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河東岸,樑房口關下,九月十九日清晨。
槍聲零零落落的響起,總沒有斷絕的時候。樑房口關外,寬闊的遼河河面上,二百餘艘大型沙船組成的船隊,正在用小船駁運火炮和輜重。隸屬於樑房口關的三座大約呈等邊三角形佈置的土堆棱堡,也全部爲明軍所控制。在多尼率領主力從樑房口關退走後,留守在這三座棱堡內的就是一個牛錄的二百多人,根本不足以抵擋一萬七八千人之衆的明軍青年近衛師。好在帶兵的牛錄章京足夠機靈,看見明軍船隊氣勢洶洶的衝進遼河河口,就讓部下備好了馬匹,等明軍一登陸,就全隊棄關而走了。
什麼殺傷明軍一百多人云雲的,全都是胡說八道的。
雖然兵不血刃完成了登陸和佔領樑房口關三座城堡的戰鬥,但是整個登陸行動並沒有結束。這可是六個步兵團、一個輜重團、六個炮兵連和一個師部營,各種物資和輜重堆起來就是一個小山頭。而樑房口關的碼頭早就被清軍一把火燒了,沒有現成的碼頭可以用,就只能靠小船駁運,工作量大的驚人。
不過青年近衛師也不是一般的軍隊,這支部隊是由八千名九邊少年,兩千多講武堂的青年士官和五六千從新軍各師精選出來的老兵組成的特精部隊。上上下下都更打了雞血似的,看到他們你們來勁兒,北洋沙船上的水手(這些沙船大多是臨時僱來的)也被感染了,全都發了瘋一樣的幹活,水上陸上,連着幹了兩天兩夜。六個炮兵連配備的26個火炮班全都上了岸,運糧的輜重車馬也開始駁運,師帥秦明濤和北洋水師提督“火銃劉”劉崇文也是兩天兩夜沒閤眼,親自坐鎮指揮部隊上陸。
大隊大隊的青年軍已經開始集結,並且向樑房口關北面開拔,去佔領據點,建立陣地。清軍的那個牛錄雖然不戰而走,但是並沒有走遠,而是散成了小股騎兵,在樑房口關附近遊動,試圖遲滯明軍的行動。而登陸的明軍因爲沒有攜帶騎兵,所以一時難以將他們殲滅。但是以營爲單位開拔的燧發槍兵,還是這些清軍騎兵難以抗衡的存在。
青年近衛軍師下屬步兵連的編制,已經接近於燧發槍時代的線列步兵了。一連四排之中,燧發槍排佔了三個,還有一個排稱爲長槍擲彈兵,是長槍兵和擲彈兵的組合——理論上他們可以同時執行兩種任務,在對抗騎兵時以長槍陣保護燧發槍兵,在攻堅戰中投擲手榴彈。不過實際上,這些體型特別高大健壯的九邊少年還能熟練使用燧發槍和弓箭,還能騎馬衝鋒......差不多是全能型的士兵!
五到六年的嚴格訓練,已經將這些十七八歲的青年,變成了大明帝國最犀利的尖刀!
所以一個營的青年軍步兵,絕對可以對抗數量相當的滿洲白甲兵!
兩天兩夜忙活下來,已經上了年紀的秦明濤和劉崇文都有點頂不住了,坐在一堆裝了實心彈的木箱子上面,聽着炮兵參謀孫世寧彙報炮隊上陸的情況。
“師帥,六個炮連已經全部上岸,16門3斤青銅炮、4門12斤鑄鐵短炮、6門24斤鑄鐵臼炮,全都完好無損,所有的炮車、彈藥車也全部完好,隨時可以佈署!”
秦明濤滿意的點頭,青年近衛師沒有攜帶騎兵,如果再沒有大炮,可就發揮不出威力了......
