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有監控，所以方黎將談話地點安排在一個封閉的休息間裡。
兩個女人進去談話，三個男人站在外面守着，姿態各異。
“她們在裡面會說什麼呢？”方黎靠在門旁邊的牆上，雙手抱懷，低頭望着錚亮的地板磚，渾厚的聲音與低音炮有異曲同工之妙。
坐在不遠處的石承佑聽見這話，斜眼看着他，嘲諷道：“你甭管說什麼，我姐姐反正也不會說給你聽。”
剛剛在審訊室，他就發現這人對他姐圖謀不軌，都是男人，眼裡那點小心思誰能瞞過誰？
早年發生的事，讓他認定石佳倩情路坎坷，所以對每一位覬覦她的人都抱有濃烈的敵意與探究。
在他看來，這個像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是她弟弟，她不也一樣瞞着你。”方黎還沒作何反應，赫連池反而嗤笑出聲。
石承佑側過頭看着他，眼裡陰晴不定：“你以爲顧心艾出來，她會給你透露半個字？”
“那不一樣。”赫連池抱頭，仰靠在長椅背上，袖長的雙腿肆意的伸直，西裝褲下顯現出肌肉的紋理：“心艾不願說，那是因爲言而有信，石佳倩不願意說，那是因爲她不相信你。”
要是以前的石承佑聽見這話，當場都得炸毛，而現在他只是眼神寒冷，定定地望着赫連池：“說得冠冕堂皇，結果都是一樣罷了，有一句話你怕是說錯了，無論我姐願不願意告訴我事實真相，這都不妨礙她對我的信任。”
說完這句話，他扭頭看向在門口徘徊的方黎，語氣不耐：“喂，那個悶石頭，警告你以後離我姐遠點，別涎着一張臉。”
方黎神情不變，甚至沒有看他一眼：“於公於私，這事都輪不到你開口，你姐還沒什麼反應呢，你急什麼？”
他說謊了，類似於讓他滾開的話，石佳倩說的多的去了。
只不過在石承佑面前，瞞得滴水不漏。
不知道實情的石承佑嗓子梗住，竟是不知如何反駁。
眼前這些老滑頭，各個年紀比他大，雖說這些年他在國外有些長見，但應付起這些人，還是班門弄斧。
三個男人各自沉默了下去，心思都掛在了房間裡的兩個女人身上。
…………………………………
休息室外，血雨腥風地一片刀槍劍影。
休息室內卻噤若寒蟬，兩人面對而坐，誰也沒選擇先開口。
石佳倩手上的手銬已經被解開，她雙手捧着一杯茶杯，靜靜沉思，內心像杯中的茶葉起伏不定。
顧心艾也不急，給足對方醞釀的時間，一口一口喝着茶。
大約一刻鐘後，石佳倩終於開口，嗓音沙啞：“我一直不願意談我的病情，是因爲它很難以啓齒，在生爲女人的你面前說出來，或許會讓我感覺好受一些。而且，我和方黎之間的那點事，你也清楚……”
聽到方黎的名字，顧心艾疑惑的眨了眨眼：“方黎？這事和方黎有什麼關係？”
石佳倩垂下眼簾，睫毛顫抖着，彷彿接下來的話，花費了她畢生的勇氣：“我懷孕了，是方黎的。”
“什麼！你懷孕了。”顧心艾瞪大眼睛，說話有些磕巴：“可是，你們不是……”
石佳倩緊閉雙目，再次睜眼，眼裡滿是決然：“對，是，而且還是酒後亂性！”
顧心艾沉默了，望着滿臉痛楚的石佳倩，不知該說些什麼。
或許，這一刻不管說什麼，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凌辱。畢竟她骨子裡是那麼驕傲，、酒後亂性、未婚生子，無論哪一個對她而言，都是沉重一擊。
她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攥着，指甲掐入血肉裡：“這個孩子不該來的，我不會是個好母親，也不能給他完整家庭……我去找黃醫生，你知道原因了吧？可是我還沒做手術，黃醫生就……”
顧心艾心口一沉，“你該不會是……想不要吧？”
那可是一條命啊！
“我……別無選擇。”顫抖着嘴脣說完這一句話，石佳倩趴在桌上嚎啕大哭，這一刻她拋開優雅知性的外衣，第一次將真實的內心，暴露在外人面前。
對外再怎麼強大，面對意外懷孕，她依舊會像世間萬千少女一樣，沉痛而無措。
“我也是當媽媽的人，並且之前還流過一次產，所以對你的心情深有體會。”顧心艾咬了咬嘴脣，試嘗勸說：“每個孩子都是天使，在你不親眼看見他時，永遠不會相信他有多可愛，既然他選擇了你，就代表他想來到這個世界。要不，你再考慮一下？”
“作爲一個準母親，你就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顧心艾握住她的手，清瑩透澈的眼睛，堅定的望着她，“很多人，包括我，我沒有孩子之前，想象不到我以後有了孩子，生活會是什麼樣子。但是我有了心心之後，我不敢去想如果失去她，我的生活會是怎樣的糟糕。所以……我覺得你要再選一次。”
石佳倩抹去眼角的眼淚，婆娑地看着顧心艾，“再選一次？”
她做事情從來殺伐決斷，但那只是在商場，褪去女強人的外衣，她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而已。
顧心艾立即點頭：“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竭盡全力！你再想想，好不好？”
沒想到她能如此仗義，石佳倩愣了愣，漂亮的眼睛裡一點點地凝回光芒，像是綴滿繁星：“心艾謝謝你，你這一聲竭盡全力，我石佳倩這輩子，哪怕是下輩子也銘記在心！”
“你言重了，之前你幫過我，這次換我來忙你，不是應該的嗎？”顧心艾被她的鄭重弄得渾身不自然，屁股在椅子上扭了扭，好奇地問道：“你說需要我幫忙，是指什麼？”
石佳倩嘴脣蠕動了幾下，柳眉皺起，彷彿在做一個巨大的決定，“心艾，你靠過來。”
她附在顧心艾耳邊，用最低的音量說了幾句話。
如果說，前面懷孕的事猶如深水炸彈，那麼這件事爆炸的威力，不亞於一枚核彈。
“你確定？！”顧心艾一臉震驚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