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8號晚,嘉漁被慕郗城帶着入住慕企下的新項目,梅林山莊。
嘉漁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能夠碰到陸時逸。
看着站在燈光下,淺笑的溫文爾雅的男子,她只覺得在陌生的地方,遇到了熟悉的人。
是,嘉漁和陸時逸很熟,是因爲大三之前,陸時逸完全是Z大醫學院的學生。
大四轉系至慕郗城的商務學院。
對於慕郗城和陳嘉漁這對‘兄妹’來說,陸時逸是唯一一個和兩人,關係都還算不錯的人。
陸時逸的父親:陸有信。
也是梅林山莊項目開發的合作商,見到慕封的長子慕郗城,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完全擁有搶佔他父親風頭的商業巨鱷之姿,再看看自己的兒子陸時逸,轉系讀了商務學院,也天天只懂得一些醫學藥理,家族產業,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所謂,人比人,氣死人。
陸家雖然在商場上不及幕府,但是陸有信有的是滿腔傲骨,和不服輸的勁兒,什麼都不覺得自己比慕封差。
就在長子的問題上,他是真的羨慕慕封的兒子,幕府出了慕郗城這樣的人才。
怕是,即便以後慕封下馬,慕企落入其長子手中,幕府也不會倒。只要有慕郗城在,總有一日,海城市商企界,怕是要被這個年輕人佔據一大部分。
梅林山莊餐廳。
一邊就餐,一邊談工作,除了慕企‘威森商貿’這邊章遠帶來的人,就是陸有信,和梅林山莊的韓經理。
因爲餐桌上,談工作都是簡單提及,並不會細說。
慕郗城一邊和陸有信搭腔,一邊將挑好魚刺的魚肉,夾給身邊的嘉漁。
嘉漁用餐一直很沉默,這些商業的話題,她偶爾跟在慕郗城身邊,有聽,但是完全插不上話。
和她同樣沉默的,是陸有信的兒子,陸時逸。
陸時逸和她一樣,完全屬於局外人,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
用餐到一個小時後,大致都是談公務,間歇,慕郗城側身,對嘉漁道,“吃好了,就出去走走。”
知道這孩子不喜歡這樣的場合,談合作,抽菸,喝酒不少,飯後,嘉漁又愛散步,慕郗城要她出去走走,不要走遠。
只簡單一句話,嘉漁就明白慕郗城的意思,所以她慢慢離席了。
原本一個小女孩兒,那麼安靜,存在感極低,她的離席,沒有引起在座的人注意,倒是陸時逸,看到嘉漁離開,有一陣的恍惚。
慕郗城正和山莊的韓經理攀談,陸有信敬酒,他不能不喝,端起酒杯正要迎合,碰杯後,忽然注意到,陸有信身邊的陸時逸的位置,已經空了。
瞬間,他的眼眸沉了沉。
......
......
雪夜,雪還在下。
嘉漁自小長在蘇州,很少見T市梅林山莊這麼大的雪,將手自羽絨服的口袋裡掏出來,攤開掌心,她在接雪花,一片,一片,又一片,落在她右手的掌心裡,漸漸融化,冰冰涼涼的。
這樣的舉動,多多少少帶着幾分,難得的純真,孩子氣。
陸時逸自就餐的餐廳出來,看着不遠處,穿着奶白色羽絨服,伸手接雪花的女孩子,看到有些出神。
陳嘉漁,不知道有人在看她。
第一次到梅林山莊,她倒是很喜歡這裡,一切裝潢設色都透着幽幽的古味,是傳統的中國式建築,很古樸,素雅。
尤其是,這山莊的最大特色,嘉漁在走過餐廳後,才明白,爲什麼這裡提名:梅林山莊。
凌霜傲雪的寒梅,俏麗在枝頭,一朵紅梅初綻,不是風情,千萬朵紅梅,一片梅林的梅花綻放,纔是真絕色。
嘉漁也沒覺得積雪深,穿着雪地靴,腳踩在雪地裡,咯吱咯吱地響着。
寂靜的夜.色,山莊裡白熾的燈光被這片紅梅林所掩映,女孩子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這片爛漫的紅梅林裡。
陸時逸起初,不過是覺得餐桌上的話題,不合意,沒有有意要跟着陳嘉漁的意思,可到後來,看到女孩子在外接雪花,這麼靜謐的雪夜,她又那麼惹人注目。
美得像是一幅宮廷畫師精緻描繪的油畫。
他近似看得出神,沒想破壞那個景緻,只想靜靜地看着她,漸漸地跟着女孩兒走,完全是情不自禁,一直走到一片雪壓松枝的梅林。
那一刻,紅梅和女孩子素雅精緻的臉,相互掩映,投射如陸時逸的雙眸裡,完全像是亂花漸欲迷人眼。
嘉漁仰頭,看着枝頭上結滿冰晶雪霜的梅花,彷彿是抑制不住地摘了一朵下來。
合着雪,陸時逸看,女孩兒粉潤的脣翕合,張開,將梅花含進嘴裡,咀嚼。
她在吃花?
