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陸輕瀾聽到了病房外壓抑的爭吵聲。
起先,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以爲是哪個路過的醫生護士在說話。
不過,沒多久,她居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且音量似有壓不住的趨勢。
蹙了蹙眉,她朝門口試探喊道:“念念,是你在外面麼?”
外邊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下一秒,鍾念推門而入,着急問道:“瀾瀾,怎麼啦?哪不舒服麼?”
陸輕瀾剛想開口跟她說不用緊張,眼睛餘光卻瞥見鍾念身後跟進來了一個人,看起來很眼熟,像是在哪見過一樣。
鍾念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當下臉色就不好看了:“你進來幹什麼?請你出去!”
哪知,來人看也不看鐘念,直勾勾的盯着陸輕瀾,自顧自的說道:“陸小姐,你好,我是白書的媽媽,有些話想跟你說,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原來是白書的媽媽?
怪不得,那麼眼熟。
陸輕瀾又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和白書一樣,外表看起來都屬於柔弱的江南女子類型,不過這位白夫人身上,顯然多了一分白書所沒有的沉穩內斂,這是歲月累積所獨有的。
這位白夫人想說什麼,不用問,她都猜到了。
聽到白夫人的話,鍾念當下就冷着臉拒絕:“我已經說過了,拜你女兒所賜,瀾瀾現在需要好好休養,還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
她的不歡迎和不耐煩直接寫在了臉上,白夫人卻還站着住,依舊問向陸輕瀾:“陸小姐,我來,就是希望和你談一下關於白書的事,不會很久的,可以麼?相信一點點的時間你還是有的吧?”
雖然她一直在詢問,但任誰都看的出來,就算拒絕,她還是會說的,還有這所謂的詢問,摻雜了太多的強勢在裡頭。
鍾念顯然很生氣,還想再說,陸輕瀾拉住了她,輕輕搖頭,隨即淡漠的看向白夫人:“您想說什麼?我不覺得關於白書,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沒有波瀾的表情,淡淡的口氣,白夫人聽在耳中覺得很不是滋味。
提到白家,誰不是一副恭恭敬敬不敢得罪的樣子?
可面前的這個陸輕瀾,完全不和那些人一樣,甚至還有高高在上的架勢。
明明一副虛弱的樣子,可週身的氣勢卻一點也沒有因此不見,反而讓她覺得……沒把握。
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兒還在警察局關着不準保釋,她不得不嚥下這口氣示弱。
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設,把握好尺度,她開口,用着最輕柔最能打動人的聲音:“我很抱歉,白書這個丫頭對你做出了這樣的事,我在國外知道她犯了這麼大的錯,立刻就趕回來了,我想,不管怎麼樣,總歸是我們的錯,道歉是最基本的。但是……”
頓了頓,她似乎很爲難的繼續開口:“陸小姐,拋卻白書所做的這事不說,我知道的是,她一直都很尊重你,一直真心的把你當嫂子看,都說長嫂如母,算起來,她還算是個孩子。一個孩子,難免犯錯,我們做長輩的,應該給她個機會讓她改正,拉她一把,你說是麼?所以,能不能看在這份上,這次就饒了她?”
說到最後,她的眼眶已微微泛紅,甚至,肩膀那都有些顫抖,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爲兒女操碎了心的好媽媽形象,讓人不忍傷害。
可是,陸輕瀾並不在此列。
“白夫人,”她平靜開口,似乎一點也沒有被影響到,“如果我沒有記錯,白書還要比我大上一兩歲吧?她已經是一個成年人,而不是您口中的小孩子,而我,也不是她的長輩。我一直都覺得,不管是誰做錯了事,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她既然是成年人,更應如此。何況,在昨天這件事發生之前,我們已經給過她不止一次機會,只是,她一次比一次過分。所以很抱歉,您說的,我贊同不了。”
話鋒一轉,她眸中微微有了些凌厲:“再者,白書這次所作所爲和殺人有什麼區別?不但綁架,還要打掉我們的孩子,就算孩子還沒生出來,也是一條生命!白書憑什麼能夠肆意決定兩條生命的去留?如果我今天住在醫院,真是因爲被流產,你還覺得這只是一個小錯,要我饒了她麼?很抱歉,我不是聖母,做不到!”
她已經連“您”這個敬稱都不想用了。敬稱,是用在值得尊敬的人身上,但顯然,白夫人的這番說辭太過自私,不值得。
“陸小姐……”白夫人顯然很震驚,她沒想到這個丫頭居然一點也不留情面,這麼決絕!
