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賈之言,如同一把利刃,直指猶太人的心臟。
猶太王戴維神情複雜,怔怔無語,壓抑在心底多年的野心和希望,在這一刻被與秦國結盟的熊熊大火吞沒。
與近鄰的托勒密三國、只相隔一個地中海的羅馬相比,東土秦國與猶太人之間的距離太遙遠了,即便現在秦人牧馬兩河流域,戴維也無法相信這是事實,要知道維繫這樣一個幅度遼闊的龐大國度,可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事情。
一百餘年前,雄才偉略的馬其頓大帝亞歷山大沒有能夠做到,一百年後,戴維認爲,秦人也不可能長久的統治這一片土地。
既然這樣,與秦人聯合一起,一起對付近鄰惡虎倒是猶太人的一個機會,只要抓住了,那麼猶太人就完全可以藉助秦國現在強悍的力量,實現猶太人的崛起,而等到將來有一天秦人退回東方去,這一片祖先的沃土就是猶太人的天下了。
“陸上使這麼說,不知可是神武帝的意思?”戴維想到這裡,臉上泛起一陣肉麻的親切笑容,衝着陸賈大聲問道。
“哈哈,神武帝有一封書信,正託陸某轉交戴維王,請過目。”陸賈點頭道,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卷用羊皮包着的卷書,遞給了身邊的猶太侍從。
秦國西來。
在地中海東岸一帶要想長久立足的話,不僅僅需要強悍的兵力、一次次的移民,還需要一個在當地可以依靠的盟友,在這一點上,擁有衆多信徒又有悠久文化傳承的猶太人無疑是最爲合適的選擇。
“結盟這件事,請上使容我召集各位元老商議後再定。應該在這幾日內就能有結果。”猶戴維一邊看着李原書信,一邊吩咐左右道。
“如此那本使就先告退了。”陸賈淡淡一笑,朝着還在發愣中的猶太衆貴族一點頭,即昂首轉身準備離開。
“上使且等一等。來人,快快送陸上使到馬加比酒館歇息。讓上使好好的享受一番我們美麗可人的猶太女子的服侍,看看和東方人相比,有什麼不一樣?”未等陸賈邁出大門,戴維這位猶太國王忽然急急的叫喊起來。
他一隻手裡還持着李原的書信,另一隻手用力的揮動着,表情中的興奮與渴望之色也更加的迫切。
權力是一個好東西。
有了它。你可以在規則遊戲下,爲所欲爲。
有了它,你可以將一個又一個擋路的對手踩踏在腳下。
猶太王戴維的全名是馬加比.戴維。戴維兩個字,在希伯來語裡面,與“大衛”幾乎同音,但同音並不等於相同。
他所在的馬加比家族雖然富有。並掌握着這個民族最大的船隊、最大的商鋪、最多的商隊,但在血統上,馬加比家族只屬於猶太支派,也就是說不是大衛王、所羅門王這一支的嫡系血脈。
血統的不純正,讓馬加比家族對猶太人的掌控力大爲減弱,而同時,西方的權力架構和執政理念。與東方集重權於一身不同,猶太民族的議事決定權,更多的是在議會,而不是國王,象結盟這樣的重大事項,戴維雖然貴爲首領,也不能一下子定奪。
李原的信雖然不長。
但卻正中戴維的要害。對於猶太人的這段歷史,李原有着清晰的描述,他在字裡行間,表明了秦國堅定支持馬加比家族的立場。
馬加比家族有的是錢。又有經商發財的頭腦,缺乏的是軍隊的支持,還有世襲血緣上的名份,如今能夠得到秦國神武大帝的親口承諾,戴維怎不心花怒放。
陸賈仰首而出。神情裡盡是自豪與驕傲,有一個英明果決、事事能料敵於先的皇帝,對於外交交鋒來說,是非常重要的。這些年來,隨着秦國的強大,陸賈在他國異邦感受到的,是受人尊敬和推崇的無限榮光。
不過,象這樣的出使,對於已經年過半百的他來說,將是一次比一次少了,不因爲什麼,只是年齡和身體吃不消。好在,這些年,陸賈也收了好幾個能說會道的學生,有些小國方面的出使,直接交給他們去辦就可以了,陸賈更多的任務就是在李原的身邊,出謀劃策,提點遺漏。
——。
耶路撒冷。
是基督教的聖地也是聖城。
在耶穌還沒有誕生的這個時代,它的名字叫大衛城。
從橄欖山宮殿羣下來,陸賈一行秦使在猶太士兵的保護下,朝着安排居住的地方而去,爲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戴維將陸賈等人安置在了馬加比家族經營的最大也是最爲奢華的一座酒樓中。
