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個屁!”封思忠跳着腳就嚷嚷,“路老頭,趕緊查炮......快快快!”
他一邊嚷嚷,一邊撒開腳丫子在陣地上奔跑。他這是在檢查各炮展開的是否正確和及時,在24門三磅炮中有六門是封思忠負責的。路易斯路洋人和另外兩個洋人,也各自負責六門三磅炮......他們四個都各兼一個炮連的連長。
“霰彈!霰彈......”看到自己負責的六門三磅炮都展開的非常迅速,封思忠有趕緊命令炮手們裝填霰彈。
所謂的霰彈,就是一堆鉛彈用布包裹成一個橢圓形,然後硬塞進炮膛打出去。因爲火藥爆燃產生的推力會在將炮彈推出炮膛時撕碎布包,這樣鉛彈就會散開飛向前方,一打一大片啊!
炮手們裝彈的時候,封思忠則轉過身,注視着在溪水裡面努力前進的“大清勇士”——他這是在估算距離。
因爲他測距的水平高,所以這裡的24門3磅炮都聽他的指揮,他下令開火後,身邊的一門3磅炮先打響,隨後另外23門3磅炮再打。
“牛錄章京,那些尼堪好像,好像把炮架好了!”
“這,這,這也太快了!”
李應忠這個時候瞧見了難以置信的場面,在篝火的映照當中,24門擺在炮架上的大將軍炮被幾百個手腳麻利的炮手擺弄着,一字排開,轉眼的功夫,已經完全佈設妥當了......黑洞洞的炮口全都對着自己這邊!
這是要炮斃自己?
“快快快,快發銃!”李應忠張開喉嚨大喊。
他手下的火銃兵大部分是鳥銃兵,手裡的傢伙射程很近,根本打不着還在五六十步開外的明軍炮兵......不過他也顧不得了,先打了再說吧!
沒準就把敵人嚇跑了!
就算嚇不跑敵人,能夠聽一耳朵火銃齊鳴,也能壯一壯自己的膽子。
不過還沒等李應忠聽見火銃齊鳴,耳邊就先來了一聲巨響,然後令他終生都無法忘懷的場面就出現在他眼前了——實際上他的終生只剩下很短的時間......因爲他被炮斃了!
二十多門明軍大炮的炮口幾乎同時綻放出火光,接着纔是地動山搖的轟鳴!二十四三磅大炮中填裝的一千多枚鉛彈瞬間噴出,以極快的速度飛越幾十步的距離,輕鬆撕裂了正藍旗漢軍火銃兵所穿的棉甲,子彈在他們身體中變形解體,形成可怕的空腔效應,傷者的血液順着鉛彈打出的孔道噴射而出化爲一股股血箭,射入了清流溪,溪水開始變色了。
李應忠身上的三層甲冑,在3磅大炮射出的鉛彈跟前也和沒有的一樣!鉛彈打中了他的肚子,他捂着肚子倒在了水中,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因爲他一張嘴,冰涼的溪水就灌入了他的口中。而他的腸子和肚子,都被鉛彈打得稀爛,根本存不住涼水,所以這涼水很快就變成了血水,從他的腹腔中流出......人都成這樣了,當然是神仙也難救了。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李應忠只是無助的躺在清流溪底,無法呼吸,無法慘叫,甚至看不清東西(因爲河水被污染,天色也暗),但是他的頭腦卻還是清醒的。
這一刻他才第一次意識道:大清說不定要完啊!這太荒唐了,這怎麼可能!
“啪啪啪......”
就在李應忠喪命的同時,正藍旗漢軍火銃兵們手中的鳥銃、斑鳩腳銃也終於打響了——二十四門3磅炮打出的霰彈當場打翻了一百來個正藍旗漢軍的火銃兵,但還有一百七八十人命大(這是因爲他們的隊形畢竟散,火炮的霰彈覆蓋不到),逃過了一截,這個時候就在胡亂放銃。
就是亂打槍了,他們可都瞧見明軍的大炮是怎麼殺人的了?誰還敢想那幾個前程?所以每個人發銃的時候,手都在發抖!
