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首都憲法城,沛城給莊續騰的壓力就小了很多。儘管這裡是莊續騰的家鄉和大本營,對他很重要,但對於公司來說,這地方就只是一個逐漸沒落的二線城市,最近唯一的高光就是辦了一場展會,爲公司推行計劃做出了榜樣。如今,安全藍、夢霧機、社會公共工作點等事項不僅步上正軌,還已經發展得蓬勃向上、勢不可擋,那麼沛城在公司的計劃中就只剩下抓捕莊續騰一樁要事了。
根據情報分析部門給出的建議:奈客會把主要精力放在攻擊公司的要害部門上,因爲只有不斷造成威脅,才能讓他有安全感。如果奈客沉寂下來,等於爲公司的搜捕爭取了時間,其實是一件好事。公司永遠不會放棄追殺莊續騰,可以不考慮成本,但是損失還是越小越好。
公司也考慮過莊續騰回到沛城,但是不太可能在這裡搞破壞,畢竟是他的家鄉。因此公司在沛城主要安排的是調查和跟蹤人員,防守人員的配備相對首都那邊低很多,主要還都是些戰鬥型執行傀儡。天神執行傀儡·伊阿已經啓動並駐紮在四大公司的駐地附近,雖然這東西大概率無法戰勝莊續騰,但公司指望它能稍微拖一段時間,等安祖趕到即可。
很顯然,這種佈置和安排是根據舊情報做出的。莊續騰和巴登堡一戰已經刷新了公司的認知,所有的情報分析和策略安排都要隨之改變——這些都需要時間。莊續騰墜落進入沛城的時候,這些改變還都沒有發生,因此他用崩解效應保護自己再加上隱形斗篷就足夠進入城市了。
落地即消失。莊續騰在此生活多年,熟門熟路,他當然知道哪些地方危險,哪些地方可以讓他喘息一會兒。在一棟廢棄的工地中,在建築物的陰影裡坐下,伸出感知觸手監控周圍,同時給自己獲取生命活力來治療手臂。
“打得不錯,我打得不錯……雖然沒贏,但確實打得不錯。”莊續騰的嘴角微微上翹,他這番自我鼓勵完全基於事實。“巴登堡之上,公司的機動打擊力量就是那個安祖了吧?嘿嘿,雖然不一定就能打過安祖,但沒想到我這麼強……”
莊續騰是獨行俠,但巴登堡帶着一整個團隊。雖然在戰鬥後期莊續騰落於下風,但他還不是成功地跑出來了嗎?反觀巴登堡那邊,團隊都被幹掉了,只剩下一個巴登堡,這當然應該算是莊續騰的勝利。說白了,巴登堡不需要勝利,但是莊續騰需要用這個勝利提升士氣,讓他更有信心面對後面的重重困難。
“那個武技很強,堂堂正正地強,動作效率太高了,憑藉這一點直接壓下來,光用變招不好使。最好能提升防禦能力,形成攻防一體的平衡狀態,而不是我這種攻擊還行,防禦基本全靠躲閃的狀態。”
強化防禦談何容易。莊續騰全身上下只有破甲錘和崩解效應盾牌能夠擋住巴登堡的攻擊,而他當時已經在用雙手防禦了,可還是被突破。仔細思考之後,莊續騰不得不承認巴登堡的那套攻擊模式確實極強,根本沒有他可以利用的破綻。
“超算武技不是世界上最強的武技,這也在意料之中,其實沒什麼。巴登堡那套裝備花了多少錢,我才花了多少錢。嘶,對了,飛艇墜落之後,巴登堡的武技就有很多破綻,也能被八閃誘導。難道他的武技和飛艇裡面的人有關?是不是那些情報官一直在給他出謀劃策?”
