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邊走?”
整支隊伍突然停了下來,到處可聞急促的喘氣聲。不知道是林斌好運,還是匈奴人懶得理這一小股步卒,竟是讓他們有驚無險的在荒野中四處亂竄,途中遭遇到匈奴遊騎也大多沒有任何摩擦險險地避了過去。公孫宏是這隊人的臨時嚮導,但是當他們治水河邊遇到兩個岔口時,卻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別無選擇,我們只有向河套方向走。這兩條路全部可以通往雁門郡,但有一條是險惡小路,另一條則需要沿着治水河走。”
林斌的最終目的是河套,也叫河朔草原,那裡早在中原逐鹿時期被匈奴人佔領,秦將蒙恬曾在河朔地區率軍屯田抵禦匈奴,但是在秦末時期,由於楚人項羽猛攻鉅鹿,進逼咸陽,秦二世胡亥下旨命令當時替代獲罪的主將(蒙恬)領邊軍的章邯領兵南下,這才被匈奴人乘虛佔去。
劉邦得天下後,也曾經率軍征伐,但是由於缺少戰馬,漢軍步卒無法與匈奴人野戰,死傷慘重,且漢國皇后呂雉篡權,這才迫不得已退兵,至今匈奴人已經佔領河套地區將近七十年,一直把河套地區當成進攻漢國的橋頭堡,河套地區的草原也肥美多河流,十分適合遊牧民族放牧。
在呂雉篡政後期,太尉周勃奉皇帝命誅殺呂雉一族,剷除呂雉一族後,文帝即位,爲了將內部的矛盾外移,文帝拜周勃爲右丞相,後又命周勃率軍前往河套地區征伐,但是這次還是無功而返,兵敗回國後周勃也多受詬病,最後被罷黜右丞相位,一年後被誣陷謀反,文帝感恩周勃誅殺呂雉一族爲劉姓天下建立功勳,下詔免罪。
有漢六十餘年來,漢國前後兩次爲保證漢國皇都(長安)的安全,起兵攻伐河朔,但都無功而返,民生經濟也遭受重創,文帝忍耐屈承匈奴人,多次送公主和親,匈奴滿意文帝的謙卑,不再大規模攻打漢國,這纔有了所謂的文治盛世,其實這也是文皇帝迫不得已,在文帝死前仍念念不忘叫景帝收回河朔。
漢景帝本也有意征伐河朔,怎奈國力不足,軍隊又缺少戰馬,不能與匈奴持久作戰。等待國力充足了卻冒出一個七王之亂,大半生精力被國內叛亂牽制,等待七王被誅後,又需要防備胞弟樑王劉武,直至樑王劉武死後,景帝已經心力憔悴,河朔回收之日無期,或許有人不信,但正就是景帝與武帝閒聊時念念不忘匈奴的威脅,這才使得年少的武帝迫不及待想要與匈奴決一雌雄。
所謂的文治武功,其實說的就是漢朝的兩個皇帝,文帝與武帝。
……
公孫宏之所以勸林斌到河朔,其原因非常簡單,因爲河朔地區是一個複雜的地方,那裡匈奴人常年爲了爭搶放牧地而互相攻伐,河朔也不止有匈奴人在放牧,有許多族羣也在河朔地區夾縫求生存。
鮮卑人、烏桓人、歇族、羌族、氐族、漢人、匈奴人,多民族的爭搶造成了河朔地區的複雜情勢,由於匈奴人勢大,其他族羣不得不聯合起來抗衡蠻橫的匈奴人,但又由於族羣的生活習慣不同,鮮卑人和歇族人先後成了匈奴人的下屬部落(侍從,身份只比奴隸高一點點),烏桓人、羌族人、氐族人、漢人又成了一個各懷鬼胎的小集團。
不能回內地,又害怕公孫熬報復,那他們也只有到情勢相對比較複雜的河朔去了。
“不能沿着河岸走!”林斌似乎沒有思考就反對,“遊牧民族重視水源,河邊必定會遭遇匈奴人的散騎。我們走小道!”
