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收下別國使者送來的大禮,並且許了一個承諾作爲回報,雪歌對那承諾並不感興趣,反而一直無法從白玉盒中的東西移開目光。
白玉盒並不大,呈方形,打開之後冒着汩汩寒氣,白玉盒能夠保存事物最原本的效用,用途極多,許多珍奇藥材就必須用白玉盒保存,否則就會失去藥性,而眼前這東西,也必須用白玉盒裝置,才能保存其寒性。
盒子中裝着的,正是極其罕見的一種寒玉,圓潤的寒玉只有半個手掌大小,安靜的躺在白玉盒中,渾身縈繞着白色煙霧,正是寒玉與空氣接觸所散發的寒氣。
雪歌鐘愛玉石,這事許多人都知道,看來幾個小國是有備而來啊,竟然知道用這罕見的寒玉作爲送給容琛的大禮。正所謂投其所好,對於容琛最有效的討好方式,就是投雪歌所好。不出預料,容琛果真見着這東西,也未推辭,便直接收下了。
要知道當初雪歌嫁入東南時,攜帶的嫁妝中,幾乎把自己收藏的所有玉石全都帶來了,容王府中,也專門用了一間房屋來存放她的藏品。
“這寒玉材質極好,寒玉乃是極難挖掘打磨的玉石之一,對環境要求極爲苛刻,加之它本身就很少出現,所以這塊打磨如此圓潤的寒玉價值極高,說來,他們還真是下足了功夫。”想必將這塊寒玉送出,也是有些肉疼的吧。不過能夠得到容琛的一個承諾,顯然還是他們賺了。
寒玉不能長時間暴露於空氣之中,否則其中蘊含的寒性會逐漸消失。一旦失去寒性就和普通的玉石沒有什麼兩樣。
合上蓋子,雪歌白玉盒拿着打量一番,滿眼喜悅,許久纔將盒子交給青寶,吩咐道:“先收回去吧。”
青寶捧着盒子重新將其送回房中放着。
園中大部分還是姜國派來的人伺候着,一半是爲了表達心意,另一半嘛。則是有着監視的作用,對於這些。容琛顯得毫不在意,與幾國使者碰面時,沒有任何隱藏。
姜國地處大陸西部,與西域接壤。前往西域必須經過姜國,反過來說,姜國也是與西域最爲接近的國家,對於中原各國來說,西域永遠籠罩着一層神秘的面紗,讓人觸摸不到,這個謎隨着時間的增長只會越發膨脹。
而姜國之中,商業發達不止爲其他各國帶來經濟利益,更是成爲與西域銜接的一大樞紐。姜國之中不止有來自中原的各國商人,亦和西域各部有所交易。
這纔是,各國不敢輕易對姜國下手的真正原因……
“尊敬的容王。王妃,來自鏡月的使臣想要見二位。”院中侍從來到亭外,恭敬的向兩人行禮,稟報道。
聽過這話,容琛側頭看着雪歌,只見她微微點點。便衝那侍從道:“知道了,讓他們稍等片刻。我們隨後便到。”
“遵命。”
待得使者離去,容琛這才起身,發覺雪歌還坐着,單手撐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麼,便返身來到她身旁,開口詢問,語氣溫柔的闖進人心裡去:“怎麼了?不想見那人?”
雪歌緩緩搖頭,又點點頭,道:“確實不想見她,不過我想二叔應該不會讓她出現在我面前的。”說完這話,雪歌站起身,抓着容琛的手,擡頭衝他笑了笑,道:“走吧,陪我去見二叔。”
容琛知道洛王雪漠,但卻從未見過,在迎娶雪歌之時,洛王並未出現,今日洛王親自前來拜訪,不論是作爲東南容王,還是作爲雪歌的夫君,都應該親自去見上一面。
兩人一同走向大廳,沒有更多的話,一直來到大廳,才停下腳步,一擡頭,便對上一雙幽深似潭的眸子,還有那張堅毅的俊臉,坐在洛王的身邊,鏡月的修羅將軍——月慕寒。
見兩人到來,月慕寒立即起身,卻在下一刻,看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腳步立即停頓,站在原地沒有動靜。雪歌也看見了他,視線相對,雪歌條件反射的想抽回手,容琛用了些力,將她抓得更緊了些。
雪歌只好任由容琛牽着走進大廳。坐在一側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看着目光掃過容琛,隨即落在雪歌身上,溺愛的笑看着她:“歌兒,快過來讓二叔看看。”
“二叔。”雪歌叫了一聲,容琛鬆開手,看雪歌走到雪漠身前,後者伸手摸上她的臉,滿目溺愛:“好像胖了些。”
雪歌沒想到雪漠一開口就說這話,頓時將先前升起的一絲苦澀不安盡數驅散,擡頭看着雪漠,嗔怒道:“二叔,你真是……”
見雪歌有些窘迫,雪漠爽朗的笑了聲,然後才縮回手,將視線移到容琛處,後者走上前,站在雪歌身旁,恭敬彎腰,行了一禮:“容琛見過洛王。”
