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四十二章 清洗

劉大公子前呼後擁,浩浩蕩蕩車馬長隊,慢吞吞走了兩天才把三十里路走完,這兩天裡,大公子叉着腿,吊着檔,橫行似螃蟹,扭臀如生瘡。

勝堯城門有禮部的主事接着這一行,劉大公子在朝廷來人面前再也沒了趾高氣昂之態,滿臉卑微之態,那主事倒也認真,接着了隊伍,派兵丁護送,還查看這些人的路引,道:“皇后入宗大典在即,提前半月京城控制九門之禁,尋常外地人是不許進來的。”

劉大公子唯唯諾諾,君珂在一邊聽着,心想一個大典搞這麼緊張,是不許外人進入呢,還是不許她君珂的勢力進入?

她擡頭看着勝堯城門,眼神感慨,上次離開這裡時,城門還有些殘破,遺留戰爭的烽火痕跡,此刻城門擴建,巍峨勝於往常,透過城門可以看見城內人煙如織,祥和繁華。

納蘭在她離去的日子做到這一切,該是怎樣的辛苦?

君珂攥緊納蘭述的手,輕輕走了過去,那正低頭查看馬車裡貼了封條的箱籠的主事忽然一僵,轉頭看向兩人背影。

“那兩位是……”

“啊?”劉大公子此刻指望着納蘭述幫他恢復某些功能,自然一心維護,“在下的僕婦和管家,鄉下人不知禮數,大人莫怪。”

那主事想了想,眼神疑惑,終究不敢相信自己那近乎荒誕的猜測,揮揮手,讓衆人進城。

城門前九城兵馬司的人在查路引,十分認真,將每張路引對着陽光,尋找章紋裡的陰陽暗刻,君珂悄悄問納蘭述,“京城路引查這麼嚴格?”

“以前似乎不至於。”納蘭述眼神深思。

兩人因爲混在劉大公子隊伍裡,有禮部的人護送,自然免了路引,進城之後劉大公子先去禮部將運送的冠服交割,君珂納蘭述假稱要去探望京城親戚,留了下來,劉大公子還不放心,命兩個“保鏢”留下“保護”兩人,當然,這兩個戴了面具的保鏢,早已換成了堯羽衛。

兩人正打算悄然回宮做些準備,忽然聽見城門外頭一陣馬蹄疾馳之聲響起,兩人兩騎潑辣辣馳進,當先一人進城門時停也不停,揚手拋出一塊金牌,“讓開!進城!”

那聲音正是戚真思的,君珂大喜回頭,果然看見戚真思和柳杏林,滿面風塵地到了。

他們估計也是在京城之外的山林裡暫時散放巨鵠,換馬入城,算算時辰,雖然君珂在路上有所耽擱,但戚真思能和她幾乎同時到達,這一路定然十分辛苦。

戚真思爭分奪秒,拋出令牌便往裡奔,她這令牌代表身份,就是皇宮也出入不避,自然不須顧忌這區區城門。

不想城頭上有人一揮手,幾個士兵橫槍一攔。

“你敢攔我?”戚真思一怔,隨即眉毛豎起,額角一點靛青之色,幽幽懾人。

“卑職等不敢攔阻戚統領。”一個軍官匆匆下城來,先向戚真思一躬,不卑不亢地道,“不過這是非常時期,戚統領雖有自由出入京城之權,但您身後的人的身份,還是通報一下的好。”

“非常時期?”戚真思眼睛斜斜看過來,煞氣隱隱,“我怎麼沒聽說?敵國入侵了?有人篡位了?邊關告急了?”

她說話百無禁忌,那軍官只得苦笑,接也不敢接,只道:“請問您身後這位是……”

“聖手柳杏林。”戚真思漠然道。

“啊,久仰。”那軍官立即躬身。

“仰完了,讓開。”戚真思策馬。

長槍紋絲不動。

戚真思眉頭微微擰起,眼神森然,盯着那羣士兵,“什麼意思?”

