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彭輝的身體稍微好轉就提出出院申請了,他一直不怎麼喜歡呆在醫院裡。然而醫生不同意,醫生說他這樣的身體狀況,建議一直住院觀察。
邢彭輝有自己的想法,他覺得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生活上的美好沒來得及享受,不想一直呆在醫院裡,就堅持出院。
醫生考慮到他經濟條件較好,又有家庭醫生和護士照顧,也就同意了。
邢琰琰卻不太贊同父親的做法,李醫生和護士再好,家裡的醫療條件畢竟不如醫院啊,萬一有個什麼意外還得上醫院不是,況且家裡離醫院還特別遠。
邢彭輝呵呵笑着說:“我是真的聞膩了醫院裡的消毒水的味道了,而且在醫院裡除了每天等到檢查和治療,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即便我是個將死之人,我也不願意在醫院裡單調地等死啊。”
“爸,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大家都認爲你在醫院裡是最安全也是最好的方式啊!”邢琰琰勸他,真心不喜歡聽到他提到“死”字,她還是抱着幻想,希望奇蹟出現,雖然知道很渺茫,但是她真的不願意接受父親可能離開她的事實。
邢彭輝拍拍她的手說:“你爸爸現在這情況了,只想及時行樂了,我們都看開一點吧!而且我也心疼我的女兒每天早晚都要趕到醫院去看我,太折騰了,還不如呆在家裡,就可以一直和我的女兒在一起了!”
這句話如此暖心,又讓邢琰琰笑了,然而笑中又帶着一點點苦澀,她現在也期盼着每天可以和父親多相處一陣子了!
她推着父親的輪椅走過花徑,走到溫泉景區裡,帶着他在景區裡散步。
今天週末,天氣也雨轉晴了,陽光晴朗,來景區了度假的人還不少。邢琰琰推着父親走了一陣,擔心父親受到喧譁人羣的影響,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和他一起坐着休息。
邢彭輝心態還不錯,即便身體已是殘燭之狀,他臉上也始終是安然的、享受的、溫和的表情,而很少又憂傷或者悲痛的時候。
可能正是因爲父親的樂觀開朗,邢琰琰每天看着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除了遺憾和心痛之外,也不會每天哭哭啼啼,而是陪着他一起儘量開心快樂地度過每一天吧。
她輕輕抓住了父親的手,感受着他還存在的溫度。
邢彭輝忽然想起了什麼,就說:“最近你是不是經常和吳凱在一起?”
他看到了女兒每次去醫院幾乎都有吳凱陪同一起來,離開的時候,若碰到晚上,吳凱也必然送她出門。吳凱平時挺忙的,以前也沒有這麼殷勤的時候,因此邢彭輝覺得奇怪的。
邢琰琰雙手摸着他掌心的紋路,毫不在意地說:“是啊,我跟吳大哥一起品嚐A市的小吃,虧我生長在A市這麼多年,還不知道哪裡的小吃最經典,哪裡的菜館最具特色。”
邢彭輝呵呵笑了一下,望着遠方,表情依然溫和。
邢琰琰對他道:“爸,要不然改天,我讓吳大哥帶着你和我一起出去吃飯吧?”
邢彭輝還是呵呵地笑着,說道:“我就不去了,吃不慣外面的東西,還是家裡廚子做得好吃。”
“哦……那好吧!”邢琰琰低頭繼續研究他的掌心。
邢彭輝忽然輕輕感慨:“你吳大哥也三十好幾了,一直跟隨着我,到現在都沒有組建自己的家庭,也沒有提起過有中意的女孩子,唉……是我耽誤了他啊……”
邢琰琰皺了皺眉,覺得父親這句話有點奇怪,不由得擡頭望了他一眼。
父親卻忽然轉頭對她笑笑,又繼續望着遠方,不再說話。
邢琰琰若有所思,心裡忽然閃過一道異樣的直覺,感覺很不好,但她也緊緊是敏感了一下下而已,不願意多想,隨又低下頭繼續觀察父親的掌紋了。
然而這道直覺畢竟閃過她的心裡了,也就壓在心裡了。
中午她送父親回家裡吃過午飯之後,等父親午休了,就回自己的房間整理東西。
邢家別墅裡有傭人,而且因爲邢彭輝怕寂寞,家裡的傭人還不少,平時根本不需要邢琰琰操心家務事,但是她不喜歡別人幫她整理東西,因爲她自己有自己的習慣,東西要自己放才容易找到,因此也不讓保姆進房間整理了。
邢琰琰每隔一個月會小小地整理一次房間,她在整理置物架的時候忽然打落了一樣東西,低頭撿起,竟然是之前打算還給陸莘透卻沒來得及還的打火機。
邢琰琰恍然大悟,這東西擱在她家裡大半個月了,她都快忘記了,還是給人家還回去吧。
她摸着打火機慢慢走到沙發上坐下,想起剛從小島上回來那天晚上,景辰對她說的話,景辰說陸莘透幫助過他們。
雖然只是用車送景辰和吳凱去碼頭這件小事,但是對於當時準備羣員離開的衆人來說,還是幫上了一個很大的忙。
陸莘透外冷內熱,有時候很冷酷,但是關鍵時候還是會展現出友愛的一面的,就這一次,以他和她的關係來說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他還是偷偷幫忙了。
邢琰琰感嘆一聲,決定下午去探望一下陸奶奶。她老早有打算去探望陸奶奶了,但是這幾天一直忙着照顧父親,也沒有抽出時間,如今父親出院了,那麼她就出去看看吧!