戰後仔細分析得失是一個好習慣,公司依靠這個方法不斷提升自己從而活過了歷次戰爭;莊續騰依靠總結經驗也在不斷進步。“公司的強化人都有體系支撐,也依靠體系作戰。只要他們沒了體系,戰鬥力就會急劇下降。誒?如果我一上來就用周圍收集的影從能量製造一個巨型幽影,遮住其團隊的觀測和協助,是否就能獲得極大優勢?”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除非再去打一場,而那相當不明智。莊續騰慢慢擡起左臂,它恢復了基本功能,但是所有肌肉、血管都遍佈傷口,目前仍舊過於脆弱,無法戰鬥。與左臂類似,莊續騰的內臟器官和身體其他部分也相當疲勞,需要好好休息才行。戰鬥的時候他可以憑藉一口氣不斷拼命,可那樣一定也會損耗身體的健康。
摸摸身上的東西,好不容易找到半根營養棒。巴登堡切壞了他的裝甲外套,劇烈的活動抖落了不少小件東西,這半根營養棒算是最後的遺存。莊續騰小口小口將它吃下去,可這個東西根本不解餓,他一定要去找其他吃的東西。但是市場上的食物都不同程度地添加了安全藍,他實在不想碰那個東西,該怎麼……
有辦法!莊續騰的腦子仍舊靈光,他想到了蛋白蟲。作爲蛋白蟲農場里長大的孩子,直接烹飪蛋白蟲是必備技能。他們打理蟲池時撈出來的那些不健康蟲子,能治好的就放回去,不值得治的當然就會烹飪之後吃掉。蛋白蟲本身全都是營養,但基因改造增加了苦澀和令人反胃的味道,就是爲了避免有人直接吃這個東西而不去購買加工後的合成食物,進而影響利潤。
但是人民總能想出辦法。
等身體基本恢復——這也讓他變得比平時更加飢餓——莊續騰動身去樞紐區的物流倉庫。周圍農場的蛋白蟲大部分會在原地加工,但是衛星城的規模和加工能力有限,因此還是有相當一部分要運到市區的工廠。莊續騰跟着父母送過貨,熟悉這一流程,當然也就知道地點。
蛋白蟲是所有人食物的基礎,它永遠不會被取代,但是工人可以。莊續騰來到卸貨區附近,遠遠觀察,整個工廠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作者都是執行傀儡,剩下的人(除了老闆之外)也顯得憂心忡忡,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被取代。雖然社會公共工作點永遠在招人,但那裡的收入顯然無法和工廠裡實際的工資相比。再說了,大家都爲了手裡的工作而學習技能,花了那麼多精力與時間,然後這輩子能幹的活兒就只剩下躺着睡覺了嗎?
殊不知,他們越是顯得沒勁頭工作,老闆就越想把他們換成執行傀儡。聽說新一代執行傀儡已經具備了會計工作能力,可以獨立完成倉庫管理等簡單流程控制、統計和分配工作,足夠滿足他這樣一個簡單工廠的日常管理。唯一讓他猶豫的只有價格和上市日期。
不多久,他的執行傀儡便上報問題:一桶三十公斤裝的蛋白蟲發生了交接問題,很可能丟失了。老闆先查看交接單,再調取錄像,好半天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也就在此時,他覺得真人員工或許還有意義,至少能和自己商量一下,出出主意什麼的。
那些蛋白蟲當然是被莊續騰弄走了。他能從首都憲法城溜出來,偷個工廠沒有任何難度。
人生第一次,莊續騰對着蠕動的活蛋白蟲產生了食慾,顯然他的飢餓確實非常嚴重。拿出一隻,摳掉腦袋,放進嘴裡,味道還是那樣讓人作嘔,就算飢餓也無法對抗生物改造工程學的高深技術。好在莊續騰可以對味道沒有追求,他只需要等腸胃消化和吸收營養就好了。
首先只能苦一苦舌頭,製造飽腹感,讓消化系統以及附屬的植入體全力工作。用死靈法術吸收的活力很虛,只有自己吃進去的東西纔是實實在在的,才能解決問題。莊續騰連吃了二十多個蛋白蟲,吃到自己食慾消失,便停下來,依靠牆壁坐着休息。“道哥會在哪裡呢?”莊續騰思考起來。首先排除他們兩個人的家,那裡一定在公司的嚴密監視之下,說不定還會在周圍埋伏兵力,就等他們兩個上門。露西那裡也不太可能,因爲他和戈工道都知道,僱兵和僱兵行業的人本質上都是爲錢幹活兒,也肯定不會爲了他們兩個去得罪公司。只有建立了穩固私人關係,能夠真正稱兄道弟並互相交付後背的人,纔有可能成爲道哥的選擇。
“我該去吃餛飩的……唉,看來打巴登堡確實太累,腦子都不轉了。”莊續騰看着身邊還剩下大半的藍色保鮮桶,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完全休息好,再去找索老闆。
