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鄰居,鄰枕而居
陽光像碎金子,灑在水晶玻璃臺上,上面的‘花’紋凸浮出來,反‘射’到了冉蜜的衣服上,組成了一朵一朵的金‘色’百合。
冉蜜話不多,魏嘉也沒有在辦公室裡那樣健談,眉目中隱隱浮着愁意,不時看看魏承迪。
牛排還未上,魏承迪便先要了一份‘奶’油蛋糕開始吃了。
魏嘉一手搭在魏承迪的椅後,一手用餐巾給他擦糊在臉上的‘奶’油,淡藍‘色’的眼眸溫柔若水。
若用這詞形容男人,放在以前,冉蜜會覺得實在不怎麼好,有點娘,可是放在魏嘉的身上,卻讓她覺得非常恰當,這是一個柔與剛、熱情和內斂結合得很巧妙的男人,他的魅力是從骨子裡往外滲出來的,帶有天然的吸引力。
“承迪的哮喘是生下來就有嗎?”
冉蜜雙手撐在桌上,看着小傢伙,和同歲的孩子相比,他有點矮,有點瘦,一雙像極了魏嘉的大眼睛清澈得像兩汪小湖。
“是,遺傳的,他母親家族中有哮喘病史,吃了很多‘藥’,總不見效,稍不注意便發作了。”
魏嘉點點頭,白‘色’的餐巾擦過小承迪的臉蛋,上面多了抹彩‘色’的‘奶’油。
“媽媽你吃。”
魏承迪用小勺舀了‘奶’油,遞到冉蜜的嘴邊,上半身幾乎趴到了桌上,手固執地伸着,等着冉蜜張嘴。
“阿姨纔不會吃你吃過的小勺呢。”
魏嘉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拍,小聲說。
“吃的吃的,媽媽吃的。”
魏承迪一臉期待地看着她,眼睛睜得圓圓的,小臉上飛起‘激’動的紅暈。
冉蜜笑笑,張開嘴,吃了他喂來的蛋糕,舌尖從‘脣’上‘舔’過,眉眼彎彎,如同溫柔的月牙兒,臉頰上也淺淺地泛起一絲紅暈。
其實她也愛臉紅,‘激’動、興奮、羞澀、生氣、憤怒……白希的臉頰就會抹上這明媚的紅暈,令人真想伸手過去,輕輕地偷個香。
魏嘉的眼神沉了沉,隨即挪開視線,把魏承迪抱回椅上,小聲責備他。
“不要再搗‘亂’了,阿姨用工作的時間來陪你,你要聽話。”
“是媽媽……你們兩個都忘了……”
魏承迪仰起小臉,又‘激’動起來。
魏嘉無奈地輕嘆一聲,向冉蜜道歉,“對不起,小朋友太固執了。”
他看着冉蜜,淡藍‘色’的眼神有憂傷輕輕劃過,就像大海被海風拂起了微微‘波’瀾,只一瞬間,便化成了呼嘯的傷痛。
“其實我也很念他母親,如果不是我固執,傷她的心,她也不會離開,我擔心她想不開,她一直說想要去一個人旅行……我以爲她走走看看,就回來了,現在也不知道她走到了哪裡,停到了哪裡。”
“你沒報警嗎?和她的家人聯絡過沒有?”冉蜜小聲問。
魏嘉點頭,又笑了笑,低聲說:“她爸爸媽媽早年離婚,鬧得很僵,各自組織家庭之後,對她也很冷漠,她早就和父母斷絕了來往,與我結婚之後,全心全意呆在家裡相夫教子,可我工作太忙,冷落了她,她要求我陪她去旅行,我沒去……有天下班回家,發現承迪被鎖在房間,她已經走了。”
“或者想通了就回來了。”冉蜜安慰了他一句,不知道如何往下接。
魏嘉笑笑,正要說話時,手機響了,他向冉蜜道歉,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冉蜜趴在桌上,看着魏承迪吃東西,此時手機震了震,是吳珊珊發來的微信。她早上用這支新手機給吳珊珊打過電話,讓她今天有事打這個電話,然後又給派出所去了電話,詢問進展之事,讓他們有事也聯繫這個號碼。
圖片慢慢打開,只見全是蘇藝涵擺着各種造型的模樣。
這些都是吳珊珊躺在病‘牀’上,無聊在微博上閒逛地發現的,蘇藝涵戴着那套青瓷首飾正在炫耀,說是小舅舅送的生日禮物,畢竟RJ還沒有第二件相同的首飾出現過,所以已經轉|發了很多次了。
截圖上還有一長溜的奉承聲,什麼‘女’神,美麗之類的……
冉蜜的心緊了緊,心裡怒罵了一聲‘混’蛋,黎逸川還真敢安排這種齷齪的事!昨晚的事,八成就是他乾的,他明明說過,非要‘逼’她低頭,要拿她的公司下刀!
“冉小姐,怎麼了?是不是林先生有事?”
