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自己安全有保證的情況下,石佳倩不應該不高興的。可一路上,她嬌好的面容上都泛着一層淡淡的憂愁,一雙大眼睛也沒有了原來的神采奕奕,整個人看着就像……就像是有什麼重負壓在身上。
路上鎮民一直想和石佳倩攀談,可看着她那張鬱鬱寡歡的臉,擔心她是不是害怕下這麼高的山,想要安撫她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猶豫好半響,才擠出這一句話。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石佳倩垂頭,看着腳下的凹凸不平的山路,一步一步地緩慢的往山下走着,淡漠的說道。
長途跋涉的路程,讓她腳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卻遠不及她心裡的陣陣刺痛。
任務終究是失敗了……
那小豆丁該怎麼辦呢?
“那你是在擔心什麼?”鎮民不解。
石佳倩沒有回話,擡眼望着陡峭山峰下的流雲,山高的看不清山下有什麼,只是一片蔥鬱便擋住了視線,翻滾的雲浪像暗流一般躁動不安,如同她忐忑的內心一般。
鎮民瞪着一雙眼睛看着她,只見她一張精緻臉上毫無表情,讓人讀不破她的內心想法。
見此鎮民不再說話,兩人又相互攙扶走了一段時間,一路無言。
轟隆隆……轟隆隆……
頭頂傳來一陣轟隆聲,像是一聲聲悶雷,那聲音很微弱,不仔細聽絕對不易察覺。
鎮民耳朵動了動,他爬過這個山多次,從小也是在山邊長大的,對山中會發生的情況很瞭解。那幾把熟悉的聲音,讓他眼裡的神色逐漸凝重。
察覺到鎮民停頓的腳步,石佳倩疑惑的轉身,看見他臉上表情愣了愣。
問道:“怎麼了?”
怎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不妙……”鎮民擡起頭,望着上方陡峭的山壁,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他大喊着:“山峰滑坡了,快跑!”
“什麼!”石佳倩大驚,還未來得及擡頭張望,就被鎮民拉着往前跑去。
石佳倩心臟跳的很快,一路上顛簸不停,有些路基本上不能下腳了,滑落的石塊砸落在他們面前,經過雨水沖刷的地面溼潤不堪,阻攔着他們逃亡的腳步。
鎮民和石佳倩兩人一路狂奔,石佳倩腳踝上有傷腿腳不便,鎮民就拖着她往前奔去。
中間跌倒了多少次,也數不清了,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就要活着!
倏地,一塊巨大的石塊裹着泥土,從山峰中滾落下來。
聽見聲音的石佳倩擡頭,瞳孔緊縮,杏目中倒映出巨石的殘影。她向上看了一眼蔚藍的天空,心覺這應該是最後一次看見藍天了……
“轟隆!”一聲巨響在耳旁炸開,接着更多的泥塊紛紛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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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小的房屋內,光線昏暗。屋內什麼都看不清,只能看到牀邊上坐着一個人,身材嬌小,坐姿端正,長髮披散在腦後。
而她面前還有一人,正手腳利索的收拾行李,頭頂昏黃的燈光,將他頎長的身影投影在牆上,一股強大而凜冽的氣場充斥整個房間,讓房內壓抑的氣氛越發緊張。
曹穎雪看着背對着她收拾行李的男人,但也只是看着,連和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靜謐的房間內只有物體的摩擦聲,而對方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
“方黎……”曹穎雪欲言又止,對於方纔的一幕耿耿於懷,藏在肚裡的疑慮像一堆螞蟻一樣不斷啃噬她的神經,她也想視而不見,當一個賢惠的好妻子,可是一個女人的共性——多疑,讓她難受不已,她決定要問個結果出來,“石佳倩她怎麼跟來的,你們倆……”是怎麼回事?
一直專心收拾行李的方黎驀然轉過身,冷不丁的打斷她的話:“她只是出來散心,我們剛好碰到了而已。”
說完,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眼神深幽:“你不要多想。”
他的聲音有一種奇異的安撫力,即使語氣依舊冷淡,但也能聽出一股不易察覺的是溫柔,潛藏在話裡。
這樣的方黎,最是讓曹穎雪受不了的。
只要對方肯爲她露出哪怕一絲的溫柔,她都願意傾盡所有,更別提小女兒似得刨根問底了……
但看見方纔的那一幕後,她想不胡思亂想都難!
她清秀的小臉皺起,低垂着頭,手指頭一直不停的緊張交錯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方黎見她這幅模樣,心中泛起一陣愧疚之情。
沉默了一會兒,方黎放下手中的行李,走上前,大手一伸將曹穎雪攬入懷中。
猛然被抱入溫熱的胸膛裡,曹穎雪愣了愣。隨即心下沒那麼難受了,可眼眶還是不由自主的痠痛,想要落淚,卻又怕換來方黎的厭惡,認爲她只會懦弱的哭泣。
對方低沉的嗓音在耳旁響起:“對不起。”
簡言意駭,卻直擊她的心臟。
聽到這句話的曹穎雪,委屈的情緒再也忍不住,眼淚瞬間破堤而出。她伸出手攀上對方寬闊的肩膀,緊緊回抱住。
努力抑制住哭腔,說道:“我明白你的難處,我也相信你的爲人,不必對我說對不起。因爲我是你的妻子,我愛你勝過一切,無論你做什麼,我都無條件相信並支持!”
說完,緊緊握住對方的手,擡起頭。
燈光的照耀下,那張清秀卻不寡淡的小臉顯現出來,一雙杏目楚楚可憐,淚光閃爍的眼中承載的愛意,幾乎能將人湮沒。
望着那雙水光瀲灩的眼睛,方黎不敢直視,他的內心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好似有什麼被撕裂一般,心虛愧疚的感覺在胸腔裡越發膨脹。
他發現,他無法直視那雙眼睛。
那雙飽含愛意,甚至願意把生命都想給他的眼睛。
他惱怒於自己的無能。對方爲他付出了所有的感情,而他卻連一半都不能給她,或者說是給不了……
對於青梅竹馬的曹穎雪,他向來都是把對方當做妹妹看待。從一開始他就清楚的明白,他可以給對方尊重與親情,卻唯獨給不了愛情。
他終究還是虧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