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半蛋白蟲被他吃掉了,另一半用於覆蓋身體並吸收傷害。爲了減少暴露風險,他最終沒有用上“家傳烹飪方法”,完全依賴科技——植入體——的力量生吃了蛋白蟲,嚴重的噁心感覆蓋了他的味覺,不斷刺激他的神經,甚至讓他總是覺得暈乎乎的,包括潛行尋找索老闆的一路上。
他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好,於是爲了避免連累索老闆,他提前停下,在距離餛飩攤3公里的地方找了個藏身處,趕緊調節自己的狀態。在這個距離上,他能用感知觸手查看前方情況,沒用多久便找到了道哥、莊菲菲和索老闆。他們三個除了有點發黴的感覺之外都挺好,從屋子裡堆砌的垃圾看,這些傢伙似乎一直沒有離開過屋子,全都靠屋裡的存量活着。
幸虧索老闆賣過很長時間的餛飩,麪粉和罐裝合成肉都有不少儲備,讓他們三個一直都有飯吃。莊續騰很想立刻與他們相認,但他不確定自己在狀態不好的情況下是否露出破綻被公司發現。所以他便派出病號小姐,讓她以隱身且穿透牆壁與地面的方式接近,然後突然出現在三個人中間。
戈工道立刻擡手就是一刀,病號小姐的腦袋和身子當時就分家了。好在病號小姐的基礎本體是怨靈僕役,頭部被切割分離之後原地蒸發,脖子以下的部位經過一陣蠕動,形成一個較小型號的病號小姐。戈工道眨眨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便沒有急着出第二刀。
在感知觸手的直接指揮下,病號小姐用手指比劃字母的方式進行交流,直到莊菲菲給她找來紙筆。“我就在附近,正在測試有沒有尾巴。你們好好藏着,我這邊沒有問題就去找你們——莊續騰。”
莊菲菲立刻捂着嘴就開始掉眼淚,但是戈工道問了幾個問題之後才相信信息來自莊續騰。他們互相詢問對方的情況:莊續騰說自己在首都憲法城和巴登堡幹了一架,沒打過就跑了出來,只能吃蛋白蟲充飢,目前正在犯惡心;戈工道說他們不敢出屋子,吃得比莊續騰肯定好多了,但也開始犯惡心,歡迎他來同甘共苦。
莊續騰承諾要在確認沒有被發現之後纔會過去,但是他現在就可以幫一些忙,比如扔掉垃圾,給他們弄一些新食物。索老闆提出讓莊續騰去他的儲藏室拿東西,裡面的冰櫃裡有很多從沛河捕撈並處理過的魚,還有製作魚肉餛飩的大量醬料和調味品。
“不管你是去偷或者買,都有暴露的可能——從我的倉庫裡拿是最安全的。”
用感知觸手偵查情況,再讓怨靈僕役接力搬運,莊續騰忙了整整一天。一天時間,如果公司之前發現他,現在早就殺過來了,所以莊續騰也放心和他們見面。本以爲莊菲菲會哭個不停,需要好好安慰,但這段經歷顯然讓她成長了。莊菲菲用力抱着她哥,哼唧了幾聲之後就放開手,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好……”莊續騰本想拍妹妹的頭頂,手都伸出去了,臨時改了主意。他拍拍莊菲菲的肩膀,誇獎道:“已經開始有了戰士的感覺,比之前進步了很多。”
莊菲菲臉一紅,淺笑一下,然後就想着轉移話題:“哥,你的衣服全都破了,脫下來我看看還能不能給你補。”
“和巴登堡打了一架,太狼狽了,裝甲外套都成了一條一條的,就和流浪漢似的。”莊續騰脫下外套,遞給妹妹,說道:“我估計那東西沒希望恢復原樣了,改小給你穿吧!我可以再去弄幾套。如果遇上巴登堡那樣的人,這衣服的防護作用只能說聊勝於無。”
“他很厲害?”戈工道問。
“他的武技很強,沒有破綻——只要他身後有情報官提供支持。”莊續騰坐下來,詳細描述巴登堡的戰法,總結道:“他相當於有個超級大腦,又避免了所有可能導致貪功冒進的策略。你也知道,咱們的超算武技最喜歡別人跟着變招導致自亂陣腳,而不是這種絕對的穩紮穩打。”
“如果我遇上巴登堡……”
“拼命吧,反正你逃不了。他身上一共十臺高速高爆發影從器,能飛行、能短促爆發。你可以假裝逃跑,然後回首一擊,我感覺會有奇效。不過……”莊續騰說道:“我現在擔心的是一個叫做安祖的傢伙,據說他是現在公司強化人中的第一。”
不知爲什麼,聽到安祖這個名字,索老闆的手抖了一下,差點灑了要端上來的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