魏嘉過來,看着她有些鐵青的臉‘色’,小聲問她。
“不是,沒事。”
她勉強笑笑,把手機收起來。她也是昏了頭,早上居然還生出了那樣香|‘豔’的心思,和他一起倒在‘牀’上,冉蜜啊冉蜜,你還真是豬!
牛排上來了,她埋頭吃着,努力提了幾個話題,自己都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她這人的情緒極容易被影響,儘管極力告誡自己,不應該如此,不能被‘私’事幹擾正常工作,可她還是沒辦法像剛開始一樣,談笑自如。
魏嘉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放下刀叉,溫和地說:
“冉小姐,謝謝你今天陪迪迪出來,合作的事,我相信你們SF的誠意,也瞭解比較過SF和HE的優劣,HE很成熟,但是最近兩年的case流於形式,沒太多創意,我不是很喜歡。所以我會讓秘書擬定詳細的要求給你們,我相信和你們的合作會很愉快,如果你還有事,不如先去辦自己的事吧。”
“啊,媽媽,要去遊樂園啊!”
魏承迪立刻就站了起來,一臉失望地看着魏嘉。
冉蜜放下了刀叉,想了想,擡頭看着他說:
“魏先生,我們SF是新公司,確實很需要您這樣的大客戶,如果合作成功,對我們公司來說,基本上等於一步十年,可我還是希望您能仔細考慮,衡量利弊再做決定。當然,如果您決定‘交’給我們公司來做,我保證,一定竭盡全力,做好服務,不敢說盡善盡美,一定拼力做到最好。”
冉蜜之前爭取過樂東川那樣的客戶,也向沈司晨拉過友情單,這是她真正意義上得到的第一筆,不摻雜其他因素的訂單,她也從未如此冷靜過,在內心如此動‘蕩’的情況下,平靜地和別人‘交’流。
魏嘉‘脣’角的笑意更溫和了,他輕輕點頭,拿起了高腳杯,輕輕晃了晃,向她舉杯。
“冉小姐,你真誠實,我喜歡和誠實的人做生意。”
冉蜜和他碰了杯,又笑着對魏承迪說:
“承迪,阿姨答應過陪你去遊樂場,一定陪你去。”
魏承迪這才‘露’出笑容,趕緊大口地往嘴裡扒意大利麪,然後擦了嘴巴,溜到她的身邊,偎着她站着。
冉蜜本就沒什麼胃口,索‘性’不吃了,拉着他的小手起來,衝着魏嘉歪了歪頭,笑着說:
“走吧,魏先生,對小孩子的承諾一定要做到。”
正說着,手機鈴聲響了,黎逸川的號碼出現在屏幕上。
當着魏嘉,她不好掛斷,那會讓外人覺得她有些失禮。她摁了接聽,快走了兩步,只聽到黎逸川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
“在哪裡?”黎逸川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帶着淡淡的傲氣。
“什麼事?”她冷冷地反問,都賊行敗‘露’了,他還想演下去?
“怎麼說話呢!在哪兒,我來接你。”
“工作。”
冉蜜掛斷電話,扭頭一看,魏承迪正往車上鑽,魏嘉已經坐上了車,再轉臉看,黎逸川的車正緩緩靠邊。
這人到底是長了狗鼻子,還是因爲她和他孽緣太深,這也能遇上?
魏嘉也看到了黎逸川,下車和他打招呼。
黎逸川從車裡探出手來,和魏嘉握了,扭頭看冉蜜。明明車水馬龍,人|流不息,可他的雙瞳裡卻偏只看到冉蜜一人,眼神沉靜,似乎那項鍊的事根本就沒發生過。
冉蜜忍不住地冷笑,反正他就是這樣的人,不管做過什麼,絕對、絕對可以裝成沒有發生,絕對、絕對從他那的臉上發現不了任何端倪。
“冉冉,過來啊。”
他長眉輕輕一揚,衝她勾手指。
“怎麼,你們認識?”
魏嘉眼中微微滑過一絲驚訝,轉頭看她。黎逸川這一稱呼,和一勾手的手勢,不是普通朋友可以辦到的。
“嗯……”
黎逸川才點頭,就被冉蜜給飛快地打斷了。
“認識……鄰居。”
冉蜜本想說客戶之類的,可立刻又覺得這種說法,讓她有些不利,好像她成了商品……儘管之前他給她的感覺,她確實是他的玩偶。可這時候,她絕不想承認。
“鄰枕而居?”
黎逸川慢吞吞,但是絕對清晰,讓魏嘉的神‘色’更加古怪。
這話已經太過明顯了!
可魏嘉記得昨晚黎逸川的‘女’伴是蔡夢婭,那個K市‘挺’有名氣的‘女’子!
僵持片刻,冉蜜深覺丟臉,臉又一點一點地漲紅了,擡眸時,看黎逸川的眼神就有些不善。黎逸川這時才推開車‘門’下來,靠在車上,平靜地說:
“項鍊不是我給她的,我給你找了回來,就放在桌上,她拿錯了禮物而已,我帶你去拿回來。”
看看,快看!冉蜜又冷笑起來,多會編!誰信?
黎逸川又挑了挑眉,墨瞳裡有銳光一閃而過,隨即轉頭看向魏嘉,微笑着說:
“魏先生,這是你兒子?”