公孫宏笑一下點頭,“路很遠,如果我們沒有馬匹,根本無法穿越雁門郡、上郡,到達河朔。”
林斌明白了,心下震驚公孫宏的膽量,到現在這個事態了,公孫宏竟然還有搶匈奴人馬匹的心思。他轉頭看向後面在休息的戍卒,猶豫一下,問:“有把握嗎?”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公孫宏非常有把握的告訴林斌,由於現在匈奴各部落王都在起兵攻打漢國邊塞,內部必然空虛,匈奴人打仗一般不會帶奴隸,只會讓奴隸在營地放牧,現在又是夏末快入秋,奴隸們會驅趕牲口出來水草地放牧,看守牲畜的匈奴人不多,而匈奴人爲了自己的統治地位也不會發放兵器給奴隸。而恰恰匈奴人的補給,也就是牛羊等等的物資就是奴隸負責照看的,搶馬不成問題,主要是怕行跡會曝露。
“沒有馬匹腳程太慢,必然要遭受攻擊,不如搶他孃的!拼一把,搶得戰馬,乘馬疾奔西北,或許還能有活路!”林斌霍地站起來,緊握拳頭看向東南方向,他現在是離家越來越遠了,“不知道陵子在幹什麼?”
公孫宏召喚霜,卻聽見林斌還有時間想東想西,怒道:“隊官大人快做決定,我們沒有時間磨蹭!”
霜一直很訝異林斌和公孫宏的關係,兩人看似生死至交,公孫宏在兵堡時期也常常在士卒見傳頌林斌單人屠虎,力敵二十餘騎而不敗的故事,使得林斌的威名在普通士卒之間廣爲流傳,這也才讓林斌在與匈奴人作戰期間受人矚目。林斌的悍勇在兵堡血戰中已經得到證實,普通的士卒要求不多,只希望能跟在一名敢於血戰的官長麾下,這樣立功的機會也比較多一些,沒有士兵願意跟只會吆喝的官長,他們所求者,不過是官長不要只會喊“給我衝!”自己則是在後方看士卒拼死罷了。
“隊官大人,你叫我?”霜看看滿臉怒容,又看看一臉平淡的林斌,嘿嘿笑道:“這兩條路屬下知道怎麼走。”
“我問你,黃河以北都有哪些匈奴部落在放牧?”
“黃河以北?前面不叫黃河呀!我們漢人管那叫治水河,匈奴人叫澡河,在黃河以北是樓煩王的牧區,更往西北方向的高闕就是右賢王的牧區啦。”
林斌看向公孫宏,見他依然表情錯愕,似乎有點什麼沒想明白。
“你和我講講白羊王部的事。”
“嘿嘿,澡河是匈奴人的叫法,咱們華夏人沒那麼多稱呼,隊官大人要是叫治水河下游也成。公孫什長也沒說錯,白羊王本來就和樓煩王一起放牧,在半年前突然和樓煩王起了爭執,這才舉族北遷投靠右賢王部。白羊王請求右賢王將女兒嫁給他,被右賢王拒絕,這才又從高闕遷到黃河以北,在榆中紮下了根,四個月前樓煩王部的牧民告發白羊部的牧民搶了他們的牧場,兩個部落還爲此打了起來,似乎死了不少人啊!直到匈奴單于庭的中行說親自來勸,兩人這才止戈。”
林斌見霜講了大半天沒講到主題有點不耐煩,狠狠地瞪了霜一眼。
“這就說,這就說……,這個嘛,如果按照匈奴人的習慣,牛羊等物就是他們的軍隊糧食,一般軍隊是在前面打仗,每天有奴隸送牛羊到營地供士兵食用,匈奴人留在軍營的牲畜不會太多,所以公孫宏大人的提議也不是無的放矢,要搶白羊王部的戰馬不難,就是怕被發現啊……”
林斌高興讚揚:“你小子很瞭解白羊部嘛!”
霜憨笑,“當然,當然,屬下打小就就生活在邊塞,先後到過西河郡、定囊郡當過材官(步兵),聽的事情也就多啦。”
林斌釋然,他心下有底了,有公孫宏在一旁出謀劃策,又有熟悉黃河一帶地形的霜在,也避免了很多風險。
公孫宏終於沉冤得雪,他在被擄之前的確聽到消息說白羊王佔了黃河以北的牧地,他之所以會選擇那裡,不就是因爲白羊王和樓煩王血拼了一場,正需要依靠劫掠漢人來補充人口嗎?
如果公孫宏猜得沒錯的話,樓煩王這時應該已經得到白羊王南下的消息,失去牧場懷恨在心的樓煩王必定會出兵攻打白羊王的老營,兩個匈奴部落一干起來,在河朔地區的小部落也會互相搶奪牧場,白羊王得到消失後必然會倉促退兵,那麼兵堡之危也就解除了。
還有一個更深沉的含義,林斌在河朔地區不但可以趁亂立足,就算是以後回到漢國繼續當兵有人追究起來,佯攻白羊王駐地解除兵堡之危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藉口,那時林斌立了戰功,自己的好處也少不了。
“既可生存又能壯大,何樂不爲呢?”公孫宏美滋滋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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