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精心的調養,雪歌右手恢復極快,時值三月中旬,天氣晴朗,冬雪化去,萬物復甦,花圃中的花草皆是發了新芽。
雪歌計劃着要去平湖一趟,去瞧瞧瑞安,卻不想還未等她定下日子,就收到來自瑞安的信。
“雪兒,算着日子,也能知道你的右手這陣子該完全恢復了,不過本神醫還是要叮囑你,千萬不可再傷着右手的筋骨,因爲我沒有再次幫你恢復的能力。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切不要辜負了本神醫的一片好意。還有,本神醫在平湖已經展露頭角,小有名氣了,不過我的心願是治癒各種頑疾,所以我決定要離開平湖,周遊列國去了,莫要掛心,日後我自會尋機會前去探望你的。”
看着那些寫的並不如何工整的字跡,雪歌卻覺得無比親切,對於瑞安,她心中有着不少感激的。她有時候會慶幸,慶幸自己當日遇到的是這個善良的少年。
近日因爲處理鄭貴妃一事,容琛總是忙到很晚才歸來,天色微暗,雪歌坐在飯廳,盯着一桌子精緻的飯菜,沒有多少胃口,沒吃多少便放下筷子,正要吩咐下人收拾下去,容琛就走了進來,身上還穿着王爺服飾,上繡着威武大氣的蟠龍。
見雪歌面前擺放的飯碗沒動多少,便來到她身邊坐下:“我還沒吃飯,再陪我吃一點可好?”
容琛興致不錯。雪歌點點頭,應下了,重新拿起筷子。夾了塊魚放到容琛碗中,看着他細心的將魚刺剔除,本想看着他吃下去,卻不想夾着魚肉的筷子遞到自己面前:“吃一點。”
知曉容琛的心思,雪歌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便張口將魚肉吃了下去,突然覺得還挺香的。方纔明明覺得沒什麼味道的,怎麼現在覺得好吃呢?歪着頭一想。雪歌得出一個令人心悸的結論來……縮回身子,自己夾起一片青菜放進口中,味道也不錯。
沒成想,原來沒胃口。只是因爲自己獨自一人吃飯,心中有幾分孤寂的感覺而已……
飯後,兩人一同返回主院,走進房中,雪歌走上前去,爲容琛更換朝服。纖細修長的手指撫過腰封,撥開暗釦,將其取了下來,容琛擡起雙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雪歌爲他寬衣,直到他只着一層裡衣。雪歌的臉才刷的變紅,低下頭去,不敢看容琛的臉。
“我去叫人打水。”說了聲,雪歌就要離開內室,卻被容琛抓住手,不解的擡頭。卻對上容琛有些晦暗的視線。容琛生得隨他母親,很是好看。不論怎麼看都覺得俊美。有時她也想着,自己嫁給他,並不吃虧。
就在兩人深情對視的時候,青寶端着水走了進來,一瞧見兩人,立即閉上雙眼,一邊叫喚:“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說着就摸索着朝木架而去,打算用感知將水盆放下,結果‘感知’了半天,也未找着木架在哪兒,反倒是手上的力道一重,微微睜眼,見雪歌將水盆接了過去。
容琛笑了笑,走到一旁,青寶尷尬的迅速退了出去,並且貼心的將門帶上。
雪歌雙手浸在溫熱的水中,背後傳來容琛的聲音:“下月初會舉辦一年一度的狩獵比賽,你一同去看看吧。”
狩獵?雪歌將毛巾擰乾,回身,走到他跟前,將毛巾遞過去,問道:“皇家狩獵場?”這種皇家舉辦的狩獵她倒是有所耳聞的,無非是一些身份尊貴之人裝裝樣子罷了,並無多少貨真價實的東西。而那些真有水準的武將,骨子裡的傲氣使得他們不願與這些花架子混跡於一處。
所以對於這樣的狩獵活動,她並無多少好感。
聽着她的問話,容琛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回道:“往年狩獵確實是在皇家獵場,不過今年有所改變,是去靳山……”
“靳山是什麼地方?”
“靳山乃是東南出名的兇惡之地,裡面生活着有不少兇猛野獸,距離皇都兩日路程。不知爲何,早上朝堂上,陛下突然提出今年狩獵改在靳山,下朝之後留下我和幾位大臣商議此事。”
突然改變?其中定有緣由,雪歌沉默的思索了會兒,並未開口。容琛擡手攬過她的肩,她順勢靠在容琛身上,聽得頭頂的聲音說:“咱們只需靜觀其變就好了,其實讓你一同前去,是皇上主動提起的。”
雪歌有些驚訝,擡頭‘啊’了一聲:“爲什麼?”