“這軍官是哪個部屬的?”君珂悄悄問納蘭述,“雖然是血烈軍的裝束,但看起來各種不對勁。”

“當初投誠的京軍,被打散後一部分換防一部分併入各軍,這個大概是原來的京軍。”

兩人退後一步,隱入人羣。

“戚統領。”還是那軍官在說話,“柳大夫名滿天下,我等十分仰慕,不過上頭有令,他國人士一律不得入京,柳大夫現在在西鄂,西鄂剛剛和大慶勾結陷我主於不利,雖然柳大夫斷然和此事無干,不過也不適宜現在進城,還請城外等候,待卑職向上頭請示之後再做定論如何?”

“荒唐。”戚真思冷叱,“什麼西鄂人堯國人?柳大夫一直是陛下的貴賓,你們不知道?讓開!”

君珂眯起眼睛——柳杏林名滿天下,人人趨奉,又是納蘭述座上賓,絕無可能被攔,今天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因爲她吧?是因爲怕柳杏林此時趕來,是爲了幫助她?

畢竟全天下人人知道,柳杏林是她生死之交。

納蘭述臉色森冷,知道朝中對君珂毫不接納,知道京城在醞釀廢后風潮,但這些人如此膽大,竟然敢趁他還沒回來,攔截柳杏林,當真以爲他不會殺人嗎?

“戚統領如此焦急。”那軍官眯起眼睛,“不知有何要事?”

這軍官隸屬血烈軍,出身也算貴族,向來屬於堯國元老那一派,他今日奉命攔住戚真思,是因爲認出了柳杏林,這個和皇后交好,又有相當地位的名醫此刻來到堯國,實在太敏感,所以立即出馬攔下。

但他也沒打算爲難戚真思,畢竟戚真思是納蘭述親信,堯國上下,目前反對皇后風潮雖烈,但對皇帝陛下本身,不敢有絲毫異心——納蘭述把持軍權,手腕翻覆,這三年堯國貴族的血,足夠淹沒他的龍座。

在堯國這些人看來,他們這是爲了陛下好,讓這樣一個不守婦道,勾結外敵,野心勃勃,跋扈囂張的皇后在位,則皇帝大業危矣,堯國危矣!

作爲不遵禮教,偏又手中有兵的國母,君珂早已引起了所有朝臣的危機感,每個人都覺得,陛下雖然一時被妖后矇蔽,但沒關係,有他們在,一定能爲陛下除清妖氛,到時候,沒有妖后蠱惑,陛下聖明燭照,痛定思痛,必然還會感謝他們的!

每個人都在爲所擔負的偉大職責熱血沸騰,爲美好的未來歡欣鼓舞……

“我有什麼事,你配問?”戚真思纔不管對方什麼想法,攔她就是罪,只是畢竟此行秘密,不想在城門鬧事,她已經在忍耐。

“好。”那軍官眼底怒色一閃,咬牙笑道,“既然沒什麼事,請恕卑職放肆,要請柳先生在城外等候一二!”

“我有要事,讓我進城!”柳呆子急匆匆喊,“你們皇后宣召我,你們也敢攔?”

君珂扶額呻吟——哦呆子,你這話一說,更走不了了。

“哦?”那軍官笑得更陰沉,“敢問柳聖手,皇后陛下宣召您何事?”

“她……”柳呆子畢竟還沒真呆,脖子一縮,不太高興地道,“這個似乎沒必要向閣下交代吧?”

“柳聖手這話就讓在下爲難了。”那軍官心中一動,覺得與其攔下柳杏林,不如從他口中套取情報更好些,笑道,“您要明白宣示所來何爲,在下也許還可以拼着上峰責怪,請您入城,這樣不清不楚的,叫在下想開城也不行啊。”

柳杏林面露猶豫之色,君珂心中一驚——呆子可不要一急真說出來,納蘭述的病,萬萬說不得!

柳杏林只一猶豫,嘴便閉得蚌殼一般緊,與此同時戚真思已經一鞭子抽了下來,“放肆!這也是你問的?讓開!”