“是,快叫叔叔。”
魏嘉平和地點頭,讓魏承迪向黎逸川問好,魏承迪擡起小臉,盯着黎逸川臉頰上的牙齒印看了好幾秒,才乖乖地問了好,跑過去拉冉蜜的手,連聲催促。
“媽媽,快走啦,去遊樂場。”
黎逸川聽着這稱呼,臉‘色’微微變了變,轉臉看冉蜜時,那眼神就有些不善了。畢竟肯當別人的後媽,那也得有點膽量,尤其是從他眼皮子前偷跑過去,給別人家的孩子當後媽……皮癢了……
他收回視線,‘脣’角繼續保持笑意。
“原來是去遊樂場,可是冉冉你今天必須去看醫生,哈里森教授只有今天有空,不好意思,魏先生,我得帶她先走。”
冉蜜強忍着,咬緊紅‘脣’,扭開了頭,把痛罵的話全都吞進肚子裡。黎逸川就是來拆臺的,讓她下不了臺階,讓她沒臉見人。
什麼叫鄰枕而居?
真難聽!
魏嘉看到二人僵持的情形,彬彬有禮地向二人點頭,把魏承迪強行抱上了車,駕車匯進了車水馬龍之中。
魏承迪的尖叫聲,一直在冉蜜的耳畔迴響着,可她哪裡還有臉跟着魏嘉去遊樂場?她本來就臉皮薄呢。
“走了,遊樂場什麼時候不能去,哈里森教授那裡不能再拖了。”
黎逸川過來拖她的手,她用力甩了甩,卻沒能甩開。
“冉冉,早上還沒橫完?我可是退讓了,你若還這樣,我可用強了啊。”
黎逸川一手環過來,攬着她的腰,把她往車上摁。
“黎逸川……你……”
冉蜜覺得自己一定會失語了,她緊緊地掩住了臉,用力的‘揉’了幾下,放下手看向黎逸川,冷冷地說:
“走吧,去見哈里森,讓他給你治治你這不講道理的臭‘毛’病,最好把你關進‘精’神病院,讓你呆着出不來。”
“好,會罵人了。”
黎逸川扭頭看她一眼,緩緩發動了車。
一支小提瑟協奏曲優雅地響起,這是黎逸川做出的第二個讓步,他開車其實是‘挺’喜歡安靜的,凝神想想事,可她在車上,若都不說話,氣氛未免太過壓抑。
“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若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盡人間繁華,若她歷盡滄桑,就帶她坐旋轉木馬.這位魏先生很瞭解‘女’人。”開了一路,他突然轉頭看冉蜜,陽光從車窗外透進來,落到他的額上,雙瞳裡像融進了金子,灼亮‘逼’人。
冉蜜怔了一下,隨即連聲冷笑,“哈,你還真是小人,以爲人人和你一樣?成天心思在‘女’人身上打轉?”
“我最近的心思確實在你身上打轉。”他平靜地接過了話,視線轉回前方,“算了,既然你這麼不想看醫生,我帶你去遊樂場坐旋轉木馬。”
“誰要和你去啊?”
冉蜜反倒樂了,這黎先生怎麼回事,怎麼扮起深情款款來了?
“冉冉,你去過嗎?”
黎逸川一手輕撫了一下太陽‘穴’,低低地問她。
冉蜜的笑僵了,她還真沒去過!
很可笑對不對?也很不可思議對不對?可她就是沒去過!
冉宋武總是忙,媽媽去世,他後來的‘女’朋友和小後媽也不會帶她去,學校裡的同學們倒是組織過,可‘陰’差陽錯的,她一次都沒去成。
齊梓商也沒陪她去過,他的愛好就是帶她去格調高雅的咖啡廳,雙雙坐着,說些甜言蜜語。
“我也沒去過。”
黎逸川淡淡地說了句,打了方向盤,在路口調頭,往遊樂場的方向開去。
他怎麼可能去,怎麼有時間,怎麼有機會去?17歲之前的生活是那般的窘迫,17後的世界容不得他給自己時間去遊樂場,27歲之後他已經功成名就,卻沒有興致去那種地方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去過?”
突然,冉蜜狐疑地轉頭看他,這人怎麼像她肚子裡的蟲子,她想什麼,幹什麼,在哪裡,他都能知道?
“手機裡有追蹤器?”
她迅速翻出手機,用力敲着,這種場景在電影裡看到過呢?
“我沒那麼高端,也沒那麼無聊,你想想,你出來的那家餐廳前的路通往哪裡?”
他探過手,奪走她的手機,往後座一丟,又順手拉住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掌心裡輕輕摩挲。
他曾侵入過她的空間,看她的照片,她的日記……
冉蜜秀眉擰擰,他的拇指‘弄’得她很不舒服,於是立刻用力‘抽’回了手,不悅地嘀咕,
“你認真開車行嗎?”
“你不是已經生死由命了嗎?”
他低低一笑,又抓住了她的手。
冉蜜忍不住又轉過頭來,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了早上的事,臉又慢慢漲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