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楓轉身,視線穿過客廳的落地窗戶,就看見安小仙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身子劇烈的抽搐着,明顯在哭。
霎時,瞳孔嗖的一下放大,轉身拔腿就往客廳方向走。
結果才跑出沒幾步,便看見錦榮抱着林鷗,從客廳方向朝他迎面走來。
錦榮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冷冰冰的,好像誰欠了他幾千個億不還似的。
林鷗雙手摟着他的脖子,頭埋在他的胸膛裡,細碎的發擋住了她大半張臉,讓靳楓無法看清她臉上的神色。
隨着他和錦榮二人距離的拉進,他清晰的看見林鷗的身子亦像客廳裡的小仙那般,在抽搐。
旋即瞭然,猜到小仙和林鷗八成吵架了,卻聰明的沒有問緣由,只沉着一張臉,與臉色同樣冷若冰霜的錦榮擦肩而過。
林鷗的頭在靳楓和錦榮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下意識的擡起頭,一雙紅腫的眼睛深深的凝視着靳楓,靳楓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眸色平靜的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這次對視,只維持了一秒,靳楓便將目光冷漠的收回,然後加快行走的速度,直奔安小仙所在的客廳。
林鷗凝望着他的背影,忽地,勾脣,苦澀一笑。
旋即,將頭縮回去,淚流滿面的臉頰緊貼着錦榮的胸膛,聆聽着錦榮時而快如脫繮的野馬,時而慢如樹懶先生的心跳聲。
良久後,她忽然用力的吸了下鼻子,出聲對錦榮說。
“錦榮,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不要再喜歡靳楓了。”
她伴着哭腔的軟糯細語,讓錦榮胸腔激烈的震了震,他艱難的添了下脣,有些不敢置信的出聲。
“你是認真的?”
“嗯。”
林鷗動了下腦袋,臉慢慢的在錦榮的衣服上蹭了蹭,眼淚和鼻涕都蹭到了錦榮的衣服上。
這一生,她從未像現在這般任性調皮過,也從來沒有向此刻這般安心輕鬆自在過。
她暗戀了靳楓十多年,每一天都活在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錦榮聽到了那一聲嗯,心臟欣喜的輕輕顫了顫,隨即一想到林鷗是從7歲開始喜歡了靳楓整整17年,心裡那份狂喜又一點一滴的散去。
17年啊。
不是17天,也不是17個月,哪有她嘴上說的那麼容易,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
更何況喜歡是一種習慣,一個長達17年的習慣,是不可能在一瞬之間就徹底改變的。
不過,錦榮不着急。
反正剩下的日子還長,他有的是時間,他會在林鷗剩下的每一個17年裡,譜寫出只屬於他和林鷗兩人愛情篇章。
他相信,這個後知後覺的傻丫頭,以後一定會愛上他的。
這是身爲一個強者,與生俱來的自信。
*
靳楓大步流星走進客廳的時候,安小仙還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老婆……”他心疼輕喚,走上前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抱她去沙發,一邊抽紙巾給她擦眼淚,一邊哄她,“別哭了,老婆,過去了,都過去了。”
安小仙聽到這樣的話語,抿了抿脣,不由自主的便敏感的眯起眼睛,冷冷的睨着他,質問:“靳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鷗暗戀你的事?”
靳楓神色微愣:“什麼,林鷗喜歡我?”
“呵,還在給我裝蒜。”安小仙勾脣冷笑,儼然已經開始不相信靳楓了,“你是我們這羣人中,最聰明的人,林鷗演技即便再好,也會有露出破綻的時候,比如深情款款的凝視你,我不相信,你從沒發覺過。”
靳楓一聽這話,深邃狹長的鳳眸,頃刻間盈滿了怒氣:“安小仙,我有沒有發覺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對!很重要!”安小仙語氣很重,異常生氣,隨即又覺得自己格外可笑,靳楓這麼問她,明擺着就是早在她之前就已經知道林鷗喜歡他的事了。
心裡一陣酸楚的滋味涌上來,喉嚨裡一哽一哽的,忽然噁心的反胃很想吐,但她卻不清楚,自己這是孕辰反應,還是被靳楓給氣的。
靳楓見她臉色發白,額頭上冷汗涔涔,捂着嘴巴不停的作嘔,哪裡還有心情和她生氣啊,連忙將垃圾桶往她跟前端。
安小仙心裡那口氣咽不下去,索性一張嘴,便往他身上吐。
嘔。
噗!
