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養出來的小郡主很漂亮,水水潤潤,尤其是她托腮湊近戚相思這麼眨着眼睛的模樣,少了幾分嬌蠻,多的都是狡黠可愛勁。
嬰兒圓的臉頰紅嘟嘟的,一雙靈動的眼睛隨着戚相思撿藥的動作晃着,夕月笑嘻嘻的問:“你猜我今早在宮中看到什麼了。”
戚相思失笑:“不知道。”
“我呀,我看到從煜哥哥了。”夕月眨了眨眼,“你猜我還看到了什麼。”
戚相思頓了頓之後才反應過來她所說的從煜哥哥是小王爺,從她手裡拿過了藥截:“這個不能亂聞。”
“你猜呀,你猜我還看到什麼了。”
戚相思配合她搖頭,夕月擡頭看屋檐外的天空,臉上滿是那透着神秘的笑意:“今天太陽好,我看到從煜哥哥的時候,忽然就被他閃了一下,你猜我又看到了什麼。”
戚相思哭笑不得,這小郡主刁蠻起來能嚇着一衆宮女,黏起人來也能嚇着人,遂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從煜哥哥帶着的袖釦特別漂亮。”
埋夠了伏筆,夕月緊盯着她,笑嘻嘻道:“我越看越覺得眼熟,好像在哪兒看到過。”
戚相思看着她,夕月則是一副發現了大秘密的神情,她的袖釦怎麼會在十一哥那兒。
十一哥居然還戴着!
戚相思沒能忍住,擡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你想說什麼。”
“你和從煜哥哥什麼關係,怎麼會送袖釦給他呢。”
“他是王爺,我將來就是個醫女,我們能有什麼關係。”戚相思起身,夕月跟着她到了藥田,對她的話半點都不信,沒關係能送袖釦,那怎麼也算是貼身之物啊。
“你別看我年紀小,欺負我不懂。”夕月噘嘴看她,又蹦跳着到了她身旁,狡黠的眨着眼,“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戚相思拿起藥鋤,無奈的看着她,鬼靈精怪的還能注意到小王爺的袖釦,她都在看些什麼。
“你們認識多久了,聽說你去越河的時候也遇到過他。”夕月仰頭看她,不問出些什麼來誓不罷休,“你們一定很熟!”
戚相思認真的想了想她的話,算熟麼,若是按着經歷生死來算,那他們應該算熟的,若是再加戚家的事,她有求於他,也算是......熟吧。
末了,戚相思蹲下身子細細的除着藥田裡的雜草,“我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小王爺身份高貴,要說朋友二字,也是她高攀纔是。
“十一哥什麼脾氣我從小就知道了。”夕月在她身旁蹲下,笑眯眯的望着她,“連貴妃娘娘給他做的東西他都很少戴,要我說,他一定是喜歡你!”
戚相思一愣,被她的話給驚到了,夕月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要不然他怎麼會戴你送的袖釦呢。”
“......”
“從煜哥哥從小就不喜歡女子靠他太近,他七歲出宮住了王府,貴妃娘娘派給他的宮女全給趕到外院去了,近身伺候的都是男的。”夕月小時候特別怕嚴從煜,還被他嚇哭過,誰家的哥哥啊對着妹妹時還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就連她去抓他手都被甩開。
後來她慢慢長大,性子養的驕縱了些,對這件事沒這麼怕了,可要想接近嚴從煜還是不太敢,往往他一個冷麪甩過來她那些脾氣就都收斂回去了。
這回恰巧看到他腕上戴着的袖套,她就猶如是發現了新大陸,哥哥那邊不敢問,忙不迭來戚相思這兒打聽了。
“你是不是也喜歡從煜哥哥啊。”
夕月忽然湊近說了這麼一句,戚相思看着她臨在自己面前的臉蛋,緩緩往後退了些:“你腦袋瓜裡都想些什麼。”
“不應該啊,母妃說了,只有心儀之人才會相贈禮物,那袖套是你親手做的吧。”夕月眨巴眨巴眼睛,“母妃還說了,要不是心儀之人,就算是接受了別人送的東西也不會戴上。”
戚相思對這古靈精怪的丫頭沒轍了,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母妃還與你說了些什麼。”
“母妃還說了,這要是喜歡一個人呀,總是會想着他,還會不自覺想要靠近他,想和他說說話呀,想看看他。”夕月蹲在那兒托腮想着,“母妃說當年父王就總是假借機會見她,還總是在暗地裡幫母妃,喜歡一個人啊總是會想爲她做些什麼,我父王就是這樣。”
戚相思放下鋤子去架上取了籃,拿着小鏟子小心的挖出一株藥放到籃子中,夕月跟着起身,在她身後踱步來踱步去,最後站到她旁邊,雙腳一跺:“從煜哥哥一定是喜歡你,要不然他怎麼會戴呢。”
末了又看戚相思:“你也一定喜歡哥哥,要不然你爲什麼送他呀。”
小丫頭的理解多簡單,姑娘家唯有喜歡一個人纔會花心思去繡東西送人,男子也唯有喜歡一個姑娘纔會把她的東西戴在身上。
戚相思嘆了聲,再這麼往下說,她是不是得和小王爺兩情相悅了?