聖殿山下,秋日的景色漸漸由深綠色轉爲淡黃色,馬加比家族的酒樓緊鄰着這個城市最爲繁華的河道口,這裡商鋪林立,人聲嚷嚷,來自地中海不同地方的商人、還有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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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加比酒樓門口。
幾個叫賣雜物的小販正在賣力的呦喝着,陸賈等人明顯的有異於西方人的面龐,讓他們心中一陣狂跳。
“這是來自東方的神秘大商人,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信任,那就發大財了。”抱着這樣一種想法,猶太小販們爭相擠上前來,向秦國使團兜售自己的物件。
來自死海邊上的五彩貝殼,據說可以送給心愛的女子,給她們的首飾盒裡增添幾分的美麗。
來自埃及的神獸,獅身人面,兇惡異常,據說可以鎮住邪惡的東西。
來自更西方的大羅馬的彎刀,鋒利異常,刀柄上還有精美的圖案——。
小販們的叫喊聲嘶力竭,對於保護秦國使者們的猶太士兵,他們並不懼怕,這些年來,猶太人受到托勒密三國的壓迫,軍隊的建設遠遠的落後,這些士兵充其量只是維持一下秩序的保安罷了。
陸賈停下了腳步。
對於西方的風土人情,他很感興趣。
對於一個優秀的說客來說,只有更多的瞭解對手,才能在談判桌上掌握主動權。前不久,李原在與秦軍諸將與親信的交談中,說起過地中海一帶諸個民族的發展史,這些來自異邦的故事讓陸賈等人感到新奇。
“大叔,要不要毯子,厚厚的羊毛氈毯,自己織的,保證踩不爛!”倏然,一個弱弱的柔柔聲音在陸賈耳邊響起。
陸賈尋聲看去,卻見左邊的一個攤子上,一個只有八、九歲的猶太小姑娘,正用一對淡褐色的圓眸看着自己。
小姑娘穿着一件舊舊的麻布衫,很單薄,洗得卻很乾淨,她的樣子執着而專注,讓陸賈倏然覺得不買她的東西,有種說不過去的罪惡感。
“天要熱起來了,這氈毯再厚再結實,我也用不上。”陸賈蹲下身子,輕撫了一下小姑娘的頭髮,說道。
這小女子有西方猶太人的膚色,但其模樣神情,卻又與東方的女子象極了,一下子讓長久離開的陸賈想到了自己在長安城的幼女。
“天熱總要過去的,過一陣子就又會天冷了,大叔,我們遇上一次是大衛王的恩賜,但下一次能不能再碰上,就不能保證了。”小姑娘緊張不安的辯說道,她的這一句話,讓陸賈禁不住笑出聲來。
沒錯。
天熱天冷,會相互交替。
但這與是否購買氈毯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與小姑娘能不能與陸賈再相遇,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小姑娘將兩件事放在一起可憐巴巴的說起來,讓人聽了,又覺得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要是真不買的話,還真有點過意不過去。 ωwш☢тт κan☢¢ ○
“這麼說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這裡還有十個人,小姑娘你要是能一一說動的話,你擺賣的這些氈毯,我們就包下了。”陸賈哈哈一笑,道。
作爲一個辯士。
對於口才很是重視,小姑娘似是而非的辯解,讓陸賈有刮目相看的感覺,一時間,他的心中不由得存了要考一考小姑娘的心思。
“這話可是真的?瑪利亞可聽說,你們東方人有“一言既出,駟馬難什麼追”的承諾,要是我做到了,這些氈毯還有我家裡的,你們就要全部的買下來。”小姑娘褐色星眸一閃一閃,看着陸賈說道。
“哈哈,瑪利亞,這個名字不錯,放心吧,我們大秦人說話算話,你有多少毯子,我們就要多少!”陸賈大笑道。
西方的氈毯。
在秦國是搶手的商品,這是因爲距離遙遠,路途艱辛的緣故,就算秦國征服了整個中亞和中東地區,這條絲路也還是難走異常,商賈們要想把西方的貨物安全的運到東方,唯一選擇的辦法,依舊是一段段的接力運輸。
不過,這種層層加錢的運輸貨物方式,對於秦國使團來說是不需要的。一路之上,有秦軍專門提供的驛站士兵保護,貨物的安全不需要過於擔心,在這個大秦軍隊橫掃西域的輝煌時代,在匈奴人灰飛煙滅的教訓面前,沒有哪一個部落敢冒着滅族的危險,去打劫由秦國軍隊保護的商品。
瑪利亞在陸賈的注視之下,面帶可愛的微笑,走入了比陸賈年輕許多的使團年輕人中間,小姑娘的蘿莉模樣,加上甜美的笑容,讓她很快的成爲了秦國年輕人們圍攏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