然依舊有黨爭,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比之過去已經有了長足進步了。”
“聽丁公子如此一說,小小大開眼界。”韓小小嘆道:“只是我大明眼下內有賊寇四起,外有紅夷欺凌。爲何不能恢復國家平靜?”
丁雲毅也是心中嘆息,韓小小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對國家大事卻是如此上心:“這就是空有好的制度,但內部權利的爭奪,卻極大的削弱了國家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