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
在海上看海確實不同於在岸上,在海邊你所能看到的僅僅是與沙灘相接發黃發青的淺灣似的海的邊緣,而且淺淺的沒有任何內涵,波浪也是溫柔順滑的輕撫海面。即便是有風暴那也只是海偶爾的一次小小的翻騰。
雖然一個初到海邊的人會被他眼前的自認爲壯觀遼闊的景象所深深陶醉,但那只是因爲他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大海。一旦當你完全進入到它的腹地,將自己全部置於廣袤的海平面中,你眼中所見心中所想的就不再是“壯觀”這一狹隘的字眼了,那是真正的上帝的傑作,是宇宙造化萬物的奇蹟。
早上,霧中的大海煙波浩淼,“譁......譁......”的海浪似巨大的一片一片的帆船般前呼後涌一疊一疊起伏不停,讓人的心也隨着這聲音緊縮再放鬆與這大自然的心跳合上節拍。
而此時如果霧散去的較早,太陽便會慢慢的爬升上來,在那彷彿並不遙遠的水天交接處,朝霞染紅了大片的海域,幾隻晨起的海鳥也被鍍上了一層紅色,“歐,歐”的拍打着翅膀在船的上空飛舞盤旋。中午太陽變的熾熱起來,海面也趨於平靜,清澈深邃的海水透着藍寶石般的純淨光澤,你可以清楚的看到游上來又忽然沉下去的魚羣,大海的胸襟包容了一切,各種海洋裡的生物在這裡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到了傍晚,此時的景色是最迷人的。大海寧靜如熟睡中的嬰兒,偶爾一陣風吹起波浪彷彿孩兒翻了個身後繼續酣睡。
夕陽戀戀不捨的踱着步子邁入海平面以下,橘黃色的餘光撒了一片,零碎而又均勻的平鋪在平靜的桌布般的海面上,星星出來後天空在海水的映襯下一片淺藍色,遠處海面上噴起幾股水柱,那是鯨魚趁着這美好的光景浮出海面來呼吸一下甜美的空氣。漸漸的海面上悄悄瀰漫起了濃霧。遠處陰沉沉的天空裡不時閃過一道道耀眼的光亮伴隨着沉悶的隆隆的雷聲。要下雨了,風隨即颳起,海浪徒然的翻滾。被驚擾美夢的嬰兒此時發起了脾氣,浪濤翻滾擊打船舷,風也加緊了攻勢助着浪濤掀起。高過船頂好象要比一下誰能離天更近。很快豆大的雨滴墜下來砸在光潔的甲板上發出炒豆般的聲響,一會兒雨越下越大,象剪不斷的珠簾般扯天扯地,雨水中夾雜着淡淡的海水鹹鹹澀澀的味道。據說雨是海神的眼淚,因爲它包含了世界上所有的不幸,也正因此海上的雨總給人一種難以忘懷的傷感。
頭等船艙內,朱麗安娜正在爲路易絲夫人繫上難用的束胸並且十分有趣的聽她和朋友馬琳黛夫人的談話。
“親愛的,船現在已經駛進公海了,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享受到牙買加迷人的陽光了。”
馬琳黛夫人饒有興致的看路易絲正在用力被勒緊的腰肢,然後在心裡做一番評價:她現在可是越來越臃腫難看了。並下意識的挺直自己的纖纖細腰-----仍是保持的那麼美麗苗條。對此她非常得意。
馬琳黛和路易絲在出嫁前家庭條件差不多,兩人都是暴發戶的女兒。不過,路易絲的運氣比她好,嫁給了西班牙一個老侯爵做了顯貴的侯爵夫人,而她只嫁給了一個地位低一級的二等軍官。爲此她一直耿耿於懷,總是想盡辦法找出這個“幸運兒”的缺點以使自己的心裡能夠稍稍平衡,而且很快她就發現了自己的優勢:就是自己那令人讚歎的完美身材和漂亮容貌。也並非她自誇,馬琳黛夫人絕對可以稱的上是中上流界最具魅力的女人之一:她有着一頭淺栗色的柔順長髮,皮膚光潔細膩透着柔軟的光澤,大而明亮的眼睛含羞帶嬌卻總有着顧盼神飛的光彩。纖纖細手未盈一拘,身段苗條婀娜多姿。總之她是一個讓所有男人爲之傾心,所有女人爲之嫉妒的人物。
今天晚上商船要舉辦一個大型的舞會,船上所有最尊貴的紳士先生,名媛淑女都會受邀請參加,因此路易絲夫人才早早的請她過來幫助自己挑一件合適的最漂亮的禮服。她嫉妒般的崇拜着自己的朋友在穿着打扮上的天賦。而馬琳黛夫人也非常樂意在她面前表現自己的傑出才能。
