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然這個名字,雪歌還是有幾分熟稔的。
丞相陸袏的獨女,今日跟隨父親一同前來宮中參加晚宴。其實這種攜帶家屬的晚宴,每年都有個一兩次,許多大臣都興致勃勃,能在宴會上爲自己兒子或者女兒選上一門好婚事,那纔是目的。再者,天下人有幾個能親眼見到皇帝?這可是爲自己後代謀福音來的,若是被皇帝瞧上,隨便封個一官半職,也就衣食無憂了。
陸安然立在雪歌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臉上頗有幾分得意之色。遠處的陸袏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旁的容琛端起酒杯站起身來,溫和的看了眼雪歌,這纔開口:“歌兒不能飲酒,還望陸小姐諒解,這一杯本王代她承下了。”
說完這話,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陸安然眼底一閃而過一抹苦澀的情緒,面上依舊是笑得猶如三月春風:“王爺真是體貼。”
聽着她略帶酸味的話語,雪歌站起身來,有意無意的向容琛靠近了幾分,笑道:“雪歌身子不好,不能飲酒,若是病了容琛也會擔憂,希望陸小姐不要責怪纔是。”
陸安然臉色微變,回道:“那公主就多留在府中休養,莫要四處走動……”
“謝陸小姐關心。”雪歌心中冷哼一聲,莫要出府,以免發生意外是麼?
宴會進行到中旬,衆人興致高漲,幾位將軍的公子紛紛上場助興,無非就是顯露幾招手腳功夫,進宮是不允許攜帶兵器的,這樣的招式在一些懂行的人眼裡,就是花拳繡腿,沒有任何殺傷力,一上戰場就變成炮灰。
領兵作戰,更多依靠的是頭腦。
老皇帝看着這些後起之秀,心情倒是頗好,雖然沒有封官進爵,倒也賞賜了一些東西算作鼓勵。
見雪歌神色懨懨的,容琛低聲問道:“累了麼?”
雪歌搖了搖頭:“只是覺得有些無聊。”鏡月很少舉辦這種類似的聚會,除了每年除夕,其他時候都是獲勝歸來的接風宴,從來不帶家屬參加,聚在一起的都是一些國家重臣和武將,幾乎不會有這樣的場合,這家帶個女兒,那家領個夫人,看上去都覺得混亂。
一聲低笑打擾了兩人的低語,一擡頭,就瞧見容義衝着兩人擠眉弄眼,容琛打量着他:“何事笑得這麼奸詐?”
容義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我那靖王府近一年沒有居住,四處都是灰塵,根本無法住人,所以最近想去容王府小住一陣。”
這話若是被靖王府中的下人聽了去,恐怕都要吐血了,天天打掃的幾明窗淨,就爲了讓這位不知何時歸來的王爺住的舒坦,可到了他的眼裡,卻是完全‘無法住人’了。
表現的這麼明顯,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容琛倒也大方:“可以,正好過兩日我準備帶着歌兒住進風雲山莊,你去幫我守着房子。”得了皇帝的獎賞,容琛迅速的利用了起來,這風雲山莊確實是避暑的寶地,既然已經是雪歌的了,自然無需客氣。
雪歌一走,青寶定然也要跟着走的。容義大手一伸,豪氣的攬過容琛的肩膀,深以爲然的點頭:“本王也覺得酷暑季節,炎熱難當,風雲山莊是個好去處,正好同着你們一起去避暑。”
一直坐在雪歌左側的容悅笑出聲來:“二哥,小弟可記得往年,你是死活不願去的,說你這樣的男人必須要承受高溫的考驗,怎地今日變了性子?”