遂她放下籃子,轉身認真的看着她:“我不是送,是還,那是禮數。”
“爲什麼還啊?”
“他袖釦上的寶石因爲我沒的,所以我纔想做一副差不多的還給他。”戚相思很想擡手捏捏她的臉頰,這丫頭的眼裡滿滿都是戲。
“要是禮數,你怎麼不直接買一副,爲什麼要親手做。”
“沒找到一樣的。”
“那你連着衣服一塊兒買了不就好了。”
“......”戚相思微頓了頓,“那太貴了!”
夕月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買不起?”再貴也不過是身衣服,不至於買不起。
“......”戚相思沒能忍住,擡手捏了捏她的臉:“你哪來這麼多問題。”
“我知道,你們都不好意思說。”夕月露出一副特別理解的神情,“我會替你們保密的。”
戚相思無奈的看着她,她可什麼都沒說。
“不過你在太醫院啊,今後入宮要做醫女。”夕月說着說着就發愁了,猶如一個歷經許多事的老人家,那眉頭,都快擰到一塊兒去,“那不太好辦啊。”
什麼不太好辦!
戚相思不由瞪她:“不許胡說八道。”
孰料夕月舒展了眉宇後依舊是笑眯眯的看着她,擡手輕輕在嘴角噓了一聲:“好,那我不說。”
“......”
......
半個時辰後戚相思終於送走了這位小祖宗,八歲大的姑娘看起來什麼都懂得樣子,一副神秘兮兮,自圓其說就把她和小王爺的事兒給腦補了一遍。
末了,還不忘敲邊鼓的打聽戚相思怎麼認識小王爺的。
戚相思實在是拿她沒辦法。
眼看着天要下雨,戚相思把晾曬在院子裡的篩子拿到屋檐下,放上架後失笑,喜歡他?
怎麼會呢。
她送袖釦不過是爲了少欠他一些。
戚相思的情緒有些微妙,大抵是夕月郡主說的那些話,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小王爺會戴。
“是不是看錯了。”戚相思擡頭看灰濛濛的天,她前幾日在前門碰巧遇見了陸勤,就順便把東西交給了他帶回去,其它的她也沒想。
可現在她怎麼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遠處傳來陳太醫叫她的聲音,戚相思回神,走到前面的屋子,陳太醫把兩卷書冊遞給她:“你跑一趟御藥房,把這個交給溫太醫。”
陳太醫同時遞給她令牌:“儘快回來。”
戚相思點點頭,抱好書冊出了西藥房往裡走去。
太醫院很大,她來了快兩年都只在外教習這邊走動,往裡的許多地方都不允許他們這樣的學生進入,就如她那次在宮中撿到的牌子,太醫院中的還得憑這個才能走動。
走了有一會兒戚相思來到御藥房,似乎裡面很忙,門口的人看過她的牌子後催着她進去,前面留在門口等着的傅容看到是她,朝着她招呼讓她過去:“陳太醫讓你送來的?”
