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沒有敲鑼打鼓的迎親,九皇府那兒派過來的人低調,卻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畢竟是皇子娶妃,就算是個側妃,人們瞧着也能看出不少話來。

齊敏畫出門時,照着習俗,女兒出嫁時該辦的還是要辦,討了賞錢,潑了水,齊家宴請親朋好友,不比當初齊敏慧出嫁時,排場也不小。

下午時客人散了,戚相思收拾東西準備回太醫院,顧氏派人請她去了一趟錦繡園。

進屋時戚相思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匣子,也不知裡面放着什麼,顧氏淡淡着神色要她坐下:“在太醫院可還習慣。”

戚相思點點頭:“多謝母親關心,一切都好。”

從去年得知這件事到現在才找戚相思過來說話,說到底顧氏心中就是意難平,對齊家的,對丈夫的。

“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你二伯讓你去太醫院,你也並非不願去。”

顧氏端起杯子抿了口茶,輕輕放下擱在桌上,語氣不輕不重:“而今我問你,要是能讓你回來,你可想回來?”

戚相思一怔,回來?且不論她願不願意,齊鶴年肯定是不答應的。

“兒女長大終究是要嫁娶,尋常人家誰也不會捨得把孩子送去吃苦,你過去也吃了不少苦,回來後安安穩穩過幾年找個人嫁了也算是完成你姨娘的心願。”顧氏明眸看着她,“你要想回來,我替你去想辦法。”

看起來對她將來足實關切的話卻遲了四個多月,戚相思低了低頭:“我想留在太醫院裡。”

顧氏眼神微動,似乎是對她的回答早有預料:“看來你心意已決了,那我也不多勸你。”

“多謝母親關心。”

戚相思從錦繡園離開,沒多久顧氏派人把那匣子送到了四宜院,匣子內放着幾身樸素的衣裳,適合她在太醫院裡穿。

戚相思挺尊重顧氏,但卻對她親近不起來,她對她的好從來都帶有目的性,當初剛入府時一樣,現在要幫她從太醫院出來也一樣。

所以她纔想把彥戎送遠一些,以免捲入他們夫妻之間的硝煙。

“姑娘,還是讓我過去伺候您吧。”玉石替她收拾好東西,想着還得添些什麼,這一月半月回來一趟,她都擔心她吃不好。

“最基本的都有人料理,你可以半月過來看我一趟。”戚相思從櫃子裡拿出幾條白布條放在箱子內,想了想又壓了兩本醫書。

收拾妥當後戚相思去了齊老夫人道別,齊老夫人剛剛送嫁了孫女,心裡想着再過不久幾個孫子也該娶親了,見到戚相思進來時,心裡便升起了一股遺憾。

只是這遺憾在心中周旋了一圈後就散開了,嫁不嫁人都是另說,今後若是能在後宮以這樣的方式站穩腳跟,何嘗不是成就。

比起入宮爲妃,在那高高宮牆內度過餘生,齊老夫人倒覺得醫女不錯。

“聽你二伯說起,你在外教習學的不錯。”齊老夫人招手讓她過去,輕輕摸了摸她的手,“就是這手,不像姑娘家的了。”

“咱們家在你曾祖父時就是宮中御醫,不過你祖父他並不擅這些,轉而經了商。”齊老夫人念着幾個孫子,沒一個能繼承衣鉢的,反倒是回來個姑娘有這天賦,“如今你在太醫院內,許多人都瞧着你呢,你二伯這一步走的,他們都想看着齊家鬧笑話。”

戚相思低下頭:“祖母您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好孩子,過去齊家委屈了你,今後啊,誰也不會虧待你。”齊老夫人摸着她的手,“彥戎是個乖孩子,今後也能有大出息。”

纔回來齊家一年的戚相思對齊家並沒有多少的歸屬感,這一點齊老夫人明白,齊鶴年也明白,但爲了親弟弟,做姐姐的應該什麼都願意去做。

戚相思抿嘴笑着,齊老夫人又尊尊囑咐了她好些,離開齊家已是傍晚。

......