身後腳踩在雪地裡的聲響,讓嘉漁回頭,看到不遠處的陸時逸,“陸學長。”
陸時逸走過來,問了句,“阿漁,在幹什麼?”
“結了冰晶的梅,可以入藥。”
陸時逸曾經多年攻讀學醫,聽她這麼說,瞬間明白,嘉漁剛纔吃花的舉止是因爲什麼。
他說,“《本草綱目、卷七、花部》,梅:味酸澀、性平,開胃散鬱、止渴生津,解暑滌煩。”
聽陸時逸這麼說,嘉漁想起來當初他們在醫學院Z大的中醫藥課程,程教授幾乎嚴苛的要求,讓他們把本草綱目各卷,各部給背下來,她只是粗略的背住,沒有用功。
倒是繫上都說,轉系到工商管理系的陸時逸,陸學長,可以清楚地背誦整部《本草綱目》。
陸時逸是醫學系有名的人才,偏偏轉去了商務學院,讓嘉漁到現在都不理解。
嘉漁說,“陸學長,都要商務學院研三畢業了,還這麼清楚地記得《本草綱目》。心思一定在醫學院,沒走遠。”
這話裡,有感嘆,也有稱讚的成分。
陸時逸被眼前的女孩子,一語道破內心的詬病,有些愕然,一時間脣邊的笑容有些苦澀。
嘉漁說,“青春年華就這幾年,陸學長沒有必要爲了別人,犧牲自己喜歡的東西,不過。”話鋒一轉,女孩兒又釋然道,“如果心裡有喜歡的,沒有必要非要體現在學校的課程裡,我們都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學習自己喜歡的那門功課。”
陸時逸聽到嘉漁這個女孩子的話,明明比自己年幼,卻比他看事情通透的多。
只這麼一句話,就將困擾了他很久的家族產業和職業喜好,給分析了個透徹。
和在Z大醫學院,有些冷冰冰的陳嘉漁不同,這個雪夜,這片紅梅林,讓陸時逸覺得和她似乎更加靠近。
而現在的她,也顯得格外的真實。
雪壓紅梅枝越積越厚,似乎有些不受重負,紅梅枝眼看就要斷,陸時逸眼瞳抽緊,說了句,“小心。”
嘉漁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陸時逸護在了懷抱裡,紅梅枝斷落壓在了陸時逸身上,不至於疼,可積雪太多這麼落在人的頭頂和身上,不凍壞了纔怪。
陸時逸出來,身上只有一件高領的毛衣,這下滿身的積雪,落了全身,經由人的體溫,雪化了,一定凍壞了。
“陸學長,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嘉漁看着他爲了護着她,手背上被樹枝劃的血痕,有些觸目驚心,滿身的積雪。
顧不得其他了,直接伸手,幫他扶掉落在肩頭,還有頭頂的雪。
......
......
慕郗城找不到嘉漁,等她跟着山莊的警衛員道梅林找到嘉漁的時候,恰好看到,嘉漁被陸時逸抱着,而她沒有絲毫的爭執就算了,還踮起腳尖,在幫那個男人扶肩頭的落雪。
雪夜,靜謐的紅梅林,警衛員看佇立其間的男女,不得不讓人心生別樣的情緒。
怪就怪,這雪夜太曖昧,紅梅的精緻太美。
站在其中的兩個人,也成了這梅林裡足夠迷人的畫。
慕郗城眼瞳驟然暗沉,他沒有上前,也沒有即刻出聲,只是站在原地出聲道,“阿漁。”
嘉漁聽到慕郗城的嗓音,而後回頭道,“馬上就來。”
慕郗城等着嘉漁再出來,是等着陸時逸,兩人一起出來的,陸時逸渾身都有雪,扶落了,倒是頭髮已經被雪水濡溼,偶爾還在滴水。
出了梅林,回去的路上,一路四個人。
慕郗城看到向來在他身邊的嘉漁,現在注意力完全在陸時逸身上,她一邊走,一邊問,“怎麼樣?陸學長,是不是很冷,到酒店就好了。”
嘉漁走得很快,看到已經完全落下的慕郗城對他道,“郗城哥,快點走。”
慕郗城身後跟着警衛員,越發覺得慕先生的情緒,越來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