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放棄和他理論,開始下逐客令:“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顧祉磨磨蹭蹭不願起身,“還不到11點……”
安若蹙眉打斷他:“不是說看我吃完夜宵就走麼?”
“可是安若姐你一個人加班不安全,我再陪你一會兒吧!”
“放心,公司有保安有監控,安全得很。”
顧祉更不放心了:“可是如果保安起了歹心呢?我還是留下來吧!”
“……”安若看出這孩子有點賴着不走的意思了,直接拉着他走到門口,“好了好了,別杞人憂天了,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在這會打擾到我。”
“我……”顧祉還想再掙扎一下,手機適時響起,是周亮打來的。
電話那側周亮的聲音有些急促:“不好了,阿祉,那羣狗仔已經發現不對勁了,都在往回趕,你先不要回來!”
“好的,我知道了。”
顧祉掛上電話,內心悄然樂開了花,面上卻故作爲難,“安若姐,亮子說那羣狗仔發現中計了,我今晚恐怕回不去了。”
安若似笑非笑,“所以呢?”
顧祉咬了咬脣,繼續裝爲難,“所以我只能留在這了。”見她不爲所動,連忙信誓旦旦地保證,“你放心,我一定安安靜靜,不會打擾你的!”
安若還能說什麼呢,只能讓他留下了。
顧祉說不打擾她,就真的一聲都沒出,安若工作時一向心無旁騖,很快就忘記了他的存在。
也正是由於她的專注,顧祉纔敢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顧祉沒有過春心萌動的早戀時期,當同學們紛紛情竇初開時,他一心只渴望家庭的溫暖,奈何求而不得,便心灰意冷地背井離鄉,孤身來到帝都闖蕩。他只有高中學歷,又無一技之長,只能到酒吧打工聊以爲生,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外形出衆的他從來不乏異性青睞,但他都拒之千里。周亮說他遲鈍寡情,他也深以爲然,可遇到安若之後,悟性不高的他卻對“喜歡”二字無師自通了,原來他不是不懂得怎麼去喜歡一個人,他只是在等待那個獨一無二的她。
此時夜闌人靜,一燈如豆,他喜歡的女子就在他目光所及之處,這大概就是歲月靜好的模樣。偶爾她不經意地看向這邊,他便立即移開視線,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等她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他又目不轉睛地望向她……
不知過了多久,顧祉終於等到安若露出疲態,趴在桌邊睡着了。
他走到她身邊,試探地喚了幾聲,確定她睡熟之後,俯身將她打橫抱起。
顧祉一直知道安若很瘦,卻沒想到抱起來輕飄飄得幾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不由心驚,暗暗決定再也不能放任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做廢寢忘食的工作狂。
他無聲地推開休息室的門,把她輕柔地放在牀上,順勢停住了腳步。
這是顧祉第一次近距離欣賞到安若的睡顏,入行以來,他見到的女明星各個面容姣好,卻幾乎美得千篇一律,無一不是大眼睛高鼻樑尖下巴,正是當下最流行的混血風,安若雖沒有那麼深邃的五官,但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恰到好處,精緻古典,宛若畫成,氣質獨一無二。李晏曾說她與杜薇薇不相上下,但他覺得杜薇薇根本沒有資格和她相提並論,無論是外貌、思想,還是靈魂。
顧祉癡迷地凝視了她許久,終於發現她臉上施了一層薄薄的脂粉,想着帶妝入睡對皮膚損害極大,便起身尋找卸妝工具,一擡眼就看到桌上擺着一堆瓶瓶罐罐,化妝、清潔、護膚一應俱全,顯然安若常在這個休息室過夜。
作爲一個直男,顧祉原本對這些一竅不通,但這半年來造型團隊給他灌輸了很多護膚保養的知識,基礎護理已不在話下。他很快就找出了化妝棉、卸妝油、潔面乳,又打來一盆溫水,耐心而又細緻地替安若卸妝。
牀有些矮,而顧祉高大腿長,只能蹲下/身子,半跪在地,猶如求婚的姿勢,做着一件令他心跳加速的事。安若似乎真的累極了,睡得很沉,他的手觸上她的臉時,一點反應都沒有,饒是如此,他的每一個動作仍輕柔至極,神情溫柔而又專注。要是讓紙鶴們看到自家男神此時的樣子,估計會嫉妒得哭暈過去。
卸完妝後,安若素面朝天的樣子完全展現在顧祉眼前,真正的膚若凝脂,只不過臉色略顯蒼白,眼周還有淡淡的黑眼圈,他又想到她近日的辛苦,不由愈發心疼,情不自禁地在她眼睛上輕柔印上一吻。他想,他一定要更快地強大起來,不再讓她如此操勞。
一陣突兀的鈴聲響起,顧祉急忙摁掉,安若只是蹙了蹙眉,並未醒轉,他鬆了口氣,走出休息室回撥過去。
“有事?”