回到九思巷天色已經暗了,幾個供他們住的院子裡一派安靜,戚相思早早歇下休息。

第二天一早,等戚相思穿戴好了之後她才發現門打不開了。

屋子裡的人是內鎖外的,戚相思推了兩把沒推開,外面似乎是被人用東西杵着了,於是她走到窗邊去,本該一手就能推上去的窗戶這會兒也嚴絲合縫的閉着,戚相思手一鬆,窗框上還有木棍卡着的影子。

今天第一天去西藥房學辨認藥材,前兩天還聽人說起教導的老師是外教習中最嚴苛的,她要是第一天就缺席,往後豈不是要被不待見死,戚相思不用多猜就知道是誰幹的。

戚相思環顧了一下屋子,直接拿起地上的小凳子在手裡掂量了一下,對準窗戶,用力砸了下去。

外面隨即傳來了咣噹一聲,卡着窗戶的兩根棍子掉了一根,窗戶鬆動了一些,戚相思看着已經被砸出一個洞的窗戶,把凳子墊在腳下,踩上去伸手出去在外面撥弄,很快摸到了窗框邊上的棍子。

棍子好像用什麼綁着,戚相思用力拉了幾下拉不開,於是她從凳子上下來,舉在手中準備再給它來一下,外面傳來了疑問聲:“誰在裡面?”

有些耳熟啊,戚相思也沒管是誰,來了人就好:“快幫我把外面的棍子解開,我出不來了。”

戚相思站在窗邊等了一會兒也沒看到人,半響,門外傳來抽動的聲音,一雙手推了進來。

傅容看到是她愣了愣,戚相思忙捧起桌上的書走出去:“西藥房怎麼走?”

“你今天去西藥房?”傅容看了眼破洞的窗戶,戚相思則是看着地上他從門上拿下來的兩柄掃把,輕呵了聲,不拆掉門她還真出不來,可真夠客氣的。

“我帶你過去吧。”傅容跟上她,“遲到一會兒我幫你解釋。”

戚相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傅容回頭看院子內破掉的窗戶,嘴角微抽:“之前老師說外教習來了個女子學醫,沒想到是你。”

“你在內教習的學習不是已經結束了麼,考覈的如何?”來了太醫院這麼久還是第一回遇到他。

“我現在跟着老師入宮會診,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傅容指了指前面的屋巷,“從這裡過去快一些。”

戚相思貓身進去,走了幾步前面就是西藥房了,傅容跟在她身後走進去,果不其然,裡面已經開始上課。

西藥房的陳太醫看到戚相思進來,臉色一沉,隨後看到她身後的傅容,那臉色又緩和了下來:“傅內使怎麼會來這裡。”

“老師,剛纔途徑小院,學生髮現齊小姐被鎖在了屋內,就幫了她一把。”傅容恭恭敬敬的向陳太醫行禮,光是一聲老師就叫的陳太醫心裡很舒坦,戚相思已經趁着這功夫趕緊到了後面空着的地方坐下,陳太醫朝着她看了眼,只淡淡的嗯了聲,“勞煩傅內使了。”

“那學生就不多打擾老師上課了。”傅容拱手離開,陳太醫看向衆人,隨後才命人把藥材給戚相思那邊送過去,嚴肅着神情忽然說了六個字,“醫者,德行爲首。”

其中有幾個把頭垂的很低,有幾個朝着戚相思那兒若有似無的瞥着視線,戚相思沒管他們,只看着面前送上來的十二味草藥,專心聽陳太醫講分辨之法。

半個時辰後小憩,陳太醫去屋內喝茶,坐在戚相思旁邊,陳太醫在的時候不敢吱聲的姜應轉頭看她:“我還以爲你哪來這麼大膽子,陳太醫這兒都敢遲到。”