“戚統領這是在爲難卑職了。”那軍官一擡手抓住鞭梢,還是那不陰不陽模樣,“卑職奉的也是上令,職責所在,戚統領還是稍安勿躁的好,來人呀——”

一隊士兵上前,牽住了戚真思的馬籠頭,另有一隊士兵,隔開了戚真思和柳杏林的馬身。

“你們要幹什麼?”戚真思此時怒色反而去了,陰森森地俯視那羣控制住她馬的士兵。

“沒什麼。”那軍官含笑道,“兒郎們爲統領大人執繮墜蹬,親自護送大人進城,以示賠罪。”說完手一揮。

士兵們牽着戚真思的繮繩便走,竟是要強硬地把她從柳杏林身邊帶開。

戚真思眉毛一挑,忽然笑了。

雪白的額角靛青的刺青一閃,光澤幽黯可怖。

“出面嗎?”君珂明知此時不宜出面,也覺得忍無可忍了。

“遲了……”

“哧。”

一抹劍光自戚真思脅下射出,刁鑽的角度,被日光陰影覆蓋的區域,幾乎人的眼睛還沒能捕捉到那軌跡,淡青色的弧形光芒已經攜着虹影一彎,在人們眼底濺開!

“啊!”一聲慘叫,一截斷腕離體而出,半空中一彈,落在一個圍觀百姓腳下,引起更響的慘呼和走避之聲。

抓住戚真思繮繩的士兵的手,被她一刀砍斷!

人影一閃,自馬上撲出,穿過乍飛的血雨,手中寒芒重重抵上那軍官的咽喉,“我說最後一次,讓開!”

“戚真思,你敢城門傷人……”那軍官瞪大眼睛,嘶聲怒吼,“你瘋了……”

戚真思手中匕首輕輕往前一送。

鮮血如扇面噴射,直衝戚真思面門,她霍然向後一個鐵板橋,濃膩的鮮血貼面橫飛而過,濺在三丈外的地面,一片殷紅。

“我還敢城門殺人呢。”戚真思隨意踢開面前僵立不倒的屍體,輕蔑一笑。

驚呼聲慘叫聲戛然而止,像被戚真思的刀鋒齊齊割斷,城門口出現一霎真空。

堯國建國三百年,這樣城門悍然殺人,也是至今頭一次。

人羣瘋了一樣奔逃,戚真思看也不看,手中匕首平指,對着那羣橫槍攔住她去路的士兵,刀尖上濃稠的鮮血無聲滴落,一滴,一滴。

每落一滴鮮血,那些士兵便後退一步。

她一言不發,沒一句威脅發狠,所有人卻心驚膽戰,不能在她褐色森冷的眸子前站穩。

雪地狼王,齒間染血,無需作勢,天地殺機。

“警戒!”在那羣士兵心魂俱喪,被戚真思終於逼得四散逃開的那一霎,大批腳步聲響起,這回來人自城內來,足足一個營的士兵,鮮紅的軍衣鮮明耀眼,赫然是血烈軍所屬。

“京城諸軍,都由你親自直管,這血烈軍是怎麼回事?”

“前朝舊將投誠,總要有個安排,”納蘭述淡淡道,“一部分拆散了編入血烈軍,現在血烈軍總人數不變,但有三分之一是舊軍。再說當兵的只能聽帶兵的指揮,關鍵還是看帶兵的人是哪個陣營。”

“爲什麼不全用原先嫡系?”

“這樣更適合互相監督。”納蘭述若有深意,“血烈軍,終究也不能完全算我嫡系。”

君珂凜然,心中明白這又是制衡之術。

納蘭述握緊她的手掌,躲在人羣中,不允許她上前,卻對着虛空做了一個手勢,脣角一抹笑意淡淡,君珂看着,覺得有點涼。

馬蹄答答,領兵的將領長馳而來,老遠長刀一指,“京畿重地,竟敢城門殺人,拿下!”

“定國公遠房侄子,血烈軍三軍第四營營正,領副將銜。”納蘭述扳起一根手指。

戚真思退後一步,一聲呼哨,沒多久四面人影閃現,無聲無息落在她身後,是在京堯羽衛。

人影一道道自城內城外穿出,利箭般攢射到戚真思身後,堯羽衛也越來越多,和那一營兵成悍然對峙之勢。

兩軍相對,一方面色緊張,一方冷笑以對,血烈軍算是防衛京城的第一大軍,堯羽衛卻是納蘭述嫡系得不能再嫡系的親衛,地位非同尋常,這兩邊一旦對峙起來,氣氛頓時緊張得一戳即破。

