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天色剛剛放亮的時候,明軍的炮擊就開始了,12門3磅團炮被推到了距離“觀音堂”南面,距離清軍陣地不足300步的雪地上,3磅重的石彈就被一輪一輪的打到清軍頭上去了。之所以用石彈,是因爲清軍火器營依託觀音堂的殘牆修了工事,守軍都蹲在工事後面,所以不會被彈起來的鐵彈、鉛彈掃到,明軍乾脆用了石頭炮彈,利用石彈碎裂後四濺的碎塊殺傷清軍。這些炮彈都打得分準,眼看着觀音堂清軍陣地上就是碎石四濺,煙塵鬥亂。不時有清軍官兵被飛濺的石塊砸傷,發出悽慘的叫喊。
但是他們依舊堅持在陣地上,也沒有顯出混亂的苗頭。而且他們的炮反擊也馬上開始了,三門和明軍使用的3磅青銅團炮幾乎一模一樣的火炮被推上了精心構築起來的炮位,緊接着就開始朝着明軍的火炮陣地開火了。
戚元弼第一時間就發現自己低估清軍的火器營了!他們顯然也被西洋軍事顧問訓練過了,而且部隊的戰鬥意志很強,絕對不在明軍之下——這是理所當然的,這些可是第二代、第三代的滿洲勇士,戰鬥精神還沒開始衰退。
另外,清軍常備軍的人數很少,火器營纔多少人?當然容易嚴格訓練了。
相比之下,規模龐大的明軍新軍就難免有點雜亂了。別看朱皇帝這些年努力培養軍官,又是講武堂,又是補習班的。但是相對幾十萬人的龐大數量,講武堂和補習班能夠提供的優秀軍官實在有限,其中相當部分又去了炮兵、工兵和騎兵(黑槍兵),所以步兵的優秀軍官並不怎麼多,除了少數精銳團隊,大部分的明軍步兵也就是拿來打消耗戰的單位!
所以戚元弼已經知道黃得功的那個乾兒子用一個團是打不下觀音堂的......不過沒有關係,黃得功帶着8個團,打車輪戰就是了,總能把觀音堂拿下的!
而且,觀音堂裡面的清軍不過是小魚,天津城內的大清皇帝纔是大大的鯨魚呢!
如果能以觀音堂爲中心展開會戰,擊垮從天津開過來的清軍主力,那麼下一步就有可能圍住順治皇帝!
想到這裡,他對身邊的一個參謀大聲道:“派人去催一下黃節帥,讓他馬上帶主力大隊上來。咱們要在莊橋村和觀音堂之間打一場大仗了!
另外,再派人通報史大帥,就說清朝皇帝出屯天津衛......而且他身邊的大隊主力已經出擊!請大帥立即向天津挺進!男兒大丈夫,建不世之功業,就在此時啊!”
“喏!”
......
“皇上饒命,大汗饒命,奴才一時糊塗,奴才是被南蠻子的大兵嚇糊塗了.......”
正月初四,臨近午時。天津衛,大清皇帝行在之內,科爾沁左翼中旗的王爺滿珠習禮正衝順治磕頭如搗蒜。
他現在可慘了,已經被扒了甲冑官服,還讓人五花大綁,好像還捱了揍,鼻青臉腫,腦袋也破了,不是被人打破的,而是自己磕頭磕破的。
不過他現在也顧不得頭疼了,拼命磕吧......因爲他的這個頭再不磕,就沒什麼用了。順治皇帝已經下了聖旨,午時三刻一到,就要牽出去手起刀落。到時候他的“頭”就是個“廢頭”了。
所以他得抓緊時間,努力自救。而自救的辦法,就只有磕頭了裝可憐了,一邊磕頭還一邊衝着順治皇帝身邊站着的吳克善遞眼色——哥哥,救命啊!
吳克善也急得不行,現在布木布泰不在,他這個當舅舅兼岳父的說話不大管用啊......而且他也不大會說話!這事兒得找個能說會道的。
想到這裡,他就在大堂上踅摸,怎麼都是傻大笨粗的?索尼上哪兒去了?
他正想索尼索中堂的時候,索尼居然就來了,一路小跑着就來了。
“皇上,皇上......”索尼跑得氣喘吁吁,額頭上都是汗珠子,“史可法多半是上鉤了,史可法的大軍正在往滄州東北面的莊橋村和觀音堂而來,就快鑽進咱們給他設的包圍圈了!”
“真的嗎?”順治皇帝一下興奮起來了,“索尼,消息可靠?”
索尼“索元直”當然是靠猜的!現在沒有什麼是可靠的,不猜就沒法打仗了。當然了,也不能憑空去猜,那樣太不靠譜,還得有一點從各方面蒐集來的情報做依據。
“索元直”看了一眼正在磕頭的滿珠習禮,對順治皇帝說:“皇上......如果和碩額駙所報的軍情屬實,那麼咱們這一下應該能圈住南軍的主力。據查,史可法是隨軍行動的,只要逮住了南軍主力,史可法多半就沒跑了。”
吳克善連忙抓住機會,大聲問道:“滿珠習禮,你上報的軍情屬實嗎?”
肯定不實啊!
怎麼可能屬實?滿珠習禮從戰場上跑路的時候全亂套了,自己都沒了方向,一頭撞上卓布泰的火器營時,還以爲遇上了明朝的大軍。都這樣了,他還能知道戰場上的實際情況?
不過他也不敢放開救命稻草不抓啊!於是就咬住牙騙順治皇上了。
“皇上,奴才真是一頭撞上了明軍的主力,他們打着的火把連成了幾條長龍,都沒邊沒界了,總有兩三萬人,至少有兩三萬......”
“那就錯不了啦!”順治皇帝重重點了一下頭,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好了,多半能成了!索尼,吳克善,咱們手頭還有多少人可以動一動?”
吳克善道:“奴才手頭還有5000人沒動,還蒐羅了一些敗下來的戰士,能再湊出1500。”
索尼說:“皇上,天津衛城內還有4000步軍,還有皇上的侍衛數百。”
順治想了想,“把人馬都蒐羅一下,隨時準備跟着朕出擊!”
“喳!”索尼應了一聲。
吳克善一指跪着的滿珠習禮對順治說:“皇上,不如也算滿珠習禮一個吧......讓他當個大頭兵,如果能殺幾個南蠻子,也好減輕一點罪孽。”
“對,對,對,就讓奴才減輕一點罪孽吧!”滿珠習禮一邊哭一邊磕頭,看得順治也有點不忍。
“也罷!”順治哼了一聲,“且饒你一命,跟着你哥哥準備將功補過吧!若是沒有能建功,等回了北京,朕還是要殺你的!”
滿珠習禮大鬆了口氣,回了北京就能請太后姐姐出來救命了......
......
同一時間,史可法也知道順治皇帝溜達出北京的事兒了!
這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而且......也是個天大的機會!
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史可法已經這些“初生牛犢”有時候會打你一個滿頭包,有時候又挺好抓的——打仗這事兒也看天賦!如果遇上李世民那樣的初生牛犢,那可就慘了!
如果順治只是個普通牛犢,那可就是個機會了......萬一抓到了呢?就算抓不到,把他圈在天津衛也非常有利。
順治是大清皇上,把他圍在天津衛,那個圍點打援可就厲害了!北直隸的清軍都得來救他,到時候一個個打過來,把他們都打死了,那麼長城以內不就馬上拿下了?
想到這兒,史大總督馬上對和他同行的田卿意說:“田指揮使(指揮使是官階),現在有多少人可以撲天津?軍糧又能支撐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