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牙坐不住了,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深知對同樣江湖能人,以和爲貴,樹敵不能太多,能吃掉的就吃掉,能收攏的就收攏,吃不掉的收不攏的,就拉攏交朋友。這是江湖之道,江湖上死拼死殺,那是兩敗俱傷。現在黑道上海沒有人能夠和他抗衡,他有日本人的靠山,也有自己的實力,在這座城市裡邊,大大小小的黑幫,都被他收購了,沒人敢起屁。可是這槍客不同,他不屬於幫會,他是跑單幫的,殺人無不命中,又神出鬼沒的。得想辦法和他見見面,做個神交朋友。這種人時常會出其不意,不按江湖路數做事,你無法捉摸他的行事軌跡。
金大牙手裡的一對玉球嘎啦嘎啦轉得直響,一隻手拿着個文明棍,他覺得這樣打扮裝束有氣派。現實做樣子搞氣勢,後來習慣成了自然,再然後就上癮了,手不離球。這對球,還是暗器,能夠在特殊的情況之下,擊打出去。
金大牙的辦公處不是日本人給提供的,是自己的私有財產。江湖這些年,巧取豪奪這些年,攢下了幾輩子用也用不完的資產。他的名下,商號跨界經營,工廠自家有幾座。金大牙當年的打打殺殺,雄氣精銳,可是現在他希望在風口浪尖上求穩。
他的辦公大屋有一百多平米。他坐的大椅子,是雕花鏤空的龍椅,上邊鋪着一張假虎皮,故稱虎皮椅。金大牙按了一下響鈴,進來一當差的聽其調遣。金大牙說:“你去清一下警局的洪探長。”
“是。”聽差說了聲是,就要退下。
“慢,別去了,還是我親自請他吧。”金大牙左手的玉球被轉得嘎啦嘎啦的響。他抓起電話,撥了號給警察局。“是洪探長嗎?是我。我想請你吃頓飯,給個面子吧。”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他說:“那好,晚間,就在老邊餃子館。”
金大牙放下電話給春喜樓打了個電話,是老鴇子接的。他問:“最近有沒有鮮的啊?”
“沒有啊,要有,早就孝敬金爺了。”老鴇子在那邊說。
“那你們還能不能行啊?辦得死氣沉沉,真掃興。”金大牙對女人的要求,不要需要文化氣質品位,只需要年輕漂亮就上眼。
金老大在氣派上,歷來講究。在他去老邊餃子館之前,他的警衛就先有兩名站在門外了,然後又有兩名站在包間的門外了。他自己則是在貼身二保鏢的護送下,坐上他的克萊斯勒奔馳車來到老邊餃子館。他先到,是表示對洪民的尊重吧。一對球玩的爐火純青,嘎嘎嘎脆響。洪民則是自己開車來的,他身着便衣,來到包間。
“來來來,請上座。”金大牙客氣。
“不敢不敢。金爺上座。”洪民謙虛。
跑堂的進來,侯着。金大牙說:“點菜。”跑堂的說:好咧。
金大牙點了很多菜。不一會兒,菜就上來了。擺滿了一桌子。金大牙說:“洪探長,今天找你有事情要求的。”
“金爺吩咐就是了。上次所託之事,我也沒有辦明白呢。這槍客,不好找啊。找到了,我一定將其歸案。”
“洪探長,不要着急。我不追究那張死亡通知單了,我想求探長幫我牽線搭橋,和槍客見一面,交個朋友。江湖上混的,哪有舌頭不碰牙的?玩槍難免走火,人之常情。大家在這槍林彈雨中風風火火的,也不是個最好的方式,和爲貴啊。”
“也是也是。金爺有所不知,我和這槍客不是很熟,我歷來對他頭疼。不過,要想找他,也是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
“有人大概能找到他。”
“探長吃菜,邊吃邊聊,酒可不能少喝。”金大牙舉起酒盅,和洪民碰了一下。“誰能找到他?”
他們把酒盅裡的酒喝乾。洪民說:“爲了那張死亡通知單,我們是煞費苦心,瞭解到了一人和槍客有些交情。”
“這人不簡單。”
“這人也是個小幫的頭頭。”
“在家裡還是在家外的?”金大牙說的在家裡和在家外,就是小幫是不是它統轄的,是就叫在家裡,不是就叫在家外的。
“現在這奉天,對你金爺來說哪還有在家外的。只是這個幫太小,你不直接見的,他的上邊還有大幫。”
“這人是誰?”