“嗯。”戚相思把書冊遞給他,朝屋內看了眼,這屋子裡滿是書籍,溫太醫坐在那兒正忙着找。
傅容把書冊交給別人送進屋子:“我送你出去。”
“宮中有事?”戚相思見裡面的氣氛有些緊張,跟着他出來後問他。
傅容點點頭:“我還有事,就不送你回去了。”
一段路後傅容折回御藥房,戚相思準備回去,經過司藥房門口時,忽然被叫住了。
“你怎麼來的這麼慢。”喊住她的是個年紀挺大的太醫,戚相思擡頭看他,他還催的特別急,“快上來啊,安樂堂怎麼派了個這麼木納的人過來。”
“我不是。”沒等她說完,那老太醫就走進去了,頻頻回頭示意她快跟上,戚相思朝臺階上走去,兩個看守的也沒攔她。
那邊老太醫催的急,戚相思跟過去後隨着他一直走到了司藥房的裡面,這兒比御藥房還熱火朝天,空氣裡四處瀰漫着煎藥的味道,前面一排的屋內都是藥爐,戚相思還看到上這兒來取藥的內宮中人。
“你在這兒等着。”戚相思跟着老太醫到了廊下,老太醫讓她留在原地,自己則是朝着廊內走去。
戚相思打量四周,這沒有圍牆包着的小院內,前面有兩間屋子,往中間廊內看,還內有乾坤。
誤打誤撞進了司藥房,戚相思哪可能乖乖留在原地,她見老太醫進去了,跟着上了臺階,前面的兩間屋子窗戶是開着的,裡面齊排放着不少架子,架子上都是盒子,並沒有其它東西。
往老太醫走過的廊內進去,兩側多了幾間屋子,都關着門闔着窗,再朝前走就是個小四合院,中間擺着個小小的花壇,四面的屋子門口都掛了牌子,空氣裡還有淡淡的藥味。
“會不會在這兒。”戚相思自言自語,御藥房的太醫開出藥方,大部分都是送到司藥這兒煎藥,內宮中除了安樂堂之外就是這兒,各宮妃子私自煎藥的那都與他們無關。
而其中最爲嚴謹重要的就是皇上的御藥煎制,要由太醫院的院官和內臣一同監視,煎的兩副藥還得由幾個人嘗過確認沒問題纔會送去給皇上。
就算是齊鶴年進獻的藥鼎被他吹噓的再神乎其技,要給皇上煎藥也不能免俗,該有的過程必須要有。
那這藥鼎應該是放在司藥房纔對。
戚相思環顧這些屋子,比起外面煎藥的那排,這兒似乎更符合一些。
只是廊裡都沒有太醫經過,是不是□□靜了。
正當戚相思想細細研究一下每間屋子門口掛着的牌子有何深意,對角那兒屋子門開了,老太醫走了出來,看到戚相思已經走到裡面,臉色一虎:“不是讓你在外頭等着,你知不知道規矩!”
“奴婢看您進來有一會兒了。”戚相思微低下頭鎮定道。
“自己沒規矩,安樂堂裡的人也跟着沒規矩。”老太醫沉着臉呵斥戚相思,“這是什麼地方你也敢亂走,快出去。”
戚相思顯得特別無辜,乖乖跟着他走出去,到了外頭,老太醫把箱子交給她,戚相思接到手中,好沉。
戚相思抱着沉甸甸的箱子,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麼,一路跟着他出了司藥房,老太醫似乎對安樂堂頗具怨念:“你已經來遲了,趕緊回去,再拖拖拉拉誤了事,你們自己擔着!”
說完後老太醫就進去了,戚相思愣了愣,那她是要把這東西送去安樂堂?
......
戚相思抱着箱子跟在來喜身後朝着九思巷內入宮的門走去,看着守在那兒的幾個人低聲問:“行不行啊。”
“司藥房那兒把你誤認了,這會兒你要說不是,那可都是你的錯。”來喜深知這宮裡頭一些路數,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沒有通行令牌那你也是太醫院的醫女,他們不會攔着你的。”
說罷走到了門口,按着慣例是要檢查通行令牌後才能放行,到了戚相思,來喜指着她手上的箱子說的急:“這裡頭可是安樂堂急要的東西,太醫院這兒派的醫女過去,耽擱不起!”
