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仙從靳楓冷凝的眸中賭嗅到了蓄勢待發的怒氣。
是啊,他是多麼驕傲的人啊。
怎麼會容忍被別人當成廢人一樣看待。
安小仙整顆心莜地沉了下來,默默的坐回原位,低着頭等候靳楓的發落。
一輛車子從左上方駛來,轉彎燈連續閃爍了好幾下,提醒他要轉彎過來了。
“wuwu~”靳楓卻在此時用力轉動方向盤將車速加到了最快,窗外的風景在車子急速漂移的映襯下,變成了模糊的幻影,車胎與堅硬的柏油地面摩擦出激烈的火花。
從另一條馬路轉彎過來的車子在瞳孔中不斷放大,安小仙用力的攥着安全帶,眼球凸起,瞬間害怕的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wu~”靳楓臉色冰寒,沒有減速,車子行駛的噪音巨大,所掌控的車子差點就與對面那輛車撞到了一起。
“嘎——”兩輛車擦身而過,一道尖銳的剎車聲震天而起,那輛車急促的停了下來,車主搖下車窗衝着靳楓的車憤怒的大吼了一句,“會不會開車啊?”
靳楓沒有理會,依舊踩着油門,一路狂飆。
安小仙知道他是在用飆車的方式發泄怒氣,可是再這麼下去,非出車禍不可。
“靳楓,你別這樣。”她緊張的抓住靳楓的衣角,眼淚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她不怕車禍身亡,就怕靳楓出事,“我害怕,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回家你怎麼懲罰我都行,我求你了,不要開這麼快。”
安小仙淚如泉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在哽咽,身體嬌小又孱弱,像一根脫離土壤的野草,風輕輕一吹就會消失的無蹤無影。
靳楓見她害怕成這樣,心突然就像被利器刺了一下似的,那一方由憤怒和冷漠鑄造的金城湯池瞬間轟然崩塌。
——車速迅速降到安全水平線。
“你不知道我也不喜歡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麼?”他問她,聲音一派冰冷,目光依舊冷冽的看着正前方。
安小仙身體驀然一僵,背脊筆直的挺着。
良久之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聞着他身上如蘭的氣息,心緒沉沉的回答:“我知道……”
“知道還揹着我單槍匹馬去顏家胡鬧?”靳楓打斷了她,他說話的聲音不大,甚至還可以稱之爲輕柔,可這話卻像千斤重的巨石一樣迎頭砸下,砸的安小仙連氣都不敢喘。
這男人的氣還沒消。
“我不是去胡鬧,我是去給你報仇……”安小仙小聲的解釋着。
靳楓側過頭來瞥了她一眼,一雙狹長的鳳眸,冷若寒潭:“我的仇,自己會報,用不着你爲我以身犯險。”
當時沒有立即告訴小仙那些殺手是顏家派來的,就是怕她沉不住氣去顏家胡鬧,結果沒想到,她還是去了,爲此,失職的王凱狠捱了一頓削。
見他大男子主義犯了,安小仙抿着脣生氣的沉默了須臾,悠悠的嘆氣道:“老公,我不想做一輩子都躲在你身後的小女人。”
一聽這話,靳楓微怔了片刻,緩緩擡頭,透着後視鏡中的她,訝然地問:“有人庇護不好嗎?”
“好,非常好。”安小仙轉過腦袋,直面他,“可是,你敢保證你能庇護我一輩子嗎?”
“當然能。”靳楓回答的很肯定。
“不,你不能。”安小仙理智的說,“如果遇到強勁的對手,再加上你不在我身邊的情況下,你根本就沒辦法百分百的保證我安全。”
“所以,我想清楚了,我要培養一番勢力,成爲能夠與你比肩而立的人,我希望以後別人問我憑什麼狂妄,有什麼資本囂張的時候,我的回答是因爲我是安小仙,而不是我是靳楓的女人!”