發完了銃,這些漢軍火銃兵,全都調頭就跑,而且還跑得飛快,彷彿河水的阻力都不存在了。
......
“鐵彈!裝鐵彈......”
用霰彈轟跑了騷擾的清軍漢軍火銃兵後,封思忠可不打算見好就收。因爲在今天的戰場上,他的二十門三磅團炮將會成爲最耀眼的殺人之器!
現在,他們的目標換成了正緩緩逼近的清軍盾車。
爲了能確保擊穿盾車上架着的木楯,封思忠選擇了堅硬的鐵鑄實心彈。生鐵鑄成的彈丸有二斤多重。在演練中用藥九兩八錢,就可以在150步的距離上擊碎盾車上架着的大木楯!
而且還可以在擊碎木楯的同時,造成巨大的附帶傷亡。
當然,前提是能夠擊中!盾車是移動目標,而且現在又在河道中行軍,高度太低,太遠了容易打高。
所以封思忠決定將這些移動緩慢的盾車放近一點,放到距離自己五十步之內,能接着月光火光看清楚一些纔開火,而且也不再齊射,而是各自瞄準。
看到距離差不多了,封思忠才張開喉嚨大乎:“各自瞄準開火!”
跟隨在封思忠身後的一名號手聽見他的命令,立即吹響了傳令的號笛,也就是“嗩吶”。將嗩吶引入軍中的是戚繼光,利用嗩吶刺耳的鳴聲在喧鬧的戰場上傳遞信號,效果的確是非常不錯的。
所以在克難新軍編練的過程中,就有人找來嗩吶替代了容易和退兵的金聲混淆的銅鑼,配給了各個模範團和炮兵團,作爲傳令的工具。
隨着刺耳的嗩吶發出一陣長音,24門3磅炮就開始在各自的炮長指揮下瞄準目標。
這些炮長一半是西人,一半則是封思忠親自選出的“炮兵種子”,都是年不過二十,粗通文墨,聰明機靈,且會算賬的少年。也用嚴格訓練加上不斷裁汰的法子,從一百多人中選出了二十四人。
在戰前的演練中,他們的表現都非常不錯,而今天就要看他們如何應付實戰了?
“轟轟轟......”
二十四門大炮開始第次轟鳴起來了,因爲是各自瞄準,各自開火,也就沒有什麼齊射了,只有接連不斷射出的鐵彈。其中的一些打偏了,但是還是不少命中了正在行進的盾車。
清軍對盾車是有那麼一點迷信的。因爲這麼些年以來,只要他們的包衣奴才辛苦一點,推着盾車替他們擋子彈,他們總是能剋制住明軍亂七八糟的火器。
彷彿盾車就是火器的剋星一般。
所以跟在盾車後面的八旗勇士們看見漢軍火銃兵沒命一樣的奔逃下來,都沒有太當回事兒。
漢軍嘛......就這點出息了!明軍的火器厲害一些,他們就擋不住了。
不過那又怎麼樣?有盾車在.......不怕的!
滿洲第一勇士鰲拜也是這麼認爲的,在他之前的那個第一勇士是沒帶盾車,要不然早把朱慈烺打死了,哪有現在的麻煩?
所以鰲拜就很小心的跟在一輛盾車後面,身子縮着,似乎害怕前面的盾車太小,擋不住自己魁梧的軀體。
就在這時,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在他前方五步的那架盾車的木楯,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就碎掉了,然後就是漫天的碎木塊向鰲拜這裡飛過來,鰲拜連忙閃躲,卻還是慢了一拍,腦袋被不知什麼東西重重一擊,然後就暈菜過去,整個人癱倒在水裡面了。
滿洲第一勇士,看上去又要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