感受到顧祉語氣中的淡淡不悅,電話那頭的周亮試探地問:“我沒壞了你的好事吧?”
顧祉不答反問:“你說呢?”
周亮愣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靠,你就嚇唬我吧,要真到了那一步,你這重色輕友的傢伙哪還有空搭理我啊!”
顧祉:“……”
“我特意爲你創造機會你都沒搞定,”周亮毫不客氣地打擊他:“你說你還能幹點啥?”
顧祉不想聽他絮叨,“有事說事。”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問問你今晚還回不回來了,那些記者好像走了。”
顧祉擡腕看錶,已經凌晨兩點了,果斷地答:“不回。”
周亮亦很果斷:“那行,你好好享受和安女王的獨處時光吧!我也要去睡覺了,折騰了大半夜,困死我了。”
收線後,顧祉重新回到休息室,安若似乎正在做夢,踢了被子,雪白的天鵝頸露在外頭,嘴裡不停囈語着什麼。
難得見到她如此孩子氣的模樣,他忍俊不禁,疾步走過去,替她掖好被角,俯身的瞬間,恰好聽清了她夢中的喃喃自語,笑容霎時僵在嘴角。
她一遍遍喊的都是同一句話,她說:“阿景,我後悔了,你回來好不好?”
安若從夢中醒來,感覺到臉上有些緊繃,她走到洗手間的鏡子前一看,發現是兩道已經乾涸的淚痕。
她還記得,昨晚似乎夢到了時景,還很沒出息地出言挽留他,簡直無可救藥。
她掬了捧冷水敷在臉上,意識瞬間清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卸了妝!她努力回想了一遍,雖然一點印象也沒有,但依舊認爲是自己獨立完成的。
安若拍拍臉頰,洗漱乾淨,略施粉黛,讓臉色看起來不那麼蒼白,一身清爽地走出休息室。
一推開門,就看到閉目靠在沙發上的一道俊挺身影,驚詫地喚了一聲:“小顧?”
是了,她想起來了,昨晚小顧來給她送夜宵,之後就沒有離開。
“安若姐,”顧祉聽到聲音,睜眼微微一笑,“你醒了?”
安若望見他眼中的血絲,“你不會就這樣在沙發上睡了一夜吧?”
不,確切來說,他是一夜未眠,不知道是因爲沙發不舒服還是聽到了她夢中的呼喊,總之他毫無睡意,直到天亮。
顧祉沒有回答,安若也知道他的疲憊,遂不由分說地拉過他的手,將他推到休息室,“你先在這好好睡一覺,我去給你買早餐。”
顧祉反握住她的手:“安若姐,我不困。”
安若神情嚴肅,語氣卻很溫柔:“聽話。”
顧祉愣愣地看着她的臉,沒有再推辭。
看他躺下後,安若帶上門退了出去。顧祉感受着被中的餘溫,嗅着枕邊縈繞着的她的髮香,想象着她就躺在身邊,意識漸漸抽離……
此時剛過七點,天還未透亮,安若刷卡走出了RSE大樓,到她常去的那家店點餐,順便打電話叫團隊衆人回來上班。
她昨晚已經把地/雷/丟給了幾家相熟的媒體,特別要求他們深夜發文,只要今天一早大家一刷新聞,就能引/爆。
果不其然,等候的片刻,店內已/炸/開了鍋。
“你們看新聞了嗎?”