對於容琛的大禮,雪漠倒也生生的受了,然後纔開口:“你是東南容王,身份尊貴,不必向我行禮,不過方纔那次,就算作一個晚輩禮吧,看在你將歌兒照顧得不錯的份上,本王勉強接受你了。”
從進入大廳開口,那道目光就一直追隨着她,片刻未曾離開,雪歌心情複雜,不敢與之對視,原本見到雪漠的興奮情緒徹底過去,此時纔有些意外。他爲何也來了?月慕寒乃是大將軍,並不處理邦交事宜,爲何也會出現在姜國。
他的出現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所以突然見到他,不知該用何種情緒來面對。
有些感情即使埋藏在心中,也總會時不時的冒出來,扎得人生疼。近一年時間未見,那種思念被她壓制下去,卻在方纔見着他的第一眼,所有的面具盡數崩潰,面上雖平靜無比,卻連多一眼,都不敢去看他。
容琛將雪歌安頓在一旁,這纔在她身邊坐下,他在看見月慕寒時也是微驚,很快又恢復正常,此時才轉向月慕寒,開口道:“看來安江王很是重視此次壽宴,竟然連月將軍也來了姜國。”
“月某受命護衛洛王安危,祝壽事宜由洛王處理。”月慕寒終於收回視線,看着容琛,雙目中有這些說不清的東西。
雪歌胸口發悶,只覺特別難受,一股噁心感襲來,臉色也有些蒼白,月慕寒立即發現異常,正要起身,頓時又想到什麼,生生忍住了,只是開口詢問:“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聽見問話,雪歌正要否認,噁心感卻越發強烈,立即捂住嘴跑向廳外,趴在木柱邊吐了起來。
月慕寒立即起身要跟上去,卻被洛王一把抓住手臂,月慕寒回頭看着洛王,瞧見了他眼中的提醒。而這時,容琛已經端着杯茶去到雪歌身旁,輕柔的撫着她纖瘦的背脊,待得她起身,纔將茶遞給她。
喝了口茶漱口,然後吐掉,雪歌這才覺得好受些,只是覺得心中有些發苦。
腹中孩子已經兩月有餘,正是反應最強烈的時候,近日不論吃什麼都吐,胃中總是空空的,很是難受,方纔因爲情緒不穩,同樣也引起了噁心之感。
她並不想在月慕寒面前表現得如此脆弱,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比起那個女人,雪歌更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月慕寒,這個男人一度是她的精神支柱,而到後來,這根支柱斷掉,當她萬念俱灰的時候,他又回來了……
這樣的大起大落,讓她身心疲憊,難以言說的心情在身體裡翻涌,怎麼都壓制不住,就像身體裡那個不受控制的東西一般,讓她有着深深的無奈。
雪歌臉色蒼白,看上去有幾分虛弱,感受到洛王和月慕寒關切的目光,開口道:“我沒事。”
容琛已經吩咐侍從去請大夫,雪歌反應極大,每次不論吃點什麼東西就吐,相比之前的紅潤,現在反而清瘦了些。在加上連日的奔波,身體越發受不了。
洛王瞧着雪歌,關心的問道:“是不是生病了?”
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雪歌不太願說實話,她懷孕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她又無法撒謊,只好沉默不語,容琛看了她一眼,緩緩的開口,回答洛王的話:“自從懷孕以來,反應一直較大,估計是個調皮的小傢伙,總是這麼折磨孃親。”
說這話時,容琛臉上有着難以掩飾的幸福情緒,並不是爲了向月慕寒炫耀什麼,而是打心底的高興,想把這個好消息告知於天下,因爲那是他和雪歌的孩子……
聽見這話,月慕寒端着茶杯的手頓時一晃,滾燙的茶水濺到手上,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只是盯着雪歌蒼白的臉,她沒有否認……
不多時,雪歌緩過神來,擡頭看着洛王,露出一個笑來:“是啊,被折磨得夠嗆,一點都沒有容琛的沉穩。”
聽見這話,洛王頓時喜悅不已,低頭看着雪歌依舊平坦的小腹,大聲笑道:“像你。你母后當初懷你的時候也被折磨得什麼都吃不下,看這樣子,肯定是隨了你的性子,這可不太好。”
“二叔,我性子哪裡不好了?”雪歌瞪着眼瞧洛王,眼角視線看見月慕寒的臉色,強壓下心中情緒。
斷了吧,徹底斷絕了吧,不要再抱有任何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