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進入容琛一行居住的行宮之中,來往巡邏的姜*隊絲毫沒有發現異常。
黑影輕輕一躍,翻上屋頂,正好是容琛與雪歌的屋子上方,所有人都已經進入睡眠,黑影打量了一番院落,沒有發現其他人,這行宮之中住着各國使者,近期乃是姜國守衛最森嚴的地方,根本沒有刺客能夠潛伏進來,所以內部守衛反而疏鬆。
躍下屋頂,來到屋外,黑紗將整個臉全部籠罩,一身黑衣,夜色中根本尋不到蹤影。
泛着寒光的短刀抽出,伸進門縫之中,輕易就將裡面的門栓打開,推開房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黑影走進房中,腳下彷彿未碰着地面,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任何停頓,對自己的能力充滿絕對自信。
蜷縮着身子的雪歌躺在容琛懷中,兩人睡得極熟。黑影來到牀前,手中短刀透着點點冷芒,就握在她的手中,黑紗之下的臉龐平靜無比,視線落在雪歌臉上,明明沒有任何亮光,她卻能看清雪歌的臉,精緻得猶如一塊精心打磨的冷玉。
明明是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可是爲什麼讓人想要毀滅呢?
短刀剛剛提起,雪歌忽然睜開雙眸,身形一動便翻身起來,黑影一閃,瞬間消*形,並不是憑空消失,而是速度快得肉眼無法分辨,還未適應黑暗的雪歌,愣了片刻。纔看見被打開的房門,立即翻身下牀,連外衣都來不及穿就追了出去。
她這一動。容琛也立即醒來,只看見雪歌追出門去的背影,頓時睡意全無。
黑影速度極快,雪歌使勁全力才能遠遠的跟上那道影子,明知自己只需要大喊一聲,那些守衛便會立即出現,但雪歌也知道。就算再多的守衛,也攔不住那人的去路。而且她離開的方向。是刻意繞開固定守衛的,同時連巡邏的守衛也一支都沒碰到。
追逐的途中,雪歌就越發心驚,剛纔在黑暗中沒有看清。可是她能夠肯定,來人一定是白日遇見過的那個黑衣人。她也深知,若是那人想要逃走,自己絕對追不上她,可是那道黑影卻始終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就算自己速度慢了一分,快要追丟的時候,雪歌發現,她又出現在視線之中。
直到這時。雪歌已經確定,她是衝着自己而來,並且故意將自己引出行宮。
明知可能是陷阱。但她還是想跟上去探個究竟。近些日子以來折磨自己的那種感覺在這個女人出現的時候越發濃郁,若是不弄清楚的話,她難以安心。
一路追出行館,朝着一條僻靜的巷子而去,雪歌出來匆忙,身上只穿着一層裡衣。夜風微涼,她卻出了一身的汗。而小腹中也傳來一些不適感。
因爲肚子略微有些疼痛,雪歌不敢再快,只好降下速度,最後索性停了下來,果然,她停下身形後,前方那個黑影也停了下來,隱在陰影之中,轉過身來,遠遠的看着雪歌。雪歌微微喘息着,休息片刻,腹中的不適才逐漸散去,然後邁開步子,朝着那道黑影走去。
走得近些,一股異香融於空氣之中,雪歌並未太過在意,當她走近,黑影直接閃進一條暗巷之中,猶疑片刻,雪歌跟了上去。沒有與這人交過手,她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打得過黑影,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若是黑影想要殺自己,先前趁她睡着之時就可以下手,根本無需費這麼多心思將自己引出來。
“你是誰?”昏暗的小巷傳來輕微響動,黑影站在原地,沒有回頭,有細微聲音傳出,似乎在笑,緩緩轉過身來,黑紗遮蓋,雪歌看不見她的臉,對方卻能看見自己。
黑影沒有回答,只是看了雪歌一會兒,然後上前兩步,一言不發的伸出手,雪歌條件反射的想要抵擋,但是下一瞬,她的手就被黑影握在手中,纖細的左手掌抓着她的手腕,無論她如何掙扎,都掙脫不掉,那是一種讓人心驚的力度。突然,雪歌有種怪異的感覺,彷彿站面前站着的是另一個自己。黑影的手抓着她的右手腕,片刻後,雪歌感覺到冰涼的手指按上她的手腕處,似乎在感受她的脈搏。
雪歌立即調轉內力,但是體內那個東西完全沒有動靜,依然不受她的控制,不知黑影想做什麼,她沒有感覺到惡意,但也沒有感覺到好意,這樣敵我不明的姿態,被對方近身,還無法動用那股力量,憑藉自己現在所有的能力,根本打不過對方。
黑影一鬆手,放開雪歌,就像先前出手那般迅速,還不等雪歌反應過來,就已經退開兩步,與雪歌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當年那個女嬰……對麼?”雪歌將右手縮回衣袖之中,夜風吹來,她只覺身體有些冰涼,沒有任何溫度。
