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夏炎便看到了吊橋一頭,竹林深處,那間瑾萱曾經住過的別院。
黑夜裡,月光下,瑾萱撫琴的場景重現心頭,歷歷在目。
這一刻,夏炎心中有相思,有心痛,但更多的,卻是對瑾萱的深深愧疚。
最美的記憶,總是在最絕望的痛處!
最痛的絕望,卻總有最長情的告白!
夏炎在竹林前停下腳步,看着院中一切如舊的擺設。多麼希望,推開門的那一刻,那青衣素面的少女,滿含着笑意,坐在琴前,只爲喊一句,“夏炎哥哥!”
秦文浩看着夏炎,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樣安靜地站在一旁,陪他回憶着這山林中往日的快樂時光。
臨末了,終究是化作一道長長嘆息。
“哎!夏炎!瑾萱師妹如今在鎮魔臺閉關,此處已經是許久未住了!你待會自己收拾收拾吧!先安心在這裡待三日,三日後我再來喚你!”就在秦文浩轉身想要離開之時,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有些猶豫地提醒道,“夏炎…你是我帶到清玄教的,你的人品我也信的過!記住,這時候哪兒也別去,誰也別見!或許這三日本身就是師門對你的一種考驗!我相信你,也相信宗門,你若是清白的,三日後當着天下正道的面兒,掌教真人必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多謝秦師兄!”夏炎朝着秦文浩躬身行了一禮。
轉身,踏過吊橋,穿過竹林,在一片竹影婆娑之中,來到了院裡。
推開房門,夏炎整個人立馬愣在了原地。
只見房中,自己那日思夜想的青衫女子,正一臉笑意地坐在正對房門的長案之後,靜靜地看着自己。
只是臉上的那抹蒼白,眼角的幾多淚漬,明顯是剛剛大哭過一場。
“瑾…瑾萱…”
青衫女子也不說話,低頭淺笑,一雙玉手放在琴絃之上,閉眼,動情彈奏起來。
夏炎看着眼前靜如處子的瑾萱,心中更痛,記憶裡那個活潑俏皮的女子,是如何變做了這般憂愁沉靜。
院外,夏炎看不到的一處高峰之上,真一太上長老與金翅大鵬並肩而立。
“鵬祖!你認爲那夏炎會是魔教派來刺探我清玄教機密的奸細嗎?”真一長老緩緩開口,山風吹起他雪白的長髮,卻吹不散他蒼老臉上的那絲愁緒。
“以我之見,這夏炎絕不會是魔教奸細!”金翅大鵬負手而立,一身金袍在陽光下濯濯生輝。
“哦?願聞鵬祖高見!”
“此子出身清白,資質偏差,通過重重試煉加入清玄教純屬意外!雖然性格倔強,但心性卻堅韌善良。爲了所愛之人甚至幾次置身死境。若是魔教奸細,又怎會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種張揚惹眼之事?只需要耐住性子,韜光養晦,靜待時機便好了!”金翅大鵬不帶一絲感情地評價道。
“鵬祖所言有理,但魔教中人向來行事詭譎,不可以常理度之!說不定他正是猜透了我們的心思,反其道而行之呢?罷了,這三日他既然住在後山,還望鵬祖多多留意纔是!老朽就先回去了!”真一太上長老轉身看了金翅大鵬一眼,隨即青光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小院中,竹樓內,瑾萱一曲彈罷,站起身來,走到夏炎身前。
“夏炎哥哥,你的事情,我聽說了!三日後,萱兒一定會在玉虛大殿中,與你,同生共死!”
看到瑾萱眼神中的堅定執着,夏炎張嘴想要勸說什麼,只是話剛到嘴邊,卻見瑾萱一聲淺笑,撲到了夏炎懷裡。
“夏炎哥哥!不論你說什麼,做什麼,萱兒已經想好了,這輩子就賴上你了。”香風撲鼻,美人在懷,夏炎長嘆一聲,緊緊地環抱住瑾萱,口中不斷呢喃着,“瑾萱…”
自從在東海遺蹟深淵中,自己與桃畫兒互看了記憶,夏炎心中似乎也想開了許多,蘇輕言與瑾萱,自己根本放不下任何一人,只是之前自己太過於害怕失去,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哼!”就在兩人你儂我儂之時,一道帶着無上威嚴的冷哼聲突然傳來,瑾萱如驚弓之鳥一般,從夏炎懷中跳出,衝着夏炎吐了吐小舌頭,“夏炎哥哥!三日後玉虛大殿,萱兒一定會在的!”
說完,一溜煙跑出了房間,消失在了竹林深處。
夏炎搖頭一笑,瑾萱這一來,自己原本不安的心竟然好像平靜了許多。
坐在瑾萱剛剛撫琴的地方,伸手放在琴絃上慢慢撫過,往事如潮,涌上心頭。
誰將芳心傾錯,一步回首,靜雪雍華。
誰道歲月安好,一念成執,九死難悔。
我以情誓爲酒,一杯等,一杯守,
我以蒼天爲咒,一回眸,一叩首,
煙焚雨散,紅顏如舊。
夏炎靜坐良久,然後默默起身走到牀上,矇住頭,不再去想任何煩心之事,不知不覺中竟然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深夜,夏炎頭暈腦脹地從牀上坐起,走到院中,看着皓月當空,星辰滿目,一個人坐在石椅上,發起呆來。
“大哥,你還好嗎…”想到沈堯,夏炎眼中溼潤,“不知道你現在何處?”
想起第一次在擂臺上遇到沈堯,那個黑衣執劍,一臉冷傲的少年,沒想到最後,爲了自己,卻落的個不惜以血肉爲媒,引邪魂入體,生死未卜的下場。
夏炎雙手緊握,“不論如何,我都會找到你的!大哥!”
“夏炎…”
就在夏炎內心悲痛,淚流滿面之時,一聲柔和而略帶驚喜的呼喚聲,突然從前方竹林裡傳了出來。
夏炎大吃一驚,看着月光下,依舊漆黑一片的竹林,自嘲一笑,“沒想到自己竟會出現幻覺!看來這幾日確實有些累了!”
夏炎起身,抹了把臉上的淚水,伸了個懶腰,正要朝房中走去,卻聽林中再次傳來一道清晰呼喚,“夏炎…”
夏炎全身一震,這聲音如此熟悉,卻又如此不該出現在此時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