馬琳黛夫人微笑着從路易絲面前試衣鏡的一個斜邊處看看自己的裝扮,端正了一下優雅的坐姿,繼續和她閒聊。不過眼睛卻不時的轉移到正在爲路易絲試衣服的那個小女侍身上,連她這個見多識廣的驕傲美人也不得不讚嘆眼前這個女孩驚人的美麗:
她那金黃色捲髮照耀着每一個看到它的人的眼睛,讓人一見便有一種想輕輕撫摸一下的衝動,藍色的大眼睛透着純真的天性,卷而長的睫毛帶動着眼睛忽閃忽閃的,小巧高挺的鼻子,紅潤的嘴脣將白皙光滑的皮膚襯托的更加細嫩,她正在爲路易絲繫上緊繃的鈕釦,嘴角不知是因爲用力還是偷笑的緣故調皮的向上翹着,俏若天使。
馬琳黛夫人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心裡滿懷嫉妒的想,如果這個女孩子能穿上一件象樣的衣服出現在宴會上的話,所有男人的眼球會立即被吸引過去,即便是西班牙最英俊的菲利佩王儲也不例外。
“我聽說這一帶海域常有海盜出現——喂,輕點,你想勒死我嗎——那羣野蠻的傢伙可是經常搶奪商。——這邊繫緊一點兒,對,就這邊。”
路易絲夫人漫不經心的回答她的話並不時的吩咐朱麗安娜怎麼把束胸系的更漂亮。朱麗安娜再次聽到了關於海盜的談論心裡很是興奮,但隨即想到死去的父母又有點氣憤。她內心的這種變化路易絲夫人應該是第一個覺察到的,倒不是因爲她善於察言觀色。她的這種本領只有用在男人身上纔會有成效。因爲朱麗安娜在用力的勒緊束胸以致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你怎麼回事?笨手笨腳的連胸衣都束不好!艾瑪,你來幫我。你!去把衣服收起來。”
朱麗安娜轉過身白她一眼,心裡把她暗罵幾千遍,若不是事前想到了後果她肯定會衝上去好好教訓她一番。可是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畢竟這是自己的工作。可惡的船長,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好心的放過她!心裡雖然有氣但還得聽從吩咐去收拾那一大堆凌亂的擺放在牀上的衣服。路易絲夫人該去做幾件新衣服了,現在這些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瘦了。這不僅讓朱麗安娜想起了更加肥胖的塔澤亞表姐和她那些被掙破的衣服。想到這些她又傷心起來。雖然在姨媽家她並不快樂,但小鎮上畢竟還有自己的朋友夥伴談談笑笑,不像現在得服侍這麼難伺候的貴夫人。而且除了整天圍在她身邊羅裡羅嗦的漢斯外再沒有一個朋友可以聽她講講自己現在的寂寞和苦悶。
“親愛的,你知道嗎,聽說這片海域裡最強大的海盜是被人們稱做‘海洋征服者’的一羣。據說他們不但掠奪商船甚至敢於攔阻王室供品船隻。受他們欺害的船隻損失不知有多慘重呢。”馬琳黛夫人帶着敬畏和鄙夷的語氣感嘆。
“是的,上次埃德萬船長就被他們搶劫了,這可是他航海四十多年來的第一次。聽說船長因爲此事顏面大失便就此退休了,可惜——,這邊領子皺了把它忱好。”路易絲夫人吩咐完老女僕,對着鏡子審視一翻,轉過頭微笑着:
“親愛的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別讓高貴的紳士們等久了。”
馬琳黛夫人也微笑着站起來,在鏡子面前再次整理一下自己的妝扮:
“好的。我們走吧。”
兩人拿着羽毛扇嫋嫋婷婷離開臥房走上前廳參加宴會去了。
朱麗安娜收拾好房間閒的無聊走到外面看風景。此時雨已經停了,碧空清澈如洗,幾顆閃亮的星星懸掛在夜幕中,夜晚的大海有點冷,風吹拂着她的長髮調皮的相互纏繞嬉戲。海盜的故事仍在她耳邊縈繞。看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累了,正打算回去休息半路上卻遇到了來找她的漢斯。
“朱蒂,你還沒有睡覺?太好了,我帶你去看今天晚上船上舉行的盛大舞會,這是安德雷斯船長親自舉辦的,船上的紳士名媛都受到了邀請。我們也去見識一下好嗎?”