又一隊人馬匆匆趕來,還是鮮紅軍衣,畢竟黃沙軍現在還在南部作戰,京城內外,除了堯羽就是血烈。

“血烈軍二軍第七營營副,校尉,孫太傅內弟。”納蘭述又扳下一根手指。

血烈軍人數增多,堯羽衛也不甘示弱,慢條斯理開始取出各種武器組裝,那些東西看得人頭皮發麻——密密麻麻的勾齒、雪白錚亮的倒刺、黑洞洞的圓筒、各種散發着硝煙和血腥氣息的深黑鐵管……

血烈軍開始緊張,再次增援,沒多久又奔來一批人,納蘭述扳下第三根手指,“血烈軍三軍第二營第三隊隊正,校尉……”

“血烈軍六軍第五營營副……”

“血烈軍一軍六營……”

……

君珂佩服納蘭述牛叉的記憶——這麼多軍官,很多隻是低級軍官,他居然大多都能清楚辨認,最重要的是,他記得這些人背後合縱連橫的關係網。

她也在憂慮這個情勢——照這模樣,難道原先拆散進入血烈軍的堯國舊屬,都參與進來了麼?

納蘭述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甚至好像心情很好,君珂隱約猜出他的意圖,心中一陣抖顫——帝王級的思維,果然現在還不是她這個凡人能做到的。

皇位穩築於血海之上,人命不過數字而已。

兩軍人數越來越多,將城門裡外堵得水泄不通,血烈軍人數佔優,堯羽衛武器可怕,沒過多久,駐紮城外西大營的鐵軍也來人了,但是沒有介入兩軍之爭,鐵大統領也沒有前來勸說,只在一邊冷然看着。

百姓早已跑光了,納蘭述和君珂也躲藏不住,只好往街道後退,一處拐角很適合偷窺又安全,兩人退入那裡,屁股忽然撞到軟肉,回頭一看,劉大公子和一羣閒雜人等,也躲在那裡,兩眼放光地看熱鬧。

“嘿。”劉大公子一拍納蘭述肩膀,“你兩個膽子也大,竟然現在還不走,不過這熱鬧確實夠瞧,百年難遇,今天怕是要出大事,回去咱有得吹了!”說完對身後那些剛認識的閒漢介紹道,“這是我心肝兒。”

納蘭述抖了抖,君珂吸氣……

“心肝兒。”劉大公子似乎真的很喜歡納蘭述,還把他向自己面前拉了拉,“你向後退些,外頭那些鳥衛的兵器看起來很可怕,可不要被傷着嬌嫩的肌膚。”

納蘭述好像沒聽見最後幾個字,回頭,聲音古怪,“鳥衛?”

“是啊。”劉大公子得意洋洋,“堯國都這麼說,陛下最愛的是鳥衛。”

君珂扶額——哦,戚真思會殺了你……

“讓開些!”一個閒漢拍拍納蘭述屁股,“別擋着大爺看熱鬧!”

君珂掩住臉——我什麼都沒看見……

“這打起來誰贏呢?”

“難說,聽說堯羽是陛下親衛,很厲害。曾經陪陛下在堯國長大,陛下連龍內褲,都是他們從小洗到大的。”

“這你也知道?”

“當然,陛下小時候就住我隔壁,那時候他還是我家隔壁的一個小毛孩子,整天拖着我的手喊哥哥,叫我給他買糖吃,可惜那時候我有眼不識金鑲玉,只給他買過一兩次雞屎糖,早知道他後來做了皇帝,當初就該傾家蕩產多買幾顆松子糖,唉……”說話的漢子太陽穴貼塊白膏藥,不住咂嘴,神情惋惜。

“喂,你哥說的那什麼雞屎糖。真的是雞屎做的?”君珂悄悄問某人。

“我會給他機會,讓他傾家蕩產買松子糖的。”某人答非所問……

“少扯吧。”劉大公子一拍大腿,“陛下何許人也,當年就是在堯國,也是公主之子,盛國公爵位,怎麼會住你家隔壁?”

納蘭述剛剛表情好看了點,就聽見他口沫橫飛地道,“他倒是住在我府邸附近,只隔一條河,陛下人是極好的,常誇我英俊,小時候他常帶我去爬人家院子外的樹,看花姑娘的肚兜……”

君珂“噗”地一聲,前面的人不耐煩地道:“姑娘!你噴到我啦!又沒看你肚兜,樂呵啥?”

