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奴婢們苦啊!”
“萬歲爺,奴婢們冤枉啊!”
“萬歲爺,奴婢真的不是魏逆的走狗......奴婢見都沒見過魏逆啊!”
紫禁城,文華殿內,一羣已經上了點年紀,連頭髮都花白了的老淨軍,真趴在地上,苦苦哀求正坐在書案背後看奏章的朱由檢。哭得那叫一個慘啊!
這幾老淨軍都是曹化淳精選出來賣慘的——曹化淳曹公公其實還是有點同情心的,特別同情這羣可憐的淨軍。
原來這曹化淳是個才華出衆,文武雙全的精英太監——太監也有精英和草根的!腦子聰明,長得可愛,馬屁功夫又特別出衆的太監容易出頭嘛!曹化淳就是這麼一個容易出頭的太監。本來他和淨軍壓根搭不上邊,他的前途在司禮監,在御馬監!
可是因爲給朱由檢當伴讀的時候得罪了魏忠賢,給發配去留都南京當了淨軍。這可比在南海子當淨軍更慘!南海子還管飽,畢竟魏忠賢還想靠着“內操”保衛自己和天啓皇帝,總要給南海子軍一頓飽的。可留都淨軍誰管啊?餓死拉倒!
要不是曹化淳有點積蓄,他就餓死在南京了!
因爲有了在留都當淨軍的經歷,所以曹化淳才真正知道了淨軍有多苦......但他也知道朱由檢遣散南海子淨軍的決心已下!
爲了替這羣淨軍同袍多爭取一點利益,曹化淳就特意挑了幾個看着特別慘的太監來朱由檢跟前賣慘。
這要是換成真實年齡只有17歲的朱由檢,一定是會心軟的。
但是現在的朱由檢......90歲的老狐狸,什麼事兒沒見過?當然一眼就看穿曹化淳的心思了。
這傢伙能力是有的,文武雙全啊!他文章寫得很好,如果沒割那一刀至少能中個舉。而且還能帶兵、練兵,勇衛營就是在他手裡練出來的。
但曹化淳有個很要命的毛病,這傢伙心腸太軟,和那個王承恩差不多。心腸軟就當不了惡人,太監不當惡人,用處就少了一半啊!
不行啊,還是得找個兇惡一點的大璫......可誰比較兇惡呢?
朱由檢的目光在文化殿上緩緩掃過,現在文華殿上除了曹化淳、塗文輔之外,還有另外三個大璫。就是剛剛從遼東前線回來的劉應坤、紀用、陶文。
他們仨是被魏忠賢這個惡人派去遼東前線督軍的,參與了寧錦大捷的指揮,把來勢洶洶的皇太極給逼退了,而且還把意氣風發的袁崇煥給趕跑了......這三位應該比曹化淳更兇惡!
把目光從三個惡人身上收回後,朱由檢就語氣平靜的對幾個哀求的淨軍太監開口了:“朕知道你們的苦楚,不過南海子淨軍畢竟落在魏逆手裡那麼多年了......不能再留了!
不過朕也不忍見爾等活活餓死,總要給爾等活命的出路!”
還能活命?
還有出路?
幾個淨軍太監都不哭了,而是伸長耳朵聽着。
朱由檢道:“朕給你們的出路有兩條,一是參加考試......考文、考武,你們只要能精通其一,朕就讓你們進司禮監或御馬監!”
南海子淨軍有兩三萬人,沒準就有幾個堪用的。而朱由檢的帳前親軍也需要太監去當監軍當文書,如果能用南海子淨軍中選出些人也是好的。
朱由檢又道:“如果考不上司禮監或御馬監......朕也給活路!不過不能在北京城呆着了,朕會安排爾等去充當藩府、郡府的護衛淨軍。”
他扭頭對於身邊的幾個大璫道:“劉應坤、曹化淳、塗文輔、紀用、陶文......選拔淨軍中的才俊入司禮監和御馬監的事兒就交給你們了!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百裡挑一,選個二三百人出來。其餘的就分給藩府、郡府充當護衛。”
說着話,朱由檢語氣忽然放沉:“如果還有人再鬧事,那就一定是魏逆的餘黨,直接打殺!”
......
朱由檢開始解決南海子淨軍問題的時候,已經是天啓七年十月十五,北地已是寒風凜冽。北京城的永定門的門洞裡,這個時候正有幾兩看上去非常陳舊的馬車停着,其中一輛是坐人的馬車,車廂寬大,裡面應該可以並排坐兩三個人。趕大車的馬伕在前排縮着脖子,籠着袖子,就等車廂裡的官老爺發話。只是車廂裡面的兩人卻還談得興起,遲遲沒有告知車伕該往哪裡去?
“稚繩兄,當今的這位聖上和先帝那是大大不同的,雖然年紀比先帝還小几歲,今年只有17歲,但行事卻相當老辣!”
說話之人赫然是武英殿大學士,刑部尚書李國。
“他真有那麼老辣?我給先帝當講官的時候就曾經見過他多次,還曾經指點過他讀書。比起先帝,他倒是用功不少......也許會比先帝英明一些吧!”
和李國對話的是個六十多歲年紀的男子,國字臉,留着絡腮大鬍子,眼眸非常有神,鼻子又大又挺。這人就是孫承宗,天啓皇帝的老師,同時也是東林君子們的希望,當然也是魏忠賢最想除掉的“忠臣”。
這位孫大忠臣和李國都是保定高陽人,關係向來不錯——在原本的歷史上,李國因爲在魏忠賢掌權的時候當過很長一段時間大學士,所以在崇禎元年時成了御史和國子監生鬥爭的對象,被彈劾得受不了,主動請辭時,就推薦韓爌和孫承宗自代。
不過現在李國還是正人君子們的希望,當然不會有人彈劾他了,而且還把他當成了清流領袖和東林君子。
李國也覺得自己是清流、是君子,對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這三個“閹黨”大學士看不順眼,連剛剛到任的王在晉也看不太上,只有還在北上途中的徐光啓能入眼。
當然了,對孫承宗這位前朝帝師,他還是非常敬重的,要不然也不會出永定門去迎接這位高陽老鄉了。
聽了孫承宗評論朱由檢的話,李國連連搖頭:“今上豈止英明一些?今上簡直是太英明瞭......這纔多少時間?就已經把外朝內廷全部都掌控住了!這兩天就在裁南海子淨軍,在整頓錦衣衛,還......還收了一羣閹黨奸佞的贖罪錢,據說還要用這筆錢去建什麼帳前親軍。”
“什麼?贖罪錢?”孫承宗一聽就愣住了,“這這......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本朝什麼時候可以用錢買法?朝堂之上就沒人勸阻嗎?”
“勸阻?”李國苦苦一笑,“昔日魏逆勢大,朝中的文武百官,有幾人沒有附和?天子的贖罪券,就是爲他們準備的。”
“說的也對!”孫承宗拈着鬍鬚,用眼角瞄了自己的老朋友一眼,心說:你大概也需要花錢贖罪吧?你雖然不是閹黨的鐵桿,但畢竟和魏忠賢共事那麼多年,好像關係還不錯......很難說清楚啊!現在朝中閹黨勢大,看來還得從長計議。
他嘆了口氣,又問:“那麼天子準備怎麼處理遼東之事?”
李國道:“天子現在倚重王在晉、袁可立,似乎想在薊遼主守,同時在遼南、東江進行牽制,以持久戰對抗東虜。”
孫承宗眉頭緊鎖,思慮良久,“如此辦法,就怕東虜變成又一個西夏,甚至是又一個契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