這麼一決定,邢琰琰也不收拾房間了,當即換了衣服出門。她不知道陸奶奶在哪家醫院住院,但是她猜到陸奶奶可能會去哪兒。
A市醫院很多,但是大型的比較有權威性的醫院就那麼幾家,陸家家人生病的時候比較喜歡去一家固定的醫院,因爲陸爺爺跟院長很熟,醫院也會比較照顧他們家。
邢琰琰就按着她對陸家的瞭解,去到醫院裡一打聽,陸奶奶果然在。
邢琰琰就捧着鮮花去找陸奶奶。
她在病房門口看了看,發現陸莘透居然在,今天運氣不好,她一過來居然還碰到陸莘透,她不想跟陸莘透正面接觸,生怕陸莘透又對她冷嘲熱諷,於是躲到角落裡去了。
邢琰琰愣是等了很久,終於等到陸莘透開門走出來了。她偷瞄陸莘透的狀況,見他好像要離開的節奏,於是等了一陣子,終於確認他乘電梯下樓了,才走出來向奶奶的病房。
邢琰琰看了看,發現病房裡只有保姆陪着陸奶奶了,陸奶奶看電視,保姆正給她削蘋果。邢琰琰便敲了敲門。
奶奶這次住的不是套間病房,只是獨立的單間而已,因此一聽見敲門聲瞧
過來就看到邢琰琰了。奶奶驚奇了一下,就叫保姆去開門。
邢琰琰捧着花走進來,笑道:“奶奶,好久沒見您了,聽說您住院了,我過來看看您!”
陸奶奶狀態其實還不錯,看起來還挺精神的。她招呼邢琰琰過來:“怎麼有空大老遠地過來呢,我聽說你住的挺遠的,這一趟過來應該花了不少時間吧?”
“不辛苦,奶奶,我也應該來看看你了,算起來也有兩個月沒來看您了,挺不好意思的。”
奶奶感慨,等待保姆給邢琰琰端茶倒水之後,才嘆息說:“你都和透兒都分手了,就算不過來看我這老太婆我也能理解,你今天能過來已經很不錯了,算你有心了。”
邢琰琰低頭略顯尷尬,又望着她說:“奶奶還是之前的老毛病嗎?”她直接跳過了奶奶的話題。
奶奶點頭:“唉,都是老毛病了,這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之前還盼着你和透兒結婚的呢,但是……你們都有你們的主見!”奶奶拉過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
邢琰琰努力笑着說:“這件事事出突然,可能讓奶奶傷心了,我……過後也沒有……來得及跟奶奶解釋一下,對不起!”
“唉,也沒有什麼對不起不對不起的,我事後瞭解啊,也理解你的苦衷,本來……這樁婚事也是透兒強求的,包括你們在一起,也是我撮合強求的,我知道你心裡一直以來都沒有接受透兒,所以臨到最後從了自己的心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也沒有什麼責怪你的,要乖,就怪確實是我們陸家強求了吧!”
邢琰琰又低頭。
她和陸莘透的是是非非,沒辦法扯清楚,她也不說她完全清白,陸莘透有錯,她也有錯,但是奶奶這麼明理到讓她感動。她原以爲奶奶這麼偏袒陸莘透,當初又撮合她和陸莘透在一起,看到這結果應該很傷心,甚至責怪她的吧,沒想到奶奶還挺能理解她的。
奶奶又說:“只是我不太明白啊,你和透兒後期的磨合也差不多了,爲什麼不繼續堅持了,而一定要分手了呢?”
邢琰琰尷尬,不敢看奶奶的眼睛,苦笑道:“奶奶,我們一直磨合,但是有一些問題確實磨合不了。”
“還是因爲巍巍的死吧?”奶奶輕聲問。
邢琰琰低着頭,不回答,表情有幾分悲傷。
奶奶又拍拍她的手:“我懂了。我還是很理解你的,只能怪我們透兒沒有這個福氣吧,他確實很喜歡你,把你當成心肝寶貝一樣護着,咬不得、抓不得、放不得,我都沒見這小子這麼手足無措過,但是感情畢竟不能強求,你心裡沒有他就真的沒有了,怎麼強求也不會有好結果。”
邢琰琰又尷尬苦笑,心情很複雜。
奶奶輕輕抓着邢琰琰的手,忽然擡起頭來望向門口,陸莘透正站在門口,他剛剛不是離開了,而是有事下樓了,這會兒已經回來了,然而看到邢琰琰在,就沒有進來。
奶奶也是看到他回來了,才故意問邢琰琰這麼一番話吧,這回問完了,她看向陸莘透,眼神異常清明,似乎在對他說:看到了吧,人家姑娘心裡怎麼想的,你也該明白了吧!
陸莘透面無表情,眼底透出幾分冷意,忽然轉身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