君珂一腳把那流氓踢了出去……

城門前的對峙還在繼續,戚真思一臉煞氣,玩着手中的刀,“怎麼?今天真要在這城門前大幹一場?好一個京畿重軍,好一個護城兵營,陛下不在,你們竟然敢私調軍隊,包圍同僚,你們要造反嗎?”

“戚統領此言差矣!”一個副將冷冷道,“御駕出巡期間,血烈軍前七營領護衛京城之職,協同九城兵馬司一同防衛京城治安,對於某些無端挑釁,鬧市殺人,擅自糾集部屬起釁鬧事的疑似圖謀不軌人士,有立時追捕就地格殺之責!”

“好大的帽子!”戚真思冷笑,“當真賊喊捉賊。”

“不如戚統領釦下的帽子大。”那副將冷笑,“你我何必在城門前鬥嘴?九城兵馬司衙門大牢見吧!”

“放肆!”鐵鈞忽然大步走了過來,“你是血烈哪個營的?戚統領是二品帶兵統領,你一個四品副將竟然敢以下犯上!”

那副將退了一步,有點緊張,眼角一掃地上屍首,隨即露出悲憤之色——被殺的將領,是他的兄弟。

他得上峰命令,不敢當真引起兩軍譁變,上頭也沒準他太過爲難戚真思,但血肉親情,不是這麼容易抹殺的。

拿下戚真思,他認爲天經地義。

“卑下不敢以下犯上。”他大聲道,“但王子犯法與民同罪,戚統領當街殺人,殺的還是我血烈將領,這是殺頭重罪,按照大堯律法,已經是戴罪待勘之身,卑下命人拿下,何罪之有?”

“有你們這麼全營擅自出動,圍城拿人的?”鐵鈞怒斥。

“那是戚統領桀驁不馴,殺人在先,呼喚部屬對峙在後!”

“速速散去,否則以謀逆論處!”

“殺人便當償命,除非她奉聖旨殺人!”那將領繞開鐵鈞的責難,挑釁地盯着戚真思,“陛下遠在南境,你敢說你奉聖命?”

戚真思冷然不語,眼中殺機閃動,手指按在劍鞘。

“你說呀,說呀,你說你是奉聖旨當街殺人,還奉聖旨清洗血烈軍,所以我等完全是欺君犯上,自尋死罪,然後連我等一起統統下獄,丟官去職,待罪待勘?”那將領忍不住狂笑,森然掃視四周,“誰敢在此地,說一聲這是聖命?誰?誰?”

“朕。”

清清淡淡聲音,清清淡淡語氣,清清淡淡走出一個人,清清淡淡拂了拂袍角。

那人姿態隨意立在陽光下,目光一掠,便似將所有人看在眼底。

日光猛烈,卻遮不了他自身渾然光彩,相映璀璨,明麗無雙。

“陛下!”戚真思當先拋劍跪下,隨後是鐵鈞,堯羽和鐵軍,齊刷刷跪滿一地。

血烈軍的那些舊屬將領們,卻已經僵在了那裡,似乎要張口呼喊,又似乎想跪下參拜,但過於衝擊和緊張的情緒,導致他們片刻之間,完全反應不過來。

……

噗通噗通,牆角後那羣“和陛下交情甚好的哥哥們”,倒了一堆,劉大公子受驚過度,心臟病發,君珂掐了好一陣人中才救醒……

“各位好大的威風。”納蘭述直接走入堯羽衛和鐵軍的中間,兩軍立即在戚真思和鐵鈞的指揮下將他圍護好,才淡淡道,“朕如果不是來得及時,只怕就看不到這一出城門好戲了。”

“陛……陛下……”那血烈軍副將腿一軟,跪爬在地,“萬……萬……”

滿頭大汗說了半天,也沒擠出一個字,納蘭述看也沒看他一眼,回望鐵鈞,道:“今日鐵將軍此事處理甚爲不周。”

“末將知罪。”鐵鈞立即領罪。

“是朕沒有予你足夠權柄,致使你諸多掣肘。”納蘭述淡淡道,“稍後會有旨意。”

“是。”

“朕回來了。”納蘭述看看日色,“聽說十日之後要舉行皇后入宗大典?”