“他叫馬頭,是白幫下邊的小幫。”
“馬頭,我是沒遇見過,這人好像是聽說過。他不和我來往。”
“不是他不和你來往,是你不和他來往,他高攀不上你啊。’
他們嘻嘻哈哈地邊吃邊喝邊說些不鹹不淡的話。最後洪民藉口有事,就告辭了。洪民沒有回警局,他直接就去找了槍客,說這件事了。
金大牙回到辦公處,趕緊給白幫打電話,說他要見馬頭。白幫頭在那邊說:“很快就會找得到,請放心。”
白幫頭目趕緊去找馬頭。馬頭名義上是受白幫領導,實際槍客是這小幫的絕對領導人。馬頭在白幫頭目的帶領下,來到了金大牙的衙門求見。金大牙熱情地接待了分黑幫下邊的小幫的小頭目,還是第一次。這些幫都是利益獨立的,分治某一地域的利益,只不過向上一大點的幫繳納貢稅。白幫頭目介紹後,就明步地退出去。
“馬老弟啊,早就聽說你的名號,一直沒有見,也是我疏忽。”
“不敢勞金爺垂愛,謝謝金爺高臺無能屬下。”
“我想讓你幫我辦一件事情。”
“金爺的事情,我一定全力辦理。”
“我聽說你能約上槍客?幫我約他一下,我設大宴請他。”
“我試試看吧。我是見過槍客,不過他居無定所,不太好找。”
金大牙把個玉球轉得嘎啦啦響。“你大膽去找吧,我有酬謝。”他從抽屜裡拿出一根金條,遞過來。馬頭說:“謝謝金爺厚愛,我一定盡力,這貴重的禮物我不能收,我爲金爺辦事情是金爺看得起我,我很榮幸。”
“好吧。”金大牙手裡邊的一對玉球嘎啦啦地轉得直響。“我很賞識你。”
“我這就去派人找尋槍客景先生。”馬頭告退出去。馬頭心裡明白,槍客一定會願意和金大牙見個面的。互相也好多多有個瞭解,知己知彼。
槍客在馬頭的陪同下,來到金大牙的司令部。槍客現在是西裝革履,拄着一根文明棍。這這文明棍有些特別,怎麼看都是經過精心的策劃設計出來的。槍客還是大鬍子,滿臉的濃密。走路似乎有那麼一點瘸,拄上文明棍,合情有合理。進到金大牙的頭道門,還很順利,進到第二道門就被僞軍內崗截住,說是要例行公事,檢查搜人。金大牙老遠地跑出來,左手玉球嘎啦啦響,說不必檢查不必檢查。
槍客明白這是要給自己來個下馬威,然後顯得親近網開一面。“不,的檢查,我不能壞了你們的規矩。公事就要公辦。”崗兵退回去。
槍客今天沒有帶槍,但是,他的文明棍就是一種特製的手槍。這一點馬頭也不知道,根本就看不出來。文明棍槍,裡邊的子彈比較特別,在外邊基本看不出傷口來,準射到內臟的要害部位。
馬頭給彼此雙方介紹了一番,就知趣地退了出去。金大牙說:“兄弟請上座。”
“不敢,金司令上座。”
金大牙坐到假虎皮椅上,說:“景兄弟,你的一紙死亡通知書,可是搞得我提心吊膽,寢室難安,坐臥不寧啊。”
“那麼今天找我來,是興師問罪的吧。要對那張死亡通知單討個公道嗎?”
“不是,哪能對你這赫赫有名槍手興師問罪啊。我是要和你交個朋友嘛。”
“那可對不起了,多有得罪。”
“景先生,你的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我沒開玩笑,我也從不會開玩笑。我當時也是要通知你的,還通知了櫻田惠子和木吉野夫。你和他們都是我的目標”
金大牙坐在假虎皮椅上,眼睛嘰裡咕嚕亂轉一氣,對槍客的說話有點反感了。“我願意和你交朋友,才請你過來的,不然你也知道,進得我金大牙的府上,還有能出去的嗎?沒有。”
“那可未必,金爺金司令。”槍客不軟不硬地說。“我還從來沒有出不去的地方。不然,我早就被人殺死無數遍了。那日本的惠子,那日本的野夫,一直想把我弄死,可是他們弄不死我。”
金大牙看看槍客,把個玉球轉得飛快,嘎啦嘎啦地響。他在快速思索,如何對待這狂妄的傢伙。他不願做朋友,還真不如趁這機會殺掉他算了。在自己的府上,殺他就像殺個小雞,不會費力氣的,在這裡由不得他能耐,那就是大鵬也不能展翅,飛不上天。殺念一起,金大牙的臉就拉了下來,說話也不中聽了。“槍客,你今天到我這兒來,帶槍了麼?”
“沒帶,只是拄着文明棍,來協助殘退走路。”
“你爲什麼不帶槍?”
“我想金司令今天大概沒有歹意。”
“本來沒有,現在要改變主意了。你太無禮了,強賓不壓主,強龍不跟地頭蛇鬥,而你卻說話咄咄逼人,在和我叫號,我心煩了。”
槍客見金大牙翻臉了,就說:“你想怎麼樣啊?”
“不想讓你出去。”
“金大牙,你想想看,我敢於來到你這鬼門關,就能出的去,否則我會自投羅網嗎,就你這破司令部,還比不上閻羅殿鬼門關,我這輩子九死一生。不怕死啊!”槍客也一下子翻了臉,說話衝勁十足。
一時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