靳楓渾身一僵,閉着眼睛聞着那股酸腐味兒,整個人就像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僵硬的坐在安小仙旁邊一動不動,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安小仙是故意的,他也明白安小仙爲什麼要衝他發火。
作爲一個一家之主,作爲一個高冷霸道總裁,他此刻本該一把將這個任性的小女人拽過來,摁在腿上,狠狠地打她小屁屁的。
可一想到,她現在是個孕婦,又剛和她最好的姐妹鬧的很不愉快。
於是,他緊緊的抿着脣。
一個字,忍。
好老公不要和失去理智的老婆一般見識。
安小仙越看他這樣越生氣,說出來的氣話就越發的口不擇言。
“靳楓,你這是什麼表情?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刁蠻任性不講理,非常不可理喻?”
靳楓沒出聲,沉默的態度直接回答了一切。
安小仙見狀,臉色氣憤的有些變形,她用力的一把抓住靳楓胸前的衣襟,怒的渾身發抖:“你這是什麼態度,你老實說,你現在是不是非常討厭我?你是不是喜歡林鷗?”
靳楓承認,現在的安小仙確實讓他看着有些生氣,可是喜歡林鷗這事,玩笑開的可就有點大了,必須解釋。
他騰地一下睜開眼睛,盯着安小仙那雙惶惶不安的眸子,超級嚴肅認真。
“安小仙,你給我聽好了,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遍,我對林鷗從來都只有兄弟之情,朋友之誼,讓我一見傾心的女人至始至終都只有你,我若說謊,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
安小仙聽了這話,非但不感動,反倒對着他冷聲嗤笑。
“你如果不喜歡她,那當初你們被綁架的時候,你怎麼會先對她捨命相救,後對她不離不棄,還打着赤腳揹着她走了好幾裡的山路,腳底板磨的全是血泡都捨不得扔下她,你對她這麼好,你還敢說你不喜歡她?”
見安小仙不可理喻成這樣,靳楓覺得很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有些身心疲憊的解釋。
“我那樣對她,和愛情無關,我只是在做身爲一個男人應當做的事,我所受過的教育不允許我見死不救,更不允許我解除了危險之後馬上就拋棄與自己同生共死的戰友,即便當時不是林鷗,而是一個我不認識的阿貓阿狗,在當時那種壞境下,我照樣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是靳楓從小便自帶的英雄光環,安小仙無言反駁。
瞭解靳楓的人都知道,他確實會這麼做,只是心裡堵着一口氣,難受的咽不下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傲嬌的哼了一聲。
“你想讓我相信你,也可以,選個良辰吉日,去電視臺微信微博公衆平臺,或者萬人齊聚的公共場合,向我高調示愛,連喊三遍,安小仙,我愛你,我永遠愛你,我這輩子只愛你,然後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愛我,不生氣了。”
“……”靳楓滿頭黑線,臭丫頭,當我是傻子耍呢?
這麼丟人毀形象的事,我纔不幹。
知道安小仙這麼說就是意味着她已經不生氣,已經相信他剛纔說的話都是真的意思,登時懶得和她廢話,垂眸看了一眼被她吐了一身的髒衣服,濃眉深深的擰了擰,便騰一下站起了身。
“你幹什麼?”安小仙見他要走,連忙使勁拽住他,“你還沒答應我剛纔的要求了,你想去哪兒?”
“上樓洗澡換衣服。”靳楓輕輕的一個一個的掰開她的手指頭。
“你給我回來!”安小仙氣的從沙發上跳起來,雙手叉腰衝着他的背影大吼大叫,“回來說你愛我,說你永永遠遠都愛我,你這輩子只愛我!你要是不滿足我這個要求,我就和你離婚!”
靳楓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只是眉頭越皺越緊,有些難以忍受的在心裡想,天底下每一個受了刺激的孕婦都像她這樣不可理喻嗎?
還是說,家裡這朵是個奇葩?
“啊啊啊啊!”安小仙抱頭大叫,“氣死我了,臭男人!”
不是她刁蠻任性不講理,而是她認識靳楓這麼多年來,倆個人從談戀愛到現在,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完完整整的對她說過一次‘安小仙,我愛你,我永遠愛你,我這輩子只愛你’這句話。
以前常聽人說,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愛你,天天對你高調示愛上萬次都不會嫌多,可靳楓卻從來沒有認真的向她示愛過,再加上今天又知道他被林鷗這樣一個優秀的女人深愛了十多年。
以至於,她現在心裡特別不自信,特別沒安全感。
心裡很煩,很狂躁,彷彿只有靳楓捧着她的臉,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向她重複剛纔那句話,才能使她紛繁雜亂的心情平復下來。
隨即,騰地一下從沙發上下來,蹬蹬蹬便往樓上跑。
氣勢洶洶的暗哼,這次不逼你對我說出那句話,姑奶奶名字以後就倒着寫。
然而,令安小仙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前腳剛上樓,女傭就偷偷摸摸跑到宅子外面打了通電話。
“主子,林家大小姐今天確實一大早就過來了,她和二少奶奶在客廳裡大吵了一架,好像鬧掰了,然後林大小姐走了之後,二少奶奶又和二少爺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