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曆1654年6月,鯨海。
鯨海的海水湛藍,如同一匹閃閃發亮的藍色綢緞,在風中一層層的涌動,上下起伏,陽光之下,滿眼都是光芒閃動。在這一片廣闊無垠的茫茫藍色水面當中,五艘小小的蓋倫式帆船,乘風破浪,從緩緩起伏的涌浪當中穿過,向北而去。
這幾條小小的蓋倫船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風浪,也不知道在海上漂泊了多久,也不知道歷經了多少險阻,現在一條條都破破爛爛的,靠近一看,都能瞧見船身上,船帆上臨時打上去的補丁。
五條帆船的桅杆上這個時候正緩緩升起三角形的白底金龍旗——這面旗幟可是有來歷的,是大清王朝和大蒙古國共用的國旗,也是大清(大蒙古)太平洋水師的軍旗。
現在大明和大清都開了國,使團都到了歐羅巴了,當然也依着國際上的慣例製作了國旗。其中大明的國旗叫“日月同輝”旗,日月爲明嘛!也象徵大明王朝國祚永續,和日月同輝。也象徵大明王朝就如天上的日月,俯視東土世界的大地和海洋,爲東土各國所仰仗。
而大清和大蒙古則在白旗上加了金龍,白旗象徵蒙古,蒙古權力的象徵是九斿白纛,而金龍象徵大清,大清的前身就是大金(史稱後金),所以白色和金色的結合就是蒙古、大清合體。而龍則象徵皇帝,意思大清(大蒙古)乃是尊貴無比的皇國,是東土世界的領袖。
從大明、大清兩家的國旗所要表達的雄心來看,明清之間就難免要一決高下,現在高下已分,明存清沒!只是沒了,不是亡了......
不過這五艘屬於大清太平洋水師的蓋倫船上的官兵們,此時還不知道他們所效忠的大清已經沒了!
他們更不會知道,他們所乘坐的五條蓋倫帆船,就是世界上最後一支還打着大清旗號的軍隊了。
大清太平洋水師提督鰲拜現在還不知道大清沒了,他現在的心情不錯,他可了不得了,他可是“乘風東遊太平洋,踏浪去往新大陸”!
這一路來來往往幾萬裡,總算知道了世界之龐大、海洋之遼闊。他還一邊遊歷一邊記錄,寫了一本《東遊記》,記錄了自己和巴圖魯.德貝拉斯科爲了躲避假裝成倭寇的明朝水師的追擊,被迫繞過日本列島,然後順風東行了數十日,抵達了一個無比遼闊的新大陸,此後又遊歷了新大陸西海岸,最後順着什麼北赤道信風西返的經歷......
爲了證明自己所寫的遊記是真實的,鰲拜還在聖迭戈港口參觀遊覽的時候,讓自己手下的甲喇章京朱國治去“順”了一張很難搞到的太平洋海圖,現在“大航海家鰲拜”正在拿着這張寶貝海圖在細看。
太平洋沿岸好地方不少啊!大清國現在就佔了一片又冷又窮的地兒,真有點虧了,怎麼也得把朝鮮國這塊全佔了!
只有佔了朝鮮,大清國出鯨海、太平洋的路線才能暢通無阻啊!
鰲拜正琢磨着要佔領朝鮮半島的時候,敲門的聲音傳來了,然後就是德貝拉斯科的聲音:“提督,已經能看見海參崴的陸地了!”
終於到家了!
鰲拜趕緊收好手中的海圖——他知道這張海圖不尋常,日斯巴尼亞人看得很緊,自己問德貝拉斯科要了好幾回,都只要到半張(就是西太平洋那半張),最後沒辦法只能讓朱國治那小子去偷,不能說偷,那是順......收好了海圖,鰲拜才起身去給德貝拉斯科開門。
“提督,我們到了!”德貝拉斯科一張曬得通紅的面孔上全是喜色,爲了躲避大明海軍,他已經率領艦隊在海上漂泊太長時間了,所以天天都在擔心爆發壞血病——不過說來也挺奇怪的,大蒙古國的太平洋水師好像從來沒發生過壞血病!難道是因爲東方人的體質特殊?不對啊,船上也有許多西方人啊!他們也沒得壞血病,這是怎麼回事兒?