漢斯對上層人士的生活總是充滿了好奇,這點令朱麗安娜最爲不快。
“我不去,我討厭看到那些自以爲高貴的人們做作的樣子,尤其是那個路易絲夫人,這些天對我呼來喝去的我早就受夠了。好不容易今晚可以暫時不用再看到她了,你還讓我自己去找氣生。你自己去吧。”
朱麗安娜悻悻的想回房間,漢斯忙拽住她,懇求道:
“我們只在一邊看,避開路易絲夫人。走吧,難得有這種機會的,你現在回去也沒什麼事情做。而且,”他湊過去神秘的說,“那邊有很多好吃的食物啊。你白白給他們做了這麼多天的侍從難道不想慰勞自己一下?”
他知道對於朱麗安娜來說做毫無回報的事決不符合她的個性,而且美食當前她是不會推脫的,果然這句話正中她的下懷。
“對啊,不能白做這麼多天的苦役。恩,老實說我也確實有點兒餓了。那好吧,我們就去好好的大吃一頓。”
想想上次躲在廚房裡時吃的那些美味食物朱麗安娜直往肚子裡咽口水,她二話不說馬上跟着漢斯來到前艙的宴客大廳。裡面燈火輝煌,香氣襲人,那些優雅的女士先生們正在談天,喝酒,跳舞。朱麗安娜走到餐桌前挑了一塊糖漿餅美美的吃了起來,邊吃邊看來來往往打扮的光鮮亮麗的賓客們穿梭期間,她一扭頭正看到了路易絲夫人在和一個身穿灰藍色制服,將軍模樣的人聊天,可能是聊到高興處了,夫人用羽毛扇遮着嘴吃吃的笑起來,那位將軍翹着兩撇花白色的鬍子也哈哈大笑。漢斯被着盛大的場面震驚的目瞪口呆,興奮的緊緊攥住朱麗安娜的手不停的隨着音樂的節奏擺動。朱麗安娜疼的咬牙咧嘴只得暫時停下口中的動作,要求漢斯別再把她的手當成船舵似的死勁捏着。漢斯看着被自己抓的紅腫的小手又是吹氣又是輕撫,朱麗安娜倒後悔了還是讓他捏着吧,至少不用像現在一樣這麼尷尬的被一個男人拿着自己的手又吹又摸。
“好了好了,漢斯,別再吹了,我的手不疼。你去幫我拿件衣服好嗎?我有點冷。”
朱麗安娜想到一個辦法可以暫時支開漢斯,好讓自己可以輕鬆享受一下面前的美味。果不其然漢斯正在爲剛纔自己的失態後悔,聽到吩咐二話不說興高采烈的去拿衣服了。朱麗安娜鬆了口氣又拿起一隻酒浸布丁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同時納悶的看着那個一直對她傻笑,穿着雖衣冠楚楚卻長相委瑣喝的搖搖晃晃朝她走過來的人。
“小姐,你真......真漂亮,能請,你跳個舞......嗎?”
朱麗安娜聞到那股濃烈的酒味下意識的掩掩鼻子,看到他結結巴巴,眼睛卻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心裡便感到一陣厭煩,她低下頭繼續吃她的布丁冷冷的說:
“對不起,我不會跳舞。”
那男的絲毫沒有遭拒絕後要走的意思,反而涎着臉湊了上來,
“沒關係,我,可以,親自教......你跳。”
說着竟伸手攔腰抱住了朱麗安娜噴着酒氣的臭嘴直湊到她臉上。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牢牢的蓋在了那個醉鬼的臉上,朱麗安娜身子輕輕一轉脫離了他的擁抱,並在離開之時給了他這個響亮的巴掌,她瞪起眼睛厭惡的白他一眼,
“我跟你說過我不會跳舞你還來惹我。”
懶洋洋的語氣雖然聲音不大,但在着輕緩音樂瀰漫的客廳內也足以讓一部分人清楚的聽到。周圍的人停下來奇怪的望向這邊,幾個好事者也湊過來看熱鬧。
“媽的,你竟敢打我?!”
年輕人被她這一巴掌打的清醒了很多,他顧不得再維持那優雅的禮儀,氣急敗壞的衝她怒吼,逼她向自己道歉,拼命也要挽回剛纔失去的顏面。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