容琛笑笑:“他說你們鏡月是馬背上的兒女,騎射之術肯定不會差,又說你嫁給我以來未曾好好出去走動過,便讓我將你帶上,一同參與狩獵。”
聽完這話,雪歌心中輕哼一聲:無非就是想試探她罷了。不過就算是試探,她倒也不怕,再則這樣的活動,東南多數有名的武將都會出席,趁此機會前去見識見識也是好的。就老皇帝會試探,她就不會了?笑話……
夜間,雪歌蜷縮在容琛的懷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手指在他掌心中劃拉着,問道:“靖王與青寶的事,你怎麼看?”
容琛沒有料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事,愣了片刻,纔開口道:“容義對青寶的心思不會有假,只是……”聽他沒有說下去,雪歌在黑暗中嘆了聲,接口道:“青寶的想法,我也不大清楚,她說已經與靖王說明過,也不知是何意思。”
“他們二人的事,外人無法插手,讓他們自己處理吧。若是青寶不願,容義也肯定不會強人所難。”容琛安慰了句,雪歌點頭應下,也只能如此了。
青寶從不會與她說起這事,只是她看容義每日都在容王府,這些心思誰都能看出來,所以她才隨口問了句。
春季初至,夜裡溫度還是極寒,青寶獨自一人拎着劍出了房間,一路來到後花園之中,廊上搖曳的燈籠將院子照亮,整個花園清冷得只有夜風吹拂過花草的聲音,她走到空曠的地方,腳下踩着的,正是那日趙語兒屍體躺着的地方。
白日與雪歌比劍,雪歌勝了她,她是發自內心的高興,但同時又敲響了警鐘,像趙語兒那樣的人,她可以輕易斬殺,但如果遇到厲害的人,恐怕就沒那麼容易獲勝。她總是說要保護雪歌,但很多時候,她都有些力不從心,她十幾歲纔開始學武功和劍法,雖然天賦較好,學起來並不困難,但這樣的年齡終究是限制了她的發展。
直到雪歌受傷那次,她只恨自己無能,又仔細的想過,起跑線落後,那她就要用勤奮將其補起來。
所以從那以後,她趁所有人都入睡之後,她總會獨自一人來到距離主院較遠的花園練劍。她不想被雪歌知道,如果公主知道,一定會說她想太多,不讓她這樣辛苦。
夜風微寒,每一次動作都用盡全力,而她想象中的對手,便是流雲。
那個人太過高深,沒有人見過他全力出手時候是什麼模樣。直到汗水淋漓,身上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溼,她才停下動作,站在原地劇烈的喘息着。
“劍就好比是你的手,而你的手,是被你的思維所控制,可以最快的做出每一個動作,再強勁的對手,都會有他致命的弱點,只要找到這一點,便能克敵制勝。”
突然,一個冰涼的聲音從黑暗處傳來,青寶回身,只見一顆樹下的陰影處有一個黑影。只聽這個聲音,青寶就知道那人是誰,不由得撇了撇嘴:“偷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那人似是笑了一聲:“每天夜裡都有人在這兒練劍,吵得我睡不着,只好出來看看是誰這麼用功了。”緊接着,一個人從陰影處走了出來,雙手環抱胸前,一向冰冷的面龐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幾分柔和。
青寶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問道:“你剛纔那話,將軍和公主都說過,不過……”
看着青寶幾乎要皺到一起的小臉,流雲走近了些,青寶身材嬌小,所以需要擡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我教你。”
不知爲何,平日一向冰冷得沒有情緒的聲音此時聽着有些柔和,青寶退後一步,依舊盯着他,那張臉上依然和平時一樣,沒有任何表情。她點了點頭,正想問要怎麼教,就見流雲擡手朝她攻擊過來,心中惱怒得恨不得那劍削死他。不過此時,她只能側身讓過攻擊,然後提劍迎上去。
本以爲自己已經很高估他了,沒想到兩人交手的結果,還是出乎了青寶的意料。
兩招,只是兩招,這場戰鬥就結束了。流雲赤手空拳,而她手執長劍,可此時,她的劍落下插在泥土之中,而流雲的手,正抓着她的手腕,這樣一個看上去極其簡單的動作,卻讓她整個右手沒有一絲力氣,連劍都握不住。
片刻後,流雲鬆開手,將長劍抽出,拿在手中,一邊說道:“你的弱點便是過於依賴兵器,一旦失去它,你就是去了反抗之力。”
流雲的話一出,青寶愣在那裡,思索着他的話,同時回想起了風雲山莊的那次,她與那個女人交手,幾乎是一接觸就落敗,雖然與那個女人所修習的奇怪功夫有關,但更多的,乃是她的劍未在身邊,所以她潛意識中已經失去了信心,而剛纔,她的劍掉落,她就以爲自己輸了。
而此時,她從流雲的話中聽出了一些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