他打了個哈欠,剛想找地方眯一覺的時候,遠處不知道什麼地方突然傳來一陣密集如炒豆子一般的槍聲。
秦明濤臉上的睡意一下子就沒了蹤影,然後眯着眼睛,伸着耳朵傾聽了起來。槍聲不斷響起,相當密集,但並不是齊射,聽着有點雜亂。
過來好一會兒,槍聲也沒停止,秦明濤這纔開了口,道:“應該是遇上敵人的大隊了......不過咱們應該沒有吃虧。”
有沒有吃虧,聽槍聲就知道了!
青年近衛軍使用的是最新式的洪興十年式燧發槍,這種燧發槍的槍聲特別輕脆,和老式的火繩槍明顯不同。
秦明濤聽見洪興十年式燧發槍的槍聲依然保持密集,完全壓倒了沉悶的西班牙輕型火繩槍的槍聲。
這說明青年軍在火槍對射中佔了上風......考慮到他們的槍法,清軍那邊應該承受了不小的損失!
這個時候槍聲突然悉數了下來,都是西班牙火繩槍的聲音,隱約還有喊殺聲傳來。
不用說,一定是青年軍發起了刺刀和長槍突擊!
而在燧發槍、火繩槍逞兇的年代中,在對射中佔了上風的一方,是不可能在主動發起的刺刀衝鋒中落敗的。
那種在步槍和火炮對射中雖處下風還能堅持,在敵人的刺刀突擊中卻一敗塗地的神話,完全是忽悠人的——步槍和火炮對射中處下風的一方,如果無力發起突擊,那他們必然會在挨槍斃挨炮斃的過程中接近崩潰。
而對方的指揮官只要不腦殘,絕對不會過早發起刺刀衝鋒......衝鋒一定是在敵人已經開始混亂崩潰的時候發起。一方的陣型已經解體,一方卻士氣高昂,結陣而衝,當然是一邊倒了!
考慮到青年近衛軍擁有極大的火力優勢,所以他們主動發起衝擊(因爲燧發槍不射擊,而火繩槍還在零星開火,說明是青年軍在衝鋒),就說明這場接觸戰已經分出勝負了。
秦明濤笑了起來:“勝利了!應該可以抓到俘虜。”
孫世寧也應了一句:“抓住了俘虜,說不定就能問清楚東虜大隊的去向了!”
秦明濤一笑:“知道他們在哪兒就好了......就能試着騙他們上鉤了!”
劉崇文也笑道:“水師派出的武裝沙船已經探過路了,由樑房口關往北150裡都可以行船......只要你們沿着遼河開進,水師的武裝沙船就能支援你們。”
武裝沙船就蜈蚣船的改進型,用船槳驅動,吃水也很淺,船身進行了加固,有了肋骨(本來就有龍骨),可以安裝24斤迴旋轟擊炮!
“這就好!”秦明濤已經站了起來,“走,去師部審問俘虜吧!”
俘虜當然是有的,是一羣哭哭啼啼的農夫兵——他們當然得哭了,好好的東北不能呆了,得去新大陸的美洲灣安家落戶,以後再沒健康的粗糧可以吃,就等着吃肉吃海鮮吃出通風吧......
“都別哭了,再哭殺頭了!”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兵看見秦明濤、劉崇文、孫世寧,還有師參軍長李少文(李若璉的兒子)一塊過來了,就扯開嗓子吼了一聲。
這下所有的俘虜都憋住了哭聲,沒一個敢哭出來了。
秦明濤大馬金刀的在一把椅子上坐好,和顏悅色地問道:“誰來說說?”
說什麼?
下面的俘虜沒明白。
“都不說?”秦明濤一笑,“硬骨頭啊......那就得打了!”
這下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
“不要打,不要打......大帥有什麼話就問,小的們知無不言!”
“好好,”秦明濤說,“那就先不打了。”他指着最先開口的那人,“你留下,其他人都押走!”
得把他們分開以後再問——一個個問,然後再對口供,對得上就不打了,對不上還得打!
看見別的俘虜都被押下去了,秦明濤就問:“說吧,知道多尼的大軍在哪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