守衛面面相覷,來喜催道:“她是太醫院的人,那頭安樂堂急着呢,要不咱們不進去,你們替我們把東西送去安樂堂,要是去晚了出了事,你們誰擔。”
說着來喜就要去抱戚相思手裡的箱子給那兩個人,守衛看了看戚相思:“太醫院的牌子呢。”
外教習的學生是沒有太醫院內出入的令牌,可恰好戚相思手上有陳太醫給她的令牌,矇混進去後,來喜帶着她一路朝安樂堂的方向趕去:“我在外頭等你,等會兒送你出去。”
戚相思抱着箱子朝來喜指的方向過去,進了前面的園子就是安樂堂,這裡沒有太醫院來的守衛森嚴,進去時門口連個阻攔的人都沒有,直到她快走上回廊時纔有人叫住:“哎,你是哪個宮來的。”
“我是太醫院裡的,袁太醫讓我把......”
“這麼快就送過來了,我還正打算過去。”那宮女不等戚相思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直接把她認做了太醫院內受訓的那些普通醫女,招呼她跟她過去,“你跟我來吧。”
安樂堂內的人並不多,戚相思跟着她到了後頭來到了一個大間,走進去看裡面什麼都有,左邊配藥右邊煎藥,有些忙碌。
“你放這兒。”帶着她的宮女這纔想起要幫戚相思一把,箱子放到了桌上,宮女笑着朝配藥的地方喊,“何太醫,太醫院的人提前把東西送來了,您過來瞧瞧。”
頓了半響,櫃檯後頭出現了個男子,看起來年紀挺輕的,但有些邋遢,衣服過大,帽子戴歪,鬍子似乎也好些天沒剃了,他沒看戚相思,直朝着箱子走過來,擡手打開,露出了箱子內的東西。
一箱黑色的石頭。
戚相思愣了愣,她就送了這些過來。
“行了,你去把藥包煮起來。”何太醫拿起石頭看了看,讓宮女去煮藥包,擡頭時才發現這個太醫院來的醫女在盯着她。
何嗔擺手:“你可以回去了。”
“你姓何?”戚相思盯着他,越看越覺得眼熟,她之前在百花巷內看到過一個給花娘治病的何大夫,進了逍遙樓後就不見蹤影了,和他長的很像啊。
“茱萸,送她出去。”何嗔沒理她,叫了個宮女過來送戚相思出去。
戚相思回頭看他,人已經回了配藥那兒,彎下腰被櫃檯遮住,戚相思疑惑的很,她不會認錯啊,百花巷那大夫和這何太醫之間就差了一撇鬍子。
“你在太醫院內多久了?”茱萸送她出去問道。
“一年多了。”
“那你很快就會被送來安樂堂的。”茱萸拍了拍她的肩,“我們這兒正缺人手。”
戚相思含蓄的笑了笑,茱萸把她送出安樂堂,後頭有人喊她,她就急忙忙跑去幫忙。
來喜在外面等着她:“這麼快好了?”
“來喜,這安樂堂...”戚相思抿了抿嘴,不知道怎麼形容。
“這兒是前些年另外設的,原本宮中這些大小事宜都是太醫院打理。”來喜低聲道,“你見到那何太醫沒,那可是個怪人。”
“怎麼怪?”戚相思從傅容和齊鶴年的口中都聽到過一些有關於何太醫的事,今日一看,的確是有些不同。
“深得皇太后器重,不過賞他什麼都不要,原本這安樂堂也該歸太醫院管,可他偏不讓,都說他行事沒章法。”來喜壓低了聲音,“太醫院裡也有老古董。”
“如何沒章法?”
“安樂堂內沒什麼大規矩,這何太醫還時常出宮去,內宮中要讓他去給妃子看病可不容易請動,還得按着他的說法來,脾氣古怪的很。”
沒有大接觸過,來喜所說的也是別人言傳之下,但剛剛那一面,戚相思對這個別人誇讚醫術高明又脾氣古怪的人產生了好奇。
她決定再去百花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