安小仙聲音裡洋溢着激情和熱血,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靳楓瞧,你看,你的老婆是個有骨氣有志向的女人,請支持她。
“靳楓,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在你的庇護下安逸的生活一輩子,可是有人見不得我安逸,自從我媽媽車禍身亡後,我的人生就陷入了黑暗和冰冷之中,後來,是你給了我溫暖,讓我的人生又重新變得五彩繽紛起來,我感激你,珍惜你,深愛着你,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因此,我必須變強,只有當我變成和你一樣,隨便跺上一腳就能讓整個城市都爲之發抖的強者之後,纔有本事保護你以及我愛的其他人。”
這些話,安小仙早就想對靳楓說了,只是苦於一直沒有機會,如今一吐爲快,心裡瞬間輕鬆舒坦多了。
靳楓驅車停下,擰着眉頭怔怔的望着她。
安小仙知道他對她的想法還有意見,登時再度開口勸說道:“一方單一的付出和另一方一味享受的愛情不會長久。”
靳楓眸光凝聚,明亮似鏡,卻未置一詞。
安小仙盯着他琉璃般的眼眸,認真的說:“婚姻也一樣,只有我們一起付出,用心經營,勢均力敵才能幸福長久。”
靳楓聞言,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話——最堅固長久的愛情是棋逢對手,是勢均力敵,是雙方都能爲彼此撐起一片天。
想到這句話,靳楓忽然就揚脣笑了,擡手將安小仙凌亂的髮絲別到耳朵背後,寵溺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瓜,接着傲嬌的說:“瞧把你美的,你只是我的契約之妻,誰要跟你天長地久了,女人啊,就是喜歡自作多情。”
“姓靳的——”安小仙心中那個氣啊,都快噴出火來了,瞪着眼睛,一把抓過的他的手,低頭張嘴就狠狠的咬了上去。
“小仙,親錯地方了。”靳楓反手抓住她的小手,將她一把拉進懷裡,俯首噙住她的脣就用力的吻了起來。
安小仙睜大眼睛盯着他微微眯着的狹長的琉璃眸,身體在他熱烈的進攻下抖了一下又一下。
……
林家青山別苑。
林鷗坐在一張偌大的席夢思牀前,握着一箇中年婦女的手喃喃低語。
“媽,爸要公開白冰冰的身份,讓她認祖歸宗,還說要給她林氏集團百分之五的股份。”
她的聲音很細微,語氣格外的脆弱,像秋天裡的落葉,除了隨風飄零別無他法,彷徨無助的想哭,眼睛卻乾枯的流不出眼淚。
多麼希望母親在聽到她的傾訴之後,會立刻好起來與自己並肩作戰,將白冰冰以及她母親驅出林家。
可是,被診斷爲精神病患者的母親,在牀上睡的很沉,聽到她的話後連眼睫都沒有眨動一下。
見狀,林鷗脣角苦澀的微勾了一下,笑的萬分淒涼與落寞,感覺就像整個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一樣,永遠都是在孤軍奮戰。
“叮……”手機忽然進了條信息。
林鷗摸出手機瀏覽,閱讀完站起身替母親掖了掖被子,聲音輕柔的對她說:“媽,我走了,你要乖乖吃藥,配合醫生治療,等你好起來了,我就把你接回家。”
說罷,林鷗又盯着母親瞧了一會兒,母親依舊沒有睜開眼,迴應她的依舊只有母親平穩的呼吸聲。
唉……
她悠悠的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媽,你等着,我一定會接你回家的,一定會。
青山別苑雖然也是林家的房產,但卻在離市區很遠的郊外,父親當年將母親送到這裡,說是環境清幽,空氣清新,適合母親養病,實際上和古代皇帝將不受寵的妃嬪打入冷宮沒什麼兩樣,除了衣食無憂,父親再不曾給過母親一絲一毫的溫暖和寵愛。
林鷗輕輕的關上母親房間的門,給在門外守候的心腹交待了幾句,才放心的離開。
山裡的氣溫要比市區的溫度低下幾度,再加上秋天的夜晚原本就涼,使得林鷗一走出青山別苑的大門,一陣冷風就朝她迎面灌來,冷的汗毛直立,饒是林鷗身上穿着長袖也禁不住縮了縮脖子。
快步走向車子時,擡頭看見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那裡,一隻手插在褲兜裡,背倚着她的車,另一隻手夾着煙,一雙漆黑的眼眸正定定的凝視着她,俊美的臉前煙霧嫋嫋。
林鷗的腳步頓住了,站在青山別苑大門外,患得患失的凝視着錦榮,擔心是南柯一夢,身體輕輕一動,夢就會醒。
彷彿是一場美麗的遇見。
林鷗身穿一襲紅色長袖連衣裙,裙襬在皎潔的月光下,隨風搖曳,盈盈發光,恍若久居山中的神祗,只是形單影隻的站在那裡,美得孤絕於世,讓人心生驚豔,又不覺爲她心疼窒息。
錦榮心痛的看了她一會兒,才扔掉手中的香菸走向她。
林鷗安靜的看着他,黑亮的眼睛隨着他邁動的步伐移動,一直看着他從那一端走到這一端。
“錦榮,你這些天去哪了?”她仰着頭,看着這個比她高出半個多頭的男子。
一段時間不見,錦榮比第99次向她告白那個晚上看起來要瘦了幾分,往常乾乾淨淨的臉上,鬍子也沒有刮,盡顯滄桑頹廢,明顯是爲情所傷。
錦榮沒有回答,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就往林鷗身上披。
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林鷗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擡手製止錦榮的動作:“錦榮,我不冷。”
不愛就不要隨便享受別人給的溫暖。
這一點,林鷗一向都拎的很清楚。
“是兄弟,就不要再拒絕我。”錦榮聲音沙啞的說,旋即直接將外套摁在林鷗的肩頭披好。
一聲兄弟,化解所有尷尬,林鷗勾脣輕笑,欣然接受,笑着說:“好溫暖,謝謝你,錦榮,還願意和我做兄弟。”
錦榮聽了,心尖一痛,只能和自己最愛的女人做兄弟,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走吧,我陪你去戰鬥。”錦榮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