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興九年三月,朝鮮王國,漢陽府。
昌德宮的敦化門外的御道兩旁,今兒可是人山人海,似乎整個漢陽府城的居民都跑來這裡了。這些朝鮮的官民士庶,都穿上了他們最好的衣服,按照各自的身份高低,分別擁擠在不同的地段。
雖然金朝大王金爾博下了“嫡子庶孽一體科舉”的教旨,但是朝鮮社會的等級觀念依舊非常濃重。兩班庶孽只要沒考上科舉,依舊是低下一等或者兩三等的存在,不能和嫡出同列——金多多因爲是外來戶,對於朝鮮等級制度還是不夠了解,所以纔將庶孽等同了。在中國那邊,哪怕是貴族之家的庶孽,地位雖然不比嫡長(嫡出長子可以繼承爵位),但是他們之間的地位相差也不是太多。可是在朝鮮這邊,庶出屬於中人(不屬於兩班,但是比平民要高級,可以擔任中下級武官),而孽生則屬於賤民,地位甚至低於普通的庶民,不能入戶籍,也不能認爹(都知道,但不能認),地位和奴僕差不多。
而金多多自己是嫡出,當然也看不上庶出孽生的兄弟,但是再怎麼也不能把好好的同父兄弟當包衣奴才啊!所以他就想當然的把庶孽同列,全歸入士大夫行列了......這些朝鮮八道的孽生,只要有條件的,都跑來漢陽府參加科舉了!
即便沒有考上的,也不願意馬上離開,今兒都到了昌德宮敦化門外的御道兩旁等着要給比爹孃還親的金多多、金爾博磕頭謝恩呢——進士沒考上,士大夫身份還是有的,所以在稍後的授田當中,他們還是能享受士大夫的待遇。
所以打敦化門算起,排在嫡出和庶出士大夫身後的孽生士大夫有好幾千,全都穿着白色的儒服,帶着朝鮮風格的高帽子,伸着脖子向敦化門的方向張望。
今天可不是一般的日子,今天是“敦化門外唱名”的日子!
所謂敦化門外唱名,其實就是在洪興九年春天的朝鮮科舉中高中的進士們遊行誇官的好日子!
因爲這是金朝第一科,根據金大王的教旨,朝鮮八道的官員都要換成新朝進士(原本的官員也可以去考),所以取士人數就特別多了,高中之士多達六千六百,今天都要出來遛一遛。
而爲了顯示隆重,在進士們遛街之後,金多多還會在安東軍的鐵騎護衛下出敦化門繞城一週,以顯示金朝天威。
敦化門已經大開了,六千六百身穿大紅袍,頭戴烏紗帽的朝鮮進士,正排着隊浩浩蕩蕩的出來,他們大多都是庶孽出身,一個個都是志得意滿的。
庶孽的數量本來就比嫡出多啊!而且金朝的政策對庶孽有利,所以他們參加科舉的積極性也高,所以“中籤”的多數都是庶孽。這些人現在都有了官身,不管怎麼算,都已經位列兩班,真是王恩浩蕩啊!
這羣庶孽進士,毫無疑問就是金朝統治的支柱了!
當大明金親王,安東大都護兼朝鮮大院君金多多騎着一匹日斯巴尼亞國送給他的伊比利亞馬走出敦化門的時候,御道兩邊的朝鮮士庶全部跪伏在地,一律用漢語大聲呼喊。
“大王千歲,千千歲!大院君千歲,千千歲......”
聽着朝鮮人聲嘶力竭的歡呼,金多多臉上的笑容真是怎麼也掩飾不住了,他高興啊!不是因爲朝鮮士庶的衷心擁護,而是從大沽口商埠傳來的特大利好——大明朝又遇上財政危機了,沒有錢打仗了,所以只好班師還朝!
班師還朝的詔書已經正式發佈,班師的日期也定下了,就在三月十八日。留守北京大臣的人選也敲定了,就是那個讓人討厭的奸臣史可法,已經受了北京留守大臣兼山陵使,不僅負責留守北京,還兼管天壽山十二陵修繕工程,據說還撥下了六百萬兩銀子用於皇陵修繕......
大沽口商埠那邊還有傳聞說朱皇帝爲了遷移中原和陝西的幾個藩鎮虧了老本,已經開銷了兩三千萬,而且每年還得拿出上千萬兩銀子的維持費用!
另外,大明朝廷還兌現了“三年免徵”的諾言,免了河南、山東(部分地區)、山西、河北等地洪興七年到九年的所有田賦。
而在豁免田賦的同時,大明朝廷還向這些新收復的地區派遣了大批的官吏,建立了各級地方政權,還撒出去大把的白銀銅錢採買僱役。
這些新復之地都是有開銷沒進項的,又是一大筆的虧空。
再有就是幾十萬北伐大軍已經摺騰了兩三年!除了和清軍戰鬥之外,這些軍隊還兼管着治安和各種工程,修路築堡,疏通河道,加固緊要地方的黃河大壩,還好生整修了一番北京城堡。
這可又是大把的銀錢撒出去!
大明朝廷就算有金山銀山,也禁不住這樣花用啊!
現在好了,朱皇帝家也沒餘糧了,沒有了餘糧,應該就能消停一陣子了。
只要有個三五年的安穩,安東都護府的轄區就能恢復元氣,朝鮮金朝的統治也能穩固了。
......
“班師還朝?爲什麼呀?東虜的餘孽還沒消滅呢,怎麼就回師了?難道是想發兵攻打額大順朝嗎?”
四川,重慶府,朝天宮。年初的時候才從雲南昆明返回重慶的大順天子李過,剛剛得到了大明皇帝班師還朝的壞消息。
這事兒對金多多是好消息,對大順可不是好事兒?
在北京被明朝收復的消息傳到大順朝廷後,大順朝上下馬上就感覺到不順了!
北京一收復,大明朝“差一點”就能全據關內漢土了,而那“一點”好像就是大順朝佔有的四川啊!
“皇爺,”大明皇帝班師的消息是大軍師宋獻策給李過帶來的,“臣得到的消息說是明朝沒有銀子了......明朝皇帝的北伐花錢花海了,不到三年就花掉了上萬萬,現在國庫空虛,民生凋敝,東南財賦之源已經民不聊生,再拿不出銀子供朱慈烺揮霍了。”
“上萬萬?”劉宗敏吸了口涼氣兒,“這朱慈烺也太能敗家了吧?三年不到就花了上萬萬!”
“也能斂財!”孫可望插了句話,“上萬萬的銀子啊!堆在一起那可是成山了,是怎麼搜刮出來的?”
牛金星苦笑了一聲:“田土夠多罷了!咱們佔了天府之國再加一個雲南,賬面上交租的糧田(養兵的稱兵田)是五千三百多萬畝,一年入庫的田租也有一千萬出頭一點。明朝的四江兩湖閩粵再加上山東、廣西,在冊糧田怎麼都有五億三千萬畝吧?年入一億石有什麼難的?再加上商稅、關稅、鹽稅的,再加兩千萬兩白銀也不困難。攢出萬萬兩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明朝賺得多,花得也不少!每年的開支也都在萬萬之上,這次北伐的確花費多了,估計得再攢上三兩年,纔能有錢攻打咱們四川。
皇爺,臣估摸着咱們還能有三年安穩日子,之後恐怕也連年征戰了!”
“打就打!”劉宗敏哼了一聲,“誰怕誰啊!要額看,額們不妨來個先下手爲強!趁着明朝沒有軍費,先打一傢伙再說,莫叫朱家的兵馬佔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