“是,”鐵鈞神色冷漠,“孫太傅與禮部諸主官聯合上書,奏摺已經遞到您的行轅,正等待您的御批。大人們說,皇后在位已有三年,至今未行入宗儀式,雖說堯國慣例,有子方可入宗,但如今皇后凱旋,又有救駕大功,爲賢后破例一次也是該當。一旦皇后入宗,便是我堯國永不可替的唯一國母,舉國上下,同沐德輝。”

“準。”納蘭述只說了一個字。

鐵鈞和戚真思都露出詫異之色,這些老貨用冠冕堂皇理由來令納蘭述同意入宗建議,但他們可不認爲納蘭述會被矇在鼓裡,那麼明知此事有鬼,還要同意,陛下是什麼打算?

不過冀北嫡系,從來不會質疑納蘭述的決定,鐵鈞立即應下。

“既然要舉辦如此隆重大典。”納蘭述脣角笑意溫存明淨,不知怎的看來卻令人覺得嗜血而殘酷,“不能草率爲之,所有人入宮齋戒十日直至大典開始,爲皇后祈福。”

“是。”

“諸位大人爲大典定然已經操勞多日,堯羽就不要讓他們再費心了,”納蘭述對戚真思道,“你的掠翅部剛纔沒來,是朕派了出去。”

戚真思脣角笑意更爲滿足而殘酷。

擅長隱匿暗殺的掠翅部,以行動迅捷下手狠辣聞名,納蘭述在事件一開始就敏銳地將那一部派了出去,那些反對派,會在還沒得到城門消息之前,就被迅速“請”入宮中,開始長達十天的軟禁過程,他們被軟禁,無法互通消息,無論有什麼計劃都會受阻,納蘭述卻可以趁這段時間從容佈置,將該甄別的甄別,該清洗的清洗,把那些蠢蠢欲動的,胡亂跟風的,不明情形的,別有心思的,統統掌握在手中。

雖然納蘭述一直牢牢把持軍權,京中諸臣沒有動兵的能力和膽量,但從這件事上,納蘭述也警惕是否會有人暗中作祟,興風作浪,尤其當他一旦旗幟鮮明地站在君珂一邊後,是否會引起更多人的不滿,進而動搖朝政。

所以必須借這個大典,將所有人的嘴臉看清楚,爲免這些人到時候狗急跳牆煽動軍營鬧事,今日先雷霆萬鈞清洗軍隊,然後立即封鎖消息將人架到皇宮。

“剛纔都看清楚了嗎?”納蘭述問鐵鈞。

鐵鈞肅然看了那些臉色死灰的血烈軍軍官一眼,點頭,“是。”

“很好。”納蘭述微笑,輕言細語,“不要怕殺人。”

“當初下京城未染鮮血,微臣一直以爲憾事。”鐵鈞淡淡答。

言語平和,殺氣瀰漫,一邊聽着的君珂心底微微一冷,似乎看見黑暗的大牢,流淌的鮮血,行走如風的暗夜執法隊,紛擾的人羣驚惶的臉,一隊隊拉開的無措的士兵,各種惶然的將領……

皇城翻覆,軍中清洗,當初在君珂失蹤後,納蘭述暫定的軍事體制,如今在君珂回來後,爲了給她,給自己,給國家一個穩定可控如臂使指的軍事力量,納蘭述借城門對峙,剖開了京畿軍隊的肌膚內臟,去糟粕,剖筋骨,除穢垢,不憚於流血之傷。

一片沉滯絕望的氣氛裡,納蘭述從容一笑,上了堯羽衛準備的馬車。

“十日之後的大典,朕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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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最近客滿。

沒有妃子的西六宮住滿了臣子們,凡是當初聯名上折請求爲皇后舉辦大典的,和那天城門事件裡的諸位將領有關聯的,都在邀請名單上,他們被勒令爲皇后祈福,嚴格控制一切消息通傳。

自然,住進宮裡的人不會是反對派的全部,不過其餘人納蘭述也不想費心去找,照樣留他們在衙門辦事,大典總還是需要人操辦的。雖然大典蘊含的陰謀讓納蘭述很惱火,但大典本身的意義,對他來說確實無法拒絕。

只是這些人也在嚴密監控之下,而且主要官員進了宮,這些小嘍囉失去主心骨,也不知道該往哪請示,只能老老實實按照儀典舉行大典。

反對派們軟禁宮中,納蘭述還在繼續扮豬,屢次派人慰問,表示一切都是皇后的主意。反對派們疑惑不安,咬牙切齒,尋思着無論如何要在大典上,給君珂一個天大的難堪。

反對派們詢問納蘭述,既然陛下提前回宮,皇后是否也已經回來,納蘭述攤手,“朕不清楚,她似乎去接收她的軍隊了?”