眼前的黑影依舊沒有出聲,反而再次伸出手,這一次,她的手就在雪歌眼前,她的手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看上去柔弱無比,但雪歌已經感受過這雙手所蘊含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此時看着她的手,纖細的手指拿着一隻精緻嬌小的瓷瓶。
從始至終,黑影都沒有開口,只是在聽見雪歌說話時,發出過一聲微不可及的嗤笑,像是嘲諷,又像是不屑,但她伸在半空中的手依舊沒有收回,似乎等待着雪歌做決定。
雪歌有些疑惑,但是下一瞬,立即變了臉色。
“我不會要的。”雪歌肯定現在的自己打不過黑影,所以在猜出那個東西后便謹慎的微退了一步,身體裡內力不斷運轉着,以至於那股細微的疼痛再次侵襲而來。
終於,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似乎故意壓低了嗓子,聽上去有些怪異,讓人分不出男女,但聽見那個聲音的時候,雪歌突然怔住,總覺得這聲音在哪裡聽過,有些熟悉,當她在腦海中思索的時候,卻又完全想不起來。
“你不是一直想殺了這個孩子麼,怎麼現在猶豫了?這藥無色無味,不會被人發現,只是有些痛苦罷了,相信你不會懼這點苦頭的。”
“你是來報仇的是嗎?所以才四處散播傳言,想要將當年的那些人全部引出來,再將他們一網打盡?”雪歌不爲所動,牢牢的盯着黑影的面紗,她很想知道那層面紗之下究竟是怎樣一張臉。爲什麼能夠看穿她的心思?還是一直都在監視着她,沒有被人發現?
是真的想幫自己還是想借自己之手達成其他的目的?
所有的謎團都得不到回答,黑影說話的興致似乎不高,說過那句之後便沒再出手,精緻的瓷瓶依舊在她手中握着。
遠處已經有吵鬧聲,一定是容琛派人四處尋找自己,流雲和青寶很快也會出現,而自己連黑影的目的都不知道,她將自己引出來,就爲了給自己這個東西?
雪歌心中掙扎無比,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動搖起來,片刻後,伸手接過瓷瓶,黑影滿意的點了點頭,正欲轉身離開,就見雪歌打開瓶塞,一仰頭,將裡面的東西一飲而下。
賭一場吧,賭老天不會收了她的命,賭面前這人沒有殺害自己之心,賭這個天下,終究會成爲她的囊中之物。
黑影顯然沒有想到雪歌如此果斷,竟然沒有絲毫懷疑,若裡面裝的是毒藥,就算她再厲害,也會立刻斃命於此,看着雪歌冷靜的可怕的臉,突然輕聲笑出聲來,依舊是那沙啞的聲音:“我先走了,若是有機會,我會再來尋你的,不過,你先度過這個關頭再說吧。”
說完這話,黑影將空瓶從她手中拿過來,一眨眼的時間便消失了蹤跡,寂靜昏暗的小巷只剩下雪歌一人。
冰涼的液體流進身體中,不多時,強烈的刺痛從小腹升起,雪歌臉色蒼白一片,冷汗頓時出了滿身,雙手緊緊的捂着肚子,靠着粗糙的牆壁緩緩蹲下身子,而沉寂了許久的那個東西突然清醒過來,一股狂暴的氣息順着經脈遊走,帶着毀滅性的力量,似乎要將她撕碎一般。
身體裡的雙重疼痛讓雪歌牢牢咬住下脣,拼命的想要調用內力壓制那個東西,腹部的劇痛讓她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氣,下脣被咬出一個血印。
而黑暗中的她,臉上出現了詭異的變化。
當疼痛越發劇烈,幾乎讓她昏厥過去的時候,雪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苦澀,眼眶有些微紅,卻拼命的壓制自己,不讓自己落淚,因爲她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
她依然選擇了最初的那條路,那條拋卻一切,最絕情的路。
她從不覺得自己善良,一個連自己親生骨肉都能殺害的人,哪裡懂得善良,這場賭局,她一定要贏……
不多時,流雲鬼魅般的身形出現在巷口,看見昏倒在地的雪歌臉色頓時一變,快步走近,將雪歌扶起來,視線下移,地上有些一大灘的鮮血,雪歌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只有下身的衣衫全部被血液染紅,而陷入昏迷的雪歌,依舊雙手緊緊捂着自己的肚子。
原本絕色的臉此時看上去有些駭人,整個右臉滿是奇異紋路,在昏暗的光芒中隱隱透出些暗紅。
流雲臉色冰冷,顧不得去追刺客,直接抱起雪歌走出暗巷,青寶正好跟上來,正要詢問,就見流雲抱着雪歌,而雪歌身上鮮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