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吳三桂在略陽軍中還是很有威望的,略陽城內的安西、河西兩鎮藩軍都是跟隨他多年的,有些還是二代。而新附的那些義民,也都聽說過這位“朱明吳國舅”的大名——從他們上面的府兵老爺那裡聽說的!
他們大順朝好些個能征善戰的王爺輪番上陣和這位朱明吳國舅懟了那麼多年,也沒拿人家怎麼樣,還被人家打進老家,把略陽這等緊要都搶了下來!
現在人家貴爲大明皇后的親哥哥,都上了前線,別人還有什麼好說的?無非就是拼命抵抗,死了的擡下去趕緊埋了。沒死的就繼續遵照吳國舅手底下的老兵們的吩咐,火槍是輪不到他們使用的,他們能幹的無非是拉弓射箭(普通的獵弓不算軍器,但是威力有限,很難傷到披甲的大順官兵),或是投擲臨時打造的梭鏢,或是用臨時打造的長槍(就是削尖的長木棍)列陣捅人,或是幾個人合抱一根圓木去撞翻敵人的梯子......
城堡上下,雙方對射的火力潮水一般往來涌動,不知道有多少支火槍在互相射擊?不時還有點燃了火線的木柄手榴彈被人大力投擲出去,在進攻的人羣或是城頭上炸開。
雙方都沒有什麼重火力,象山算不上多陡峭,但是也沒辦法把火炮運上來。原本大順軍駐守的時候,倒是在山上的堡壘中配備了3斤炮和臼炮。但是撤走時都炸燬了,所以雙方現在都沒有火炮可以利用。現在就是在拼火槍、拼白刃、拼命!
而吳三桂的親兵裝備很好,清一色的燧發槍,而且還有的是子彈火藥供他們練手,燧發槍打壞了也能及時補充上,親兵的來源又是安西、河西、川邊三鎮的老兵,上慣了戰場,關鍵時刻不會手抖——老吳這七八年來,每每可以在關鍵時刻扛住李定國的重擊,靠得就是這羣親兵死士!
在這羣吳家親兵的槍口下,大順軍的傷亡大增,不斷有人翻滾下山,但是他們的後續部隊卻源源不斷補上了。一架架臨時紮起來的竹木梯子架上了城頭,才一架好,大順的死士就頂着槍彈往上衝!不斷有人一頭栽下來,但是卻有更多的人填進去。
打了兩三天後象山山頂堡壘之下,就已經是屍積如山了!
不過下面的屍體越壘越高,上面的城牆同樣在不斷加高!王有文也被吳三桂拉上了山頂,指揮着一羣賣苦力去的民伕,拼了命的將一框框的泥土運上城頭,就和死屍壘在一起!
城上城下,全都拼了命,全都知道這場略陽之戰的意義!
略陽不僅是散關道、祁山道和金牛道的結合部,而且還有個大明川陝總督吳三桂被困於此。
如果能把吳三桂給打死了,陝西明軍一定會發生極大的動搖!直接退回關中和祁山也是有可能的!
“吳三桂啊吳三桂......你什麼時候死啊!”
遠處的李定國舉着望遠鏡,喃喃自語。身後沒有一個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每個人都在默默向上蒼禱告——吳三桂不是好人,趕緊收了他吧!
“王爺,漢中方面已經有12個時辰沒有消息了......”羅虎充滿憂慮的聲音在李定國耳邊響起。
漢中那邊一定出事兒了!
根據李定國的命令,定軍山大營每六個時辰就要發一隊塘馬到略陽軍前。但是現在已經有12個時辰沒有塘馬過來了!
沒有塘馬過來只說明一個問題,由定軍山大營通往略陽的道路已經被攻入漢中盆地的明軍給切斷了。
這事兒可有點出乎李定國的預料!
因爲李定國在褒斜道、儻駱道、子午道都佈署了不少守軍,而且這三條道除了褒斜道的褒城——虎頭關之間的棧道在大順朝治下被改成了通行能力很強的碥道之外,別處道路都沒有進行過修繕,現在已經很難通行了。即便是明軍的近衛軍,也不大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打通褒斜道、儻駱道、子午道中的任何一條通道吧?
但是略陽和定軍山大營之間的塘馬中斷,卻分明告訴李定國,明軍不但入了漢中盆地,而且還截斷了定軍山大營和略陽之間的交通......實際上,李定國在褒斜道、儻駱道、子午道三處佈署的守軍是充足的。但是在十餘日前的褒河之戰中,卻出現了一個沒有引起李定國注意的疏漏——吳國貴在兵敗褒河之時,派出了半個斥候營的精兵進入了褒谷!
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卻讓防守褒谷的大順軍大爲惶恐,他們還以爲李定國在漢中盆地兵敗了!而且這羣陷於絕地的斥候兵也挺能虛張聲勢,搞得褒谷內的大順軍以爲自己腹背受敵,還從面向關中的防守正面抽調兵力去守屁股。結果顧尾難顧首,被閻應元親率的一個近衛師打破了防禦!
衝入褒谷的閻應元遇到了吳國貴部的斥候,知道漢中兵敗的事兒,但還是大膽出擊,用一次夜襲戰打下了褒城。然後沒有去攻漢中府城南鄭和定軍山大營,而是沿着山區邊緣推薦到了沮水以西,切斷了定軍山和略陽的聯絡——這樣他就擋住了李定國回師的道路。
除非大順能夠迅速從米倉道和荔枝道調兵入漢中,否則等另外兩個近衛軍步兵師通過子午道和儻駱道入漢中,李定國就算就三頭六臂,也奪不回漢中了......
李定國現在雖然知道事情不妙,但是也不能回頭了。
因爲他的軍隊已經連續作戰多日,早就是疲憊之師,現在調頭回漢中,也打不出沔縣之戰和褒水之戰那樣的勝利了。
而且吳三桂的援兵隨時會抵達略陽,一旦李定國的大軍撤退,這些援兵就會暢通無阻抵達略陽,到時候回師漢中的李定國就得腹背受敵了......
李定國一咬牙,問左右:“臼炮運上來了嗎?炮位挖好沒有?”
邊上一個幕僚回答:“已經有兩門12磅臼炮運上來了,炮位正在挖。”
“讓他們快一點!”李定國道,“挖好炮位就給額狠狠的轟擊......這一戰,無論如何都要宰了吳三桂!”
......
“吳三桂啊吳三桂,你什麼時候死啊!”
發出同樣感慨的是鄭芝龍!
在東湖鎮上的泉國公府內,鄭芝龍剛剛看完大元帥府派人送來的最新戰報,忍不住就嘟囔了一句。
“阿爸,這話可不能瞎說啊!”出言提醒的是鄭森。
鄭森這次入朝是爲請辭東寧節度使和東寧撤藩而來的——管轄着泉州府的東寧鎮現在已經有扎眼了,朱慈烺雖然沒說什麼,但是鄭芝龍、鄭森和鄭建功三人自己心裡是有數的。
所以從去年開始,鄭森就一再上表請辭和請求入朝爲官——他入朝可不是來當寓公的,而是想接替年邁的鄭芝龍入閣,不是當戶部尚書就是當工部尚書......總之都是鄭閣老了!
在洪興二十年正月,朱慈烺終於答應鄭森入朝的事兒,不過沒有答應東寧撤藩,而是讓鄭森入朝來談這事兒——和明朝別的皇帝熱衷改土歸流不同,朱慈烺並不願意撤藩,而是更願意移藩......把藩鎮往外移,從熟地移往生地,這可比一撤了之要好得多。
現在的問題就是把鄭家的東寧藩移往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