說出這話的當天晚上,大臣們住的地方看守忽然出現了一點鬆懈,這使一個小太監帶出了一張紙條。

然後……

然後當晚某個將領遭到了逮捕,屬於他的士兵全部被關押,然後那個小太監第二天失蹤了,然後御書房納蘭述看完了整件事的彙報,笑一笑,在那位傳遞紙條,試圖和某位將領通消息的大臣名字上,畫了一個叉。

筆端口舌,便是死亡。

……

君珂確實沒有在宮中,她忙着和柳杏林商討納蘭述的病情,整天對着那黑鍋研究,並再次回到那山中,尋找柳杏林因此推斷出來的藥物。

時間便這樣過去了,一些人被圈養,一些人在忙碌,一些名字在納蘭述的名單中被勾去,還有一些名字在增加,京城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但路邊的狗經常覺得渾身寒颼颼的,有什麼東西從腦袋上掠過,不禁擡起頭,對着慘白的月亮一陣狂吠。

十日之後,皇后入宗大典!

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六章 一怒衝冠(二)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一章 都是狐臭惹的禍第五十八章 雄“雞”威武第六十二章 燕京最弱小鳥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七章 交心第三卷第二十章 妙禮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十八章 愛殺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八章 新官上任第三卷第四十六章 同遊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章 燕京絕滅夜第十一章 讓我抱緊你第四十九章 當得糊塗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八章 正妻之爭!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三章 步步緊逼第三卷第二十四章 驚心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真相(二)第三卷第四十四章 反擊第二章 神秘的“被小姐”第十三章 落花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四章 除夕心事第三卷第十一章 降貓十八掌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四章 自投羅網第二十六章 迷魂套第三十二章 兩大謝禮君珂一眼鑑定完畢——穿越劇第一章高頻率出場人物:丫鬟。第五十五章 美人殺機第三卷第十五章 獨孤求敗第三卷第二十二章 神秘皇陵第十一章 讓我抱緊你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七章 你穿內褲了嗎?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二章 美人魚第三十九章 病人兇猛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四章 仁者無敵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章 瘋狂納蘭述第五十三章 我爲脫衣狂第十四章 一泡尿引發的血案第五十一章 大結局二之豹紋之惑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四章 天下唯一第二十章 十分春色賦妖嬈第三十四章 強勢迴歸(第一更)第十三章 落花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七章 交心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十章 股禍君珂一眼鑑定完畢——穿越劇第一章高頻率出場人物:丫鬟。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三章 兩地書第四十三章 小姐歸來第三卷第二十七章 以身相代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章 瘋狂納蘭述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九章 胭脂巷裡最風情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六章 會師!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五章 當街攔劫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吻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三章 步步緊逼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四章 除夕心事第三十四章 被逐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章 榮華一夢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章 你可以去死了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七章 你穿內褲了嗎?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三章 只要你在第三十四章 強勢迴歸(第一更)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六章 女皇第三卷第四十六章 同遊第三十五章 劈門第五十章 大結局(一)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三章 只要你在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八章 驚世三寶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老友信來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四章 心劫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十一章搶親第十九章 最是那一吹的溫柔第五十九章 請“君”入坑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三章 特殊服務第五十六章 都是絲襪惹的禍第三卷第四十四章 反擊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章 傾情上演第三十七章 鄙視你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五章 求你強了我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五章 反擊一句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五章 美人恩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七章 交心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一章 重逢(二)第六十章 氣死你不賠命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章 燭影搖紅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章 傾情上演第三卷第二十五章 一霎相逢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八章 願你安好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四章 天下唯一第五十五章 美人殺機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章 同在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二章 絕對性勝利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十八章 愛殺第三卷第二十章 妙禮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三章 此心如許第十四章 一泡尿引發的血案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六章 一怒衝冠(二)第五十七章 “高手”出世第六十章 氣死你不賠命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章 傾情上演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三章 只要你在第四十六章 誰是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