“天吶,李晏‘豔/照/門’的事是真的嗎?”
“這還能有假?沒打碼的牀/照都/爆/出來了!”
“不會是PS的吧?”
“無風不起浪。”
“他經紀人長這麼醜,李晏雖然比不上我家小顧,可好歹也是個大帥哥啊,怎麼能看上她!”
“潛/規/則唄,又不是真愛,娛樂圈的人爲了上位什麼事做不出來。我有個朋友在RSE當實習生,說她看到過好幾次李晏和他經紀人舉止親密。”
……
聽到周圍人七嘴八舌的議論,安若脣邊浮起一個極淡的笑,取過早餐,撥通了一個電話。
“Amy,採訪薛藝彤的記者聯繫好了麼?”
“聯繫好了。”
“嗯,她知道該怎麼做。” www ¤тTk an ¤¢Ο
牆倒衆人推,不是安若要趕盡殺絕,是陳丹不該自不量力地挑戰她的忍耐極限。
安若回到RSE,住得近的Amy等人已經在崗位上工作了,打過招呼後,她直接去休息室看顧祉。
“小顧,先起來吃點東西。”
安若喚了一聲,顧祉哼了哼,沒有動。
安若以爲他在賴牀,有些好笑地走過去拍了拍他,“小懶蟲,吃飽了再睡吧。”
手無意觸碰到他的皮膚,燙的嚇人,安若急忙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愈發滾燙,不由慌了:“你發燒了!”
感受到額上的冰涼觸感,顧祉終於迷濛地睜眼,啞聲道:“安若姐,你回來了。”
聽他聲音也變了,安若秀眉緊蹙,“肯定是昨晚睡沙發着涼了,我先去找體溫計給你量體溫。”
安若走出辦公室,問Amy:“體溫計放在哪?”
Amy從儲物櫃拿出紅外體溫槍遞給她,疑惑地問:“安若姐,你發燒了嗎?”
“不是我,是小顧。”
“什麼,小顧來了?”其他人都驚訝地擡頭。
安若並未多言,“嗯”了一聲就進了辦公室。
衆人迅速湊做一堆,開始交頭接耳,“小顧什麼時候來的,你們有誰看到了嗎?”
“沒啊,我七點半就到了,只看到安女王一人進來啊!”
“我剛注意到安女王沒換衣服,應該是在公司待了一夜。”
“那這麼說,小顧昨晚就來了?”
“噢……”
衆人恍然大悟地拉長語調,笑得意味深長。
安若替顧祉量了體溫,“38度4,還好。”
她扶他起來吃了退燒藥,喝了一大杯熱水,將空調溫度調高,又幫他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柔聲道:“先矇頭睡一覺,如果溫度還降不下去,我們再去醫院。”
顧祉啞着嗓子愧疚道:“安若姐,又給你添麻煩了。”
“傻瓜,”安若安慰地隔着被子拍了拍他,“要是覺得麻煩就乖乖聽話,快點好起來。”
她拉上了遮光窗簾,又關了燈,休息室陷入黑暗。
退燒藥漸漸開始發揮效用,顧祉的意識再次歸於虛無,朦朧間總感覺到有一雙涼涼的手輕撫上他的額頭,又有柔軟的毛巾替他拭去頸間的虛汗。他努力將眼睜開一條縫,果然看到暖黃的燈光下,那道熟悉的窈窕身影坐在牀頭,溫柔地用毛巾替他擦臉。
已經很多年沒有被人這麼照顧了,自父母離婚後,每當他生病,繼母都是放任他自生自滅,還好他體質頑強,每次都能熬過來;北漂後,合租的周亮雖然和他關係很鐵,也幫了他不少忙,但畢竟是個大老爺們,做事壓根談不上細緻。
只有安若,不但對他有知遇之恩,還給了他渴望已久的溫暖……不知怎麼的,鼻間涌起一股酸意,眼眶就有些溼潤了。
安若指尖觸到他眼角的晶瑩,只以爲他是夢到了什麼傷心事,不由輕嘆着替他拭去:“傻孩子,怎麼做夢也會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