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男人這樣的開場白,唐悠兒不語,靜心的聽着。她也是經歷過那場爆炸的人,自然知道程瀚宇說的真假,可不是嘛?誰都不曾想到男人還會活下來,在那樣巨大的爆炸聲中,所有說的一切都被毀了,唐悠兒無數次徘徊在那樣的噩夢裡,並次次被驚醒,如果不是兒子她現在都不知道怎樣了。
有時候想想還真是讓人絕望。
心思萬千卻沒有打斷男人的回憶,而一旁的程瀚宇也漸漸的進入了深度回憶,那張深邃俊美的臉龐上有輕易便能察覺的傷痛,唐悠兒下意識的握緊手心。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年後了,全身肌肉創傷眼中,各個器官的功能都在衰退。那時候也不是沒有想過回去找你們,可惜醫生告訴我,我的生存機率不到百分之十,與其讓你們再痛苦一次,倒不如安安靜靜的離開……”程瀚宇的聲音低沉,帶着特有的沙啞,不難聽,卻沒有之前的清朗,那是爆炸傷害了聲帶造成的。
唐悠兒手上的動作已經停了下來,側頭過不讓自己的眼淚滑下來,她想象過男人受傷很重,卻依舊沒想到會這麼重,百分之十的希望,是多麼渺茫。程瀚宇如今能撐下來已經完全是個奇蹟,再看說話的男人聲音波瀾無起伏,可誰知道他心底的洶涌。
“那段時間一直是北堂盈在照顧我,無微不至。在那一年裡我做過大大小小無數次手術,幾乎每次都如同刮骨一般,最後醫生說再這樣下去,會疼死……所以自作主張幫我用了鴉片止痛……”
轟!
唐悠兒聽到這裡腦袋轟的一聲,佟盈盈的事情對她的傷害太大,對於毒品的憎惡可想而知。可她卻不知道自己深愛的男人因爲巨大的疼痛也曾沾染上這種東西。程瀚宇繼續,唐悠兒卻渾身不由的輕顫着。她第一次真正的聽到關於男人在那五年的事情,也知道了北堂盈之於程瀚宇的意義。
在那五年,唐悠兒一直以爲自己過的很痛苦。可是當她聽着男人說自己曾經做了大大小小手術百來次不止,曾經幾十次遊走在生命線上。又是在身體機能恢復後如何被毒癮折磨,又是如何混跡於各大黑道拳場,讓自己一次次的被打倒,又重新站起來……
到最後又如何走到現在。
唐悠兒的心就好似被人一點一點的針扎,這纔想起當初佟盈盈被送進醫院,因爲毒癮發作掙扎時在一旁臉色略爲蒼白的男人,只是當時唐悠兒並沒有在意。如今才發現現在的男人連煙都是不碰的,而這所有的傷痛都是那五年帶給他的。
而在男人最痛苦最需要陪伴的五年,他的身邊是北堂盈而不是她自己。唐悠兒終於有些能理解龍門人對北堂盈的態度,還有對她的客氣。
因爲根本沒法比。
唐悠兒哭笑,想到自己的異想天開和自私。從程瀚宇一出現,她就鐵錚錚的認爲男人是自己,即便他當初狠狠的拒絕過她,她都死皮賴臉的纏着。如果當時的瑪麗只是男人的一個擋箭牌,那麼北堂盈纔是她真正的威脅吧。
那時候的程瀚宇一定很糾結吧?唐悠兒哭笑,最開始的時候這個男人的確是她的,可是在經歷了五年的生生死死,北堂盈纔是那個真正毫無怨言陪伴在他身邊的人,將男人治好,又帶出那些陰暗的深淵。
而在這另一場故事裡她唐悠兒纔是掠奪者,纔是坐享其成的那個。如果把她和北堂盈的角色調換過來,或許她被對方會更極端。
搶人良夫如同殺人父母,這種仇北堂盈憑什麼不報?
