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帶着七分輕佻,心裡卻是有十分的認真。
而她知道就算她這麼說話,靳雲渚還是能夠理解她的意思。
口是心非時得到的理解,是比心照不宣更能打動人的默契。
任她怎麼演,怎麼鬧,怎麼敗壞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對她的感情都不會少一分一毫。
“我還是那句話,”靳雲渚的聲音驟然轉冷,“我做這些不過是因爲你像一個人。”
“靳總這樣,真是讓我越來越好奇,那個女人的身份。”官佩瑜微微合起雙目,把頭靠在靠墊上,嘴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你很快就能知道。”靳雲渚說完掛斷了電話。
官佩瑜看着手機仍然發亮的屏幕,只覺得整個人都愉悅了起來,五個小時以前她還差點被周曉琪再一次害了,而現在她化險爲夷,還能回到自己一直想念的地方。
“他要帶你去他家裡?”黑曼巴的聲音冷不丁從耳邊冒了出來。
官佩瑜心裡剛剛生起的溫暖又被強行驅散,“是的。”
“這是一個好現象,說明他對你的迷戀與信任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黑曼巴當然不會跟官佩瑜說,靳雲渚完全就是已經認定了她的身份,這對靳雲渚來說不費吹灰之力,“你正好趁這個機會,幫我拿到他和ST公司的合同細則。”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後天就是海安集團和ST簽約的日子。”
“後天早上八點,所以你無論如何也要在後天零點之前把那份合同交給我。”
“我明白了。”官佩瑜心裡一沉,看來黑曼巴對那份合同勢在必得,可是如果她真的那麼做了,海安蒙受的損失將無法估量。
正當官佩瑜想着的時候,車速忽然快了起來。
“發生了什麼?”官佩瑜皺起眉頭問開車的人。
“後面有輛車在跟蹤我們。”那人看了一眼後視鏡。
官佩瑜回過頭看,沒想到竟然看到一輛熟悉的藍色保時捷。
荀令?他爲什麼會在這裡!
官佩瑜正感到疑惑,車子忽然來了一個急剎車,她坐在後排險些撞上前排的椅背!
副駕駛上的另一名槍手罵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拿放在腳邊的槍。
“慢着,”官佩瑜攔住了他,隨後徑自打開了車門,“先看看什麼情況。”
荀令不會害她,這個她自然知道,只是這個時候的重逢,絕非是她想要看到的場面。
他不是已經和麗莎準備結婚了麼,爲什麼現在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正當官佩瑜心中冒出無數問號之際,一張充滿混血風情的清秀面容出現在她的面前。
荀令還是像以前一樣的怕冷,三伏的天照樣穿着一件灰棕色的格子襯衫,衣服的顏色恰好與他的瞳仁一致,在路燈下顯得格外協調而溫潤。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卻見她一副墨鏡遮了半張臉,豐盈精巧的脣瓣旁勾着滿不在乎的微笑。
他還在上前,她卻忽然打斷了他的動作。
“人與人之間的安全距離是44釐米,所以請不要再往前。”官佩瑜背倚着車門,看着車裡兩個隨時準備衝出來的黑人,“能不能告訴我,你大晚上讓人截我的路堵我的車,爲了什麼?”
荀令眼中掠過一絲不可思議,“Penny,你不認識我了?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我是叫Penny沒錯,可是我並不認得你,你大概是認錯人了。”官佩瑜完全不想再把荀令牽扯進來。
“你不是不認得我,你是不記得我了。”荀令沒有再上前,就這麼不遠不近地看着她,眉目疏朗,神情憂鬱,“我一直有關注你的消息,前幾天看到S市的報紙上有你的消息,所以就特意回到了這裡,沒想到能在你公司附近遇到你。”
“我很榮幸像您這樣一位美男對我如此關注,”官佩瑜笑了笑,“可是我真的不認識你,勞煩你讓你的人把車子挪開,好讓我離開,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我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Penny,”荀令漂亮的褐色眼眸裡刻着隱忍的痛楚,“我知道你一定經歷了許多的困難,而我沒能夠給予你及時的幫助與保護……”
“CUT,”官佩瑜忽然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我最後再強調一遍,很抱歉我真的不認識你,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麼,我只知道我眼下最大的困難,就是你的車擋在前面不讓我過去,並且我可以告訴你,我對此感到很生氣。如果你執意要妨礙交通,我會報警。”
荀令看着她精緻的臉孔,尋不到絲毫往日的溫柔與乖巧。
剩下的只有讓他心灰意冷的漠然與咄咄逼人。
“我對我的粗魯向你致歉,”荀令從銀色的名片夾,取出一張帶着淡香的名片遞給官佩瑜,“如果你遇到任何問題,隨時都可以向我求助。”
“Allen。”官佩瑜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叫我荀令,”荀令灰色的眼中哀愁更甚,“因爲你說過喜歡這個中文名字所含的寓意。”
“不好意思我完全不理解那兩個字的意思,”官佩瑜轉身拉開車門,任由荀令拿着名片的手懸在半空,“說實在的,我對你們這些老套的搭訕方式感到十分厭煩,因爲我無比厭惡別人說我身上有另一個人的影子,你理解了嗎?”
官佩瑜看着荀令的手慢慢垂下,心裡翻涌起無限的失落與愧疚。
“麻煩讓路。”官佩瑜說完坐回車裡,關上了車門。
前面的兩名槍手見狀不由對着她吹了個口哨,問她這英俊漂亮的男人是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他說他認得我,可我根本不記得以前見過他。”官佩瑜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
只是當她看到荀令動作遲緩地收回名片,又退到一邊讓自己的手下把車開走時,她忽然覺得自己的鼻子酸得要命,那個曾經給了她無數溫暖和倚靠的背影,如今卻因爲她變得如此消瘦而頹唐。
她忽然憎惡起自己當初的不果斷來,如果她早就認清自己對荀令的好感不是愛情,那她就不會給他過多朦朧的希望,最後再讓他遍體凌傷。
荀令纔是她最爲虧欠他的人。
荀令留香,她當然知道這個名字所蘊含的美好寓意。她還能想起荀令當初跟她解釋這個名字時的溫柔神情。
“我叫Allen,中文名是荀令。我的爺爺是一位熱衷於香水工藝的中國人,他跟我說,中國三國時期有一位品行高潔的雅士名叫荀彧,他所有的衣物都要經過香薰薰染,因此所過之處都會留下迷人的香氣,而荀彧又擔任縣令一職,荀令留香之說便由此而來。”
多麼美好的寓意,多麼美好的人。
她卻偏偏把他推到這般境地。
幸好還有麗莎,還有麗莎能夠照顧他。這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忽然又讓官佩瑜覺得無比羞恥,她欠下的,居然還要別人來替她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