“大清早就有老鼠在外頭鬧,趕明兒我得去抓一隻貓來。”戚相思一眼眼看過去,“瘦的,一掌拍死,肥的剛好管飽肚子。”

最後視線落在前面,戚相思一字一句:“要是實在沒胃口,我就放些鼠夾子,不僅可以夾老鼠,還能夾人。”

前面的人把筆一擱,轉過頭來看她,臉上滿是不屑:“你說誰。”

戚相思低頭挑着紙上的藥:“誰賤說誰。”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那手肘直接撩在了戚相思的桌子上,馬世存伸手抓着戚相思剛剛挑揀開來的藥把它們都混做了一團,挑釁的看着她:“齊小姐,太醫院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是早點收拾東西回家去,嫁你的人去。”

戚相思看混做一團的草藥臉色一黯,馬世存笑了,朝着旁邊幾個人交換着眼色:“你要是嫁不出去,你可以嫁給我啊,我不介意收了你。”

見戚相思不說話,幾個人越發膽大,馬世存嘿嘿的笑着:“我說你一個姑娘家何必上這兒來遭罪呢,偏要和我們爭高低,給你個第一第二又能怎麼樣,你又進不了內教習,將來還不是要回去嫁人。”

戚相思平靜的把他撥弄在地的草藥撿起來輕輕放在紙上,抖了抖四邊,馬世存變本加厲,輕佻着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模樣也不差,要不趕明兒讓我爹去提親,我看你啊。”

說罷幾個人笑開了,姜應試圖拉開他們,但那力道還不夠被人擠的,馬世存伸手還想去摸她的臉,就這時,戚相思忽然從椅子上彈起雙手抱住他的頭用力壓在了草藥堆上。

堆起來的草藥直接被馬世存壓撲了開來,悶哼聲響起,衆人愣在了那兒。

戚相思的眼底閃過一抹凌厲,支着身子按着他的臉使勁在草藥上捻了捻後鬆開手。

馬世存彈坐了起來,疼的睜不開眼,那草藥險些戳進他眼睛裡去,他的臉還被磨蹭的刮出了傷,正揉着鼻子,一管殷紅從鼻子內熱騰騰淌下來,他伸手一摸,聲音都跟着顫了:“血!”

戚相思輕輕拍了拍手:“下次再這樣出言不遜,我讓你嚐嚐針尖扎面是什麼滋味。”

“你!”馬世存抹了一把鼻子瞪着戚相思,撩起手就想要打她,戚相思直朝着屋內喊了聲,“陳太醫!”

陳太醫端着茶從屋內出來,看到這些人圍在後頭,嚴肅着臉呵斥:“幹什麼!”

圍起來的人趕忙坐了下來,這一坐站在那兒伸手作勢要打人的馬世存就成了焦點,還有那一臉懼怕,可憐巴巴朝後退的齊家小姐。

“你這是要打人不成!”陳太醫又一聲呵斥。

馬世存頂着流淌的鼻血憤憤然告狀:“老師,是她先打我的,你看,這都是她做的。”

“胡鬧!”陳太醫怒斥,“你堂堂男子還狀告女子打你,我明明看到你要出手打人!”

“不是老師,是她按住我......”馬世存滿臉的冤枉,“大家都看到是她先動的手。”

陳太醫看向衆人,其中幾個點點頭,可大部分卻是一聲不吭,被弄亂的也是戚相思的桌子,孰是孰非昭然。

弱質女流怎麼欺負一個男子,再者他還比戚相思年長了好幾歲,人都高出了一個頭還說別人欺負他。

“你出去。”陳太醫沉着臉趕馬世存離開,“你要不出去,以後都不用來西藥房了!”

馬世存神色一訕,不來西藥房的話他還怎麼學,幾個月後考覈不通過豈不是要被趕出太醫院,那也太丟人了。

他只好收起書走了出去,轉身時對上戚相思的目光,那眼神冷的,像是要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