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後,雖然稍覺不妥,但朱重八還是趕緊與二哥開始四處忙活了起來。可一番翻箱倒櫃下來,兄弟二人這才發現;父親竟連一身像樣的衣服也無法找全!可眼見大嫂已將母親的衣物整理完畢,兄弟二人卻也只能將舊衣服爲父親穿好,擡着父母的屍身走了出去。
出村後不久,兄弟二人就找到了劉繼祖的田地。此時再打量起贈送與自家的這塊嶺地,其地形之怪,還是令朱重八瞠目結舌連連稱怪。只見大片平整低窪的土地邊緣,一條凸起的丘嶺呈扇形將整塊田地環抱與懷中,一直延展到了前方一座異軍突起的山峰後,丘嶺方纔趨於平緩,現出了一塊狹長平整的土地。‘此處雖然不甚稱心,但這劉繼祖倒也稱得上是一位實誠之人啊!’認出了這塊狹小的土地便是劉繼祖所指之處後,雖然對這塊嶺地不太中意;但想到了劉繼祖確實也曾有言在先,朱重八還是趕緊招呼二哥掄起鎬杴開始忙活了起來。
沒成想,一番挖掘下來除去挖開了上面薄薄的一層土層外;再往下,任兄弟二人用上了全部傢伙,使盡了全部力氣;卻也沒能撼動下面的岩石分毫。不知不覺間,便已時過正午了。眼見根本無法繼續深挖,因不忍雙親一直在烈日下暴曬,早已精疲力盡的朱重八兄弟卻也只能先將二人屍體移至了山峰下方陰涼處,打算暫時歇息片刻,再做計較。卻不料!剛剛將二老屍首扶正放好,只聽得噶剌剌地一陣沉悶滾雷響過後,霎時原來晴朗的天空就陰雲密佈,轉眼間便大雨傾盆;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卻哪裡還能有躲藏之機?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爹孃在此日曬雨淋!’眼見雨勢愈發猛烈,朱重八衝口低呼了一句後,當即便與二哥又同時把住了託放屍體的門板。沒成想,還沒等兄弟二人將門板擡起,只覺得整座山峰一陣戰戰兢兢的顫抖後,剛聽到嘩啦啦地一陣聲響發出;大片砂石泥土頓時從山上坍塌而下,立時便將二老屍體遮蓋的嚴嚴實實!看到半邊山峰已化作了一座墳塋似地將屍身掩埋的嚴嚴實實,無計可施的兄弟二人卻也只能就地整修,草草祭告了一番後,悵然若失地返回了家中。
‘咦,此地怎會全無下過大雨的絲毫跡象?’回去路上,望着土地乾涸晴日當空的景象;再想起方纔情形,朱重八不由連呼怪異。但再想到了姐姐此刻應該還在家中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由於心中存疑,剛一進門,朱重八便就方纔發生的異象先向大姐詢問了起來。這朱家大女兒雖然斗大的字不識,但由於其夫家乃是當地有名的風水先生;數十年的耳濡目染下來,自然是對這風水之道也並不陌生。是以,一待聽完了下葬時的種種異象後,隨即便又問起了此處的地形樣貌。看大姐神色肅然,不敢違拗,朱重八遂趕緊尋來一根樹枝,當即便在地上邊說邊畫了起來。
可一番繪聲繪色的比劃下來,卻見姐姐面色非但未有絲毫放緩;反而神情越發凝重雙眉緊鎖了起來。‘這究竟是是何兆頭?是好是壞呀?大姐’見其久久不語一副高深莫測之狀,朱重八兄弟不約而同急急問道。‘這種地勢名爲水龍環穴,按說是一塊絕佳的風水寶地;其主人也必定會福澤深厚,惠及後世!只是咱們家這境況......’看衆人情狀,朱家大女兒沉吟了一句後,隨即便又開始連聲長嘆了起來。朱重八本想再問,但想到了這塊地的主人原本是那劉繼祖所贈後;興致索然之下,卻也只能轉而與衆人扯起了閒話。
少時幾句閒話家常扯完後,當幾人再說到了今後出路時;想起那劉德的僞善面目,彷徨無計的朱重八立時便有了一種空落落的茫然之感。見狀,看突然沉默的小弟面上一副與年齡極不相稱的落寞之色,朱家二女兒心中委實不忍之下;這才緩緩講道‘聽說距城外不遠處有一座寺院,廟中的主持名叫高彬。據說這和尚不但見識廣博,而且還有一身了不得的好本事!我兄弟若是......’講到此處,見朱重八頗爲嚮往;其稍稍一頓後,隨即卻又話鋒一轉道‘只不過據說這高彬和尚來歷極不簡單,若非是萬不得已,我兄弟切不可與此人交往。’言畢,面上立時便現出了一副褘莫如是的情狀。
好一番話說完,看看此間俱已安排妥當;於是再稍作交代後,次日一早朱家女兒便與衆人道別,相繼返回了自家而去。於是隨着二人的離開,已喧囂多日的朱家也總算是又恢復了昔日慘淡的平靜日子。此時已一貧如洗的的家中,雖然起初還能靠兩位姐姐留下的一些細軟勉強度日;但時日一久,還是難免陷入了坐吃山空的窘迫境地!是以,眼見家中已難以爲繼,爲了能使衆人能夠果腹;一俟七祭之期(按當地風俗,逝者下葬後每七日爲一個祭日;共七個祭日,即七祭)屆滿,朱重六便首先提出做工,恢復了往日的活計。
得知了朱家境況後,初時劉德也並未推辭。只是後來想起當時討要墳地自己並未應允,擔心朱家兒子做工時心存怨恨;所以不久後便以喪期(按按當時習慣,父母去世後,子女要爲其守墓三年)未滿爲由,藉故將朱重六給打發了回去。突然缺失了一個勞力,卻又憑空多出了一張嘴;這下朱家可就吃不消了!勉強捱過了年關,到了開春之時,勉強餬口的朱家竟至到了實在無米下鍋的地步;以致於忍饑受餓也成爲了一家老小每日不得不面對的生活常式!眼看青黃不接之季已至,爲減輕家中負擔,無奈之下,朱重八卻也只能硬着頭皮又找到了東家去想辦法。沒成想,還沒等頭腦發昏的朱重八一番話說完,那劉善人便以服喪期間不宜做工爲由;直接拒絕了朱重八的請求。
眼見做工無門,生計越發艱難;不得已,朱重六隻能先行帶着一雙兒女外出逃荒,以求全家能得以活命。二哥這一走,雖然減少了幾張嘴吃飯;但怎奈坐吃山空,不久後家中還是不免淪入了食不果腹的境地!其間,由於經常無法得到充飢之物,骨瘦如柴的朱家人;既是豺狼見了,也只能無奈地流着眼淚離去。如此又強捱了一些時日,待到了年幼的侄女生生餓死之時;眼見全無活路,實在無計可施之下,朱重八這纔想起了二姐曾說過的那位高彬和尚。‘這寺廟裡有田有地,又經常廣開粥濟;便是混個飽腹也好’朱重八暗忖。主意打定,朱重八遂當即便告別了家人,隻身前往了皇覺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