想到這些唐悠兒苦笑,一旁的男人則面色平靜,但若細細打量,依舊可以看出一絲不輕易察覺的疲憊。
唐悠兒知道,如果北堂盈的事情不解決,即便她真的原諒程瀚宇,他們終歸也無法安然的走在一起。
說到最後男人才提起他們之間,卻滿是歉意和忐忑,按着小女人又出血的手指,“開始的時候是覺得沒必要讓你知道,後來你問,我不知道要如何說起,再後來小佟和吳臣自殺,你對毒品深惡痛絕們,甚至對不能自控的小佟也帶着怨,我更怕提起,也怕你知道我也曾經掙扎在毒海,怕嚇到你。即便到現在,那些藥物和手術的創傷,也會讓我的情緒突然失控,上次就是聽到你要走,被刺激到了,纔會……”
“別說了。”唐悠兒再也聽不下去,從男人手中抽過自己的手指,起身有些無措的站了起來,漂亮的杏眼裡泛着霧濛濛的水氣,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程瀚宇見此也不責怪小女人,伸手將她納入懷裡,“悠兒,我說這些不是爲了讓你有歉意,而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對北堂盈的保護不是因爲愛情,是一種情誼和虧欠,我不能給她愛情,所以只能護她周全。而對你不一樣,我愛你,即便你當初在認出我後沒有死纏爛打,我還是會被你牽動,這是愛的本能,無法改變。”
男人沒有刻意煽情,卻輕易讓唐悠兒溼了眼眶。
“可是你和她明明上牀了……”曾經唐悠兒一次一次的提醒自己不用太在意,那都是她不在的時候發生的,可是鬼知道一個女人在愛情裡有多小氣,又怎麼可能真的不在乎?
“什麼?”程瀚宇一愣,顯然沒想到小女人會這麼問。
唐悠兒一惱,“別裝了,照片我都看過了,而且你那天不也承認了嗎?”
想到這些剛纔還情緒傷悲的唐悠兒就很火大,雖然她在盡力站在男人的角色去思考這件事,可是這不代表她真的能放下。
“我什麼時候承認過?”這下倒是程瀚宇懵了。
“就上次在龍門,我問你們之間是不是在一起過,你承認了。”想到那天的情況唐悠兒還是覺得很傷,這些事情就像哽在女人喉嚨的一根刺,很難拔除。
“這……當初我是答應她試着交往一段時間,可是並沒有你說的上牀……”只是話說的一半的時候程瀚宇突然頓住看,他記得自己曾經有次毒癮犯了,很難熬,北堂盈陪在他身邊,可是醒來的時候發現兩人都赤身luo體,可是當時北堂盈說沒有發生什麼,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小女人會不會指的是那次?
而唐悠兒聽到男人的聲音一點點的矮下去,心中升起的希望一點點的破滅。她不算小氣的女人,但也絕對沒有大方到自己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上了牀,說原諒就原諒。
“你走吧。”在程瀚宇的遲疑中,唐悠兒啞着嗓子說,可是身後的男人卻沒有動,唐悠兒忍不住再次出聲,“我說你走吧……”
“悠兒,你不能爲了一件不確定的事情這樣趕我走。我會派人調查那件事,但是你也得給我機會。”程瀚宇伸手從後面抱住小女人,沙啞的聲音極爲認真的許諾。
唐悠兒咬着脣不說話,她又何嘗不想相信他?可是……
“你明明知道唐婷雨不是主謀,卻將她送進去,卻將北堂盈繼續留在身邊,就不怕下次我和兒子沒有那麼好運了嗎?”這纔是唐悠兒另一個心結。
“之前是我大意,之後我便讓人隨時報告她的行蹤。她是北堂志的弟弟,又對龍門盡心盡力,我不能讓兄弟們心寒。”程瀚宇再怎樣都是人,是人就需要考慮太多事情,尤其是他現在的身份更不能任意妄爲,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
聽到男人的解釋,唐悠兒不語,卻沒有再推開從後面擁抱着她的男人。
程瀚宇見此手上的力氣加大,用力的擁抱着懷裡的人兒,從上次他自己做錯事情,將小女人傷了後便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又做了那禽獸的事情,而這些日子唐悠兒的冷漠,也讓程瀚宇真正的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
如今再次擁抱,他用力的時候還帶着小心翼翼。
只是唐悠兒卻並沒有和好的意思,這些日子她一個人過的很好。無論是男人離開的那五年,還是後來對方歸來的這一年,唐悠兒的心都滿滿的塞着對方,卻快要忘記自己了,她一度爲了對方放下所有的事業,恨不得男人在哪裡她便粘到哪裡,直到被北堂盈拍醒,才意識到她在這場感情裡幾乎要失去自己了。
而現在是個契機,她想爲自己生活一段時間。
之前爲了唐氏,後來爲了男人,再後來還有兒子,現在的唐悠兒就想如夜鳥一般,自由的到處雲遊一段時間,至於程瀚宇和北堂盈的事情,她希望交給他們自己處理。
如果處理的好,她可以再考慮這個男人,可是如果依舊牽扯不清,她卻不願意奉陪。這個世界沒有誰離開誰不能生活,唐悠兒只想好好的做自己。
“宇,我能理解你,但是這一年真的很累,你要做的事情太多,我卻不能幫你多少。這次離開,我想了很多,你剛纔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是現在我就想一個人生活一段時間,可以嗎?”唐悠兒儘量讓自己的語調柔和。
“你還是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