她原本想好的說辭現在是一句都用不上了。
可她不甘心,急急說道:“陸小姐,或許我剛纔用詞不對,但是,如你所說,現在你懷着孕,也是一個母親了,你可以理解做母親的一片苦心麼?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這樣的,不是麼?是,這事可能換誰都做不到毫無芥蒂的原諒,但看在她也叫了你那麼久四嫂的份上,給她一次機會吧,好麼?”
“白夫人,”陸輕瀾深吸口氣,定定的看着她,不答反問,“如果她真像你說的那樣把我當嫂子看,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做出那麼多事?還有,如果今天,換成是其他人要打掉白書的孩子呢?你是否也能說一句沒關係?”
“我……”
不等她說完,陸輕瀾快速打斷她的話,手指指向隔壁方向:“白夫人,我的閨蜜,因爲白書,到現在還躺在病牀上沒有醒來,誰負責?你?還是白書?我憑什麼要答應你給白書一次機會?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麻煩你離開吧!”
白夫人被這通搶白嗆的滿臉通紅,嘴脣哆嗦着,她想要說什麼,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見狀,鍾念脾氣不好的對她說道:“白夫人,是你自己出去,還是我送你出去?!”
卻沒想到,白夫人突然變了臉,擲地有聲:“我不出去!陸小姐,如果你今天不答應我,我是不會出去的!”
這明擺着就是耍無賴。
鍾念氣的幾乎就想上前拖她出去!
想了想,她悄悄拿出手機,迅速發了一條短信。
微微扯了扯嘴角,陸輕瀾冷冷回道:“白夫人,就算你今天在這站一整天,我說的話也不會收回!如果你要站,隨你!大不了,我換個病房!”
“你!”白夫人只覺得自己的耐心在消失,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這麼不給自己面子!
胸口氣的不停起伏,她吼道:“陸小姐,你就這麼狠心麼?一點容人之量也沒有?!你一定要毀了白書一輩子才甘心是不是?!她還那麼小!”
陸輕瀾的臉也沉了下來:“毀了白書的,是她自己,不是別人。”
白夫人再也忍不住,狠狠的瞪了陸輕瀾一眼:“真以爲我只能求你了麼?我現在就去找江小姐,我相信她比你看的清!你……”
只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外面打斷了。
“白夫人,你想找誰?我顧凌修的女人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麼?!”
顧凌修面無表情的從外面走進來,只是一個眼神,就讓白夫人嚇了一跳。
鍾念喊他:“五哥!”
“恩。”顧凌修點頭,直接走到陸輕瀾身邊,“瀾瀾,你沒事吧?”
“沒事。”陸輕瀾搖頭,急忙問道,“顧凌修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染染醒了?”
提到江染染,顧凌修的眼裡終於有了笑意:“恩,她醒了,我媽過來了,在陪着她,我來告訴你們一聲,順便把白夫人請出去。”
聽到江染染醒來的消息,陸輕瀾和鍾念都鬆了一口氣,激動的恨不得現在就過去看她。
顧凌修也跟着笑了起來,只不過一轉身,他又恢復成了剛纔面無表情的樣子:“白夫人,我顧凌修今天就在這告訴你,對白書,我絕不會輕饒!不管誰說都沒用!請你出去!否則我會告你騷擾!你是知道的,我一向說得出做得到!”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白夫人握緊了雙拳,眼裡滿是不可思議,“當年你那麼愛白書,現在怎能這麼狠心?你對得起她麼?!”
“你也說是當年。”顧凌修冷冷的勾起了脣角,一步步靠近,凌厲的氣勢在病房裡散開來,“白書傷害了我的女人,我的孩子,是誰狠心?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她麼?!”
“你……”白夫人被嚇的連連後退,一轉眼就退到了門邊的牆上。
張了張嘴,她想說話,然而看到顧凌修的樣子卻是一句都不敢說。
她竟然……害怕了!
她該怎麼辦纔好?要不要請公公婆婆來,公公婆婆最疼白書了,一定會幫她的!
公公?
對!她怎麼把公公忘了?公公可是顧凌修這羣小輩的長官!意義不一樣的!公公的話他們一定會聽的!
想到白老爺子,白夫人瞬間找回了些底氣,正準備擡出白老爺子來,卻沒想到被一道憤怒的聲音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