“太好啦!”鰲拜笑着,“他N的,天天吃泡菜、鹹菜就麪包,老子都吃吐了!那些朝鮮人太小氣,下回再不能讓他們準備吃食了......他N的,老子現在聞見泡菜的味道就想吐!”
德貝拉斯科笑着:“不過話說回來,這些臭哄哄的泡菜也有可取之處,可以長期儲存,而且非常便宜,幾乎是不要錢的。”
鰲拜點點頭,深以爲然,朝鮮泡菜的確很便宜......沒有更便宜的了,因爲他根本沒給錢!
大清天兵來保護朝鮮,吃點泡菜還要給錢?
鰲拜和德貝拉斯科一邊說着泡菜的事情,一邊就上了蓋倫船的船艏樓,一塊兒舉着望遠鏡觀看許久未見的海參崴軍港。
軍港看着有點蕭條,位於金角灣入口處的炮臺增築工程好像已經停工了,也沒有快船在港灣入口處巡邏,碼頭上也沒有清兵訓練。
“怎如此鬆懈?”鰲拜搖搖頭,放下望遠鏡,臉色已經有點難看了。
自己才離開多久啊,水師就沒人過問了?這怎麼能行啊!
鰲拜沉着臉生了會兒氣,他乘坐的蓋倫式帆船已經靠上了軍港碼頭。碼頭附近就是一座土木結構的城堡,是大清(大蒙古)太平洋水師提督衙門的所在。衙門的門外還有兵丁站崗,所以看見五條掛着白底金龍旗的蓋倫船進港了,飛也似的進去通報,過了一會兒就看見一羣穿着清國武官衣服的人衝了出來,領頭的一個正是尚可愛。
鰲拜和德貝拉斯科已經從跳板上下了船,站在了海參崴的土地上了。
“提督,提督,您可回來了......嗚哇哇!”尚可愛看見鰲拜就嚎啕大哭了起來,周圍跟着的武官也一塊兒大哭。
鰲拜被這羣哭喪的給弄得一頭霧水,罵了一句:“他N的,是我家死人了不成?”
尚可愛居然點了點頭:“是啊,您家裡死人了,您哥哥卓布泰死了......您弟弟穆裡瑪也快死了,還有您的兩個侄子也死了,您的堂兄弟好像也死了幾個......”
“什麼?什麼?怎麼死那麼多......”鰲拜一聽就急了,自己家裡鬧瘟疫了還是怎麼了?
尚可愛抹着眼淚:“誰家都一樣......這些日子咱們滿洲是家家舉哀,戶戶發喪啊!”
其實尚可愛他家沒死什麼人......尚可喜封在山西平陽府,並沒有出兵,尚可愛的兒子們又都在水師當差,所以也躲過了一劫。但是尚可愛得隨份子啊,那麼人都死了,得隨多少份子?能不哭嗎?
“到底怎麼啦?”鰲拜吼了起來。
尚可愛抹着眼淚:“提督,我和你說......你可千萬彆着急。”
“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尚可愛嘆了口氣:“提督,咱們的大清沒了!”
鰲拜沒聽明白,“誰沒了?”
“大清沒了!”
“什麼?大清沒了!”鰲拜跳起來了,“怎麼回事?大清怎麼就沒了?那,那咱們這兒是,是什麼國?”
“現在......叫金國,”尚可愛道,“暫時叫金國......如果大明皇帝能同意,那以後咱就是金人了!”
“金人?怎麼還要大明皇帝同意?難道,難道我大清已經被......”
尚可愛又是一聲嘆息:“敗了,給打敗了......所以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