容義瞪了他一眼,也不管容琛如何作答,就自顧自的決定了下來:“就這麼說定了。”
如果不發生後來那件事的話,這場宴會將會順利結束……
酒過三巡,宴會氣氛空前高漲,老皇帝更是龍顏大悅,不少公子小姐都得到了獎賞。雪歌端着茶杯正在發呆,突然耳朵一動,聽見輕微的破風之聲在喧鬧聲中響起,所有人都沉浸在歡鬧的氣氛中未曾發覺。
雪歌條件反射的就要起身,卻被一旁的容琛抓住了手,雪歌不解的看向他,只見他微不可及的搖了搖頭,就是這短短的一瞬,一支長箭已經飛躍場控徑直射向宴會的中央。四周的守衛立即圍了上來:“有刺客。”
衆人都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容琛站起身:“保護皇上。”
人羣瞬間混亂起來,看着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傻了眼,宋明軒帶着人跑了進來:“護送皇上離開。”
御林軍迅速的分作幾組,將參加宴會的人分別護在其中,那幾個黑衣人顯然是衝着皇帝而來,任由那些大臣離開,並不阻攔,反而全部朝着皇帝的方向而去。
宋明軒一拔劍就迎了上去,將跟得最近的兩個黑衣人擋住,雪歌任由容琛牽着匆匆跟在皇帝身後離開,回頭冷眼關注了一下場中的情形。
這場宮宴乃是昨日才定下,許多人都是今日早朝才收到了消息,來人都是朝中重臣,此事並無外人知曉,可是這些黑衣人居然能夠闖入皇宮,還能在偌大的皇宮中找到宣離宮的位置,要說其中沒有內奸,雪歌是絕不會信任的。
那些黑衣人的身手不錯,御林軍被攻得節節敗退,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奇怪的是,與宋明軒交手的兩人,明顯沒有使出全力,反而像是在逃避與他交手。雪歌心思一動,立即想到了一種可能。
與黑衣人交手的宋明軒也發覺了不對的地方,與雪歌想到了同一處。
這場刺殺並不算成功,因爲黑衣人只混進來不到十人,而宮中的御林軍卻是成百上千,任由他們功夫再好,也抵不過這種輪番上陣的打法,不多久就敗下陣來……
好好的接風宴被一羣刺客毀了,皇帝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派人將大臣全部送回府中,留下了容琛和幾個皇子。
坐在寶座之上的老皇帝一拍桌案,發出一聲巨響,怒道:“將刺客全部帶下去,定要查出幕後兇手。”
御林軍將幾名刺客全部關入天牢,宋明軒臉色不太好看的立在大殿中,果然,聽得皇帝問道:“明軒,依你看,這些刺客爲何能夠闖進守衛森嚴的皇宮內部?”
宋明軒神色一凜,如實回答:“宮中有內奸。”
“是誰?”
“暫時不知,此事需要調查才能知曉。”
好在老皇帝並無怪罪宋明軒的意思,對於宋家,老皇帝還是信任有加的,只是吩咐此事交由他全權負責。
事出突然,幸好無人受到損傷,目前最要緊的便是查出那個能夠裡通外合的‘內奸’,沒有哪個皇帝能夠容忍自己身邊隱藏着危險。
“發生這麼多事,大家也都累了,各自回去休息吧。”老皇帝擺了擺手,便返回了寢宮,留下容琛幾人。
太子容奇最先起身,帶着蕭月靈離開了,容悅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又擡眼看向宋明軒,後者準備去天牢審問刺客,便沒有多留。
返回王府的途中,雪歌提起了此事:“看來宋家招上了麻煩。”
“明軒知道該怎麼做,宋家歷代從軍,忠於朝廷從未有過二心乃是不爭的事實,想要陷害他們沒那麼容易。”
這些人恐怕就是上次攔截容琛的人,不論是上次,還是這次,目的都是爲了陷害宋家。明明是刺殺,卻還隨身帶着表明身份的牌子,太過於虛假,而此次,宋明軒是臨時擔任了守衛工作,那人卻能如此及時的派人潛入皇宮。真正的目的,不是爲了刺殺皇帝,而是製造混亂,讓老皇帝起疑。
自古身居高位的帝王,都是從明君慢慢變成了昏君,皆是因爲疑心,這樣的過程總會葬送無數的忠臣。
不被宋明軒發現就能輕易進入皇宮,此事難度極高,唯一的可能便是,這些人本就在皇宮之中……
一想到這裡,雪歌就變了臉色,皇宮中有人想要剷除宋家,究竟是誰?
最難猜透的便是人心,雪歌不願多想,覺得有些疲憊,也不再說話。一路到了王府,剛剛走下馬車,管家就迎了上來,滿是皺紋的臉上帶着笑:“王爺,語兒回來了。”
容琛一怔,旋即點了點頭,帶着雪歌下了馬車。
兩人走進王府,一眼就看到等待在大廳中的人影。那人一聽見聲響,就立即衝了出來,跑到容琛的跟前,正要行禮,就看見了走在他身後的雪歌,臉上笑意減了一些,卻還是恭敬道:“見過王爺,王妃。”
“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說。”
說完,容琛就帶着雪歌回了主院,女子站在原地,目光癡纏的看着容琛離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然後才收起了笑,老管家來到她的身邊:“夜了,回房休息吧。”
“是,爺爺。”
一回到房中,雪歌就坐在銅鏡前,讓青寶趕緊爲她寬衣,這身衣裳穿着又是坐馬車,又是逃命的,行動簡直不便。
容琛來到她的身後,親手爲她拆下發飾:“有危險只需躲在我身後就好了。”
雪歌知道他是說遇刺時她想要出手一事。雪歌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那陸家小姐,可是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