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江南水鄉風格的玻璃房子後面,是讓江南韻味的圍牆圈起來的大片江南園林,裡面假山流水,小橋人家,精緻涼亭,青色調的園林,還有隨着微風漫天飄散的紅葉,絕美的一副風景畫,突然,這絕美風景畫裡,走入了一道白色身影,雖然只是一個欣長側影,只是一個感覺,並沒有破壞畫風,反而有着畫龍點睛之妙。
“老闆,顏少爺最近半年,除了平時上課,一直沒出過家門,都呆在您給他購置的小公寓。”電話裡,聽着手下那邊得來的消息,唐鈺緩緩收起手機,微斂的眼睫緩緩上擡,一雙眸子裡寫滿了糾結,自從顏箹離開後,他給顏謹做過解釋了,沒有想象中的發脾氣,反而,他很鎮定自若,給了他一個反過來寬慰他心的笑容,那個時候,他就知道,敏感的顏謹,恐怕,早就已經察覺出了什麼,只是,一直沒有說出來。
當他給他解釋這件事情的時候,他纔會這麼鎮定。
雖然他按照之前和顏箹就約定好的,和姑姑顏婧一起到了京城,在姑姑顏婧的安排下進入了京城的學校讀書,但他的性子,卻變得孤僻,不願意主動接觸任何人,包括顏婧的兒子,他也不願意接觸,到了京城以後,也不願意和顏婧他們一家住一起,唐鈺考慮到他的變化,沒有勉強她,跟顏婧說明情況後,就在他學校旁邊,給他購置了一套三室一廳接近百平的公寓,知道他喜歡鋼琴,除了他的臥室和書房外,剩下一間房專門給他做成了琴房,結果在入住不到一天,就接到了顏謹的電話,最終根據他的要求,把琴房和書房合併到了一間房裡,他自己則住在了之前的佈局的書房裡,另外一間主臥也裝了出來,是一間女性化簡潔乾淨的臥室,熟悉他的人,都能猜得到他堅持要空出來的這一間房是留給誰的,但是,房間的主人卻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住上。
“又失敗了吧。”低低的嘆息聲,帶着淡淡無奈。
這裡臨近寒假,春節過年,顏謹肯定是一個人,顏婧那邊畢竟有家庭,有婆家,顏謹如果實在不願意跟着他們一起過年,顏婧就算再疼愛這個侄子,也不可能撇下夫家那邊這麼多親戚而單獨陪小侄子,所以,最後的結果肯定會是顏謹一個人過節,這一點,他雖然不贊同,但也不能說顏婧做錯,畢竟她已經組建了自己的家庭,爲了小侄子而撇下偌大的家庭春節聚會,就是她自己的禮數不周了。
他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安排了手下去接他,這半年來,週末或者節假日,他都有安排人去接他,可顏謹卻一次都沒有來過,只有他上門去看過他兩次,安靜得很,除了必要接觸人的時間,剩下的時間裡,他就如同一隻蟬蛹,把自己困在自己的那片小小天地裡,誰都不見,看得讓人心慌,難受。
“老闆,是我無能。”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男音愧欠的聲音。
“我知道了,不關你的事。”說完掛斷電話。
將手機隨手放到旁邊,站在長長的木質長廊上,看向院子裡重疊假山和精美園藝,目光卻有些閃神。
那張波瀾不驚的面上緩緩,流露出了一個痛苦不已的表情,一雙眸子浸含着讓人心驚的隱忍傷痛,伸手緩緩放在心臟位置,逐漸的,弓下了腰,似乎那疼痛,使得他的身體已經無力承擔這重量。
弓着身子,薄脣緊抿,好一會兒才直起身,擡頭,一張臉上血色全部,蒼白如紙,一張薄脣更如同打了一層白色的蠟,讓人觸目驚心,雙眸愣愣擡頭望向天空,一字一句,仿若呢喃:半年了,還有多少個半年,你纔會重新回到我身邊。
……
山中無歲月,眨眼,匆匆十年一晃而過。
顏箹站在房間外的走廊上,看着外面那不高的竹牆圍起的小院,裡面栽種着很多藥草,擺放錯落有致,因爲每天都有人精心打理,所以,不會顯得絲毫髒亂,反而給人潔淨清雅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會將視線停留在這上面多看幾眼。
十年了,最初師父說她忘了很多事情,隨着時間一年一年過去,他也會給她透露一些訊息,雖然很模糊,一些字眼兒甚至都是糊弄過去的,明顯沒有給她說清楚,只是希望通過他的那些信息能夠刺激她的大腦,讓她恢復記憶。
可千算萬算,神醫也棋差一招,竟然用了整整十年時間,都沒能讓顏箹恢復記憶,不過,這十年時間,卻讓她整個人變得充實了很多,後續三年,他更是會讓米家姐妹還有已經成爲他們丈夫的安塵之、宋賢一起到外面去走走看看,也會在兩夫妻的安排下,接診幾個病人。
因爲記憶缺失,她唯一的記憶都是在山谷裡接觸過的幾個人,還有他們帶着她見過的一些東西,除此以外再無其他,可能越是記憶少的人才越幸福快樂,顏箹就是這麼個例子。
雖然性格有些不溫不火,淡得很,可師父卻告訴她,她的性格比以前,輕鬆了很多,自在了很多,如同以前她的肩上壓着千金重的擔子,如今的她,輕鬆愜意,無憂無慮。
“丫頭,在想什麼呢?”老頭兒打開門出來,就看到走廊上站着發呆的顏箹,沒想到匆匆而過,竟然時間一晃就十年了,丫頭也由十六歲的花季少女,長成了亭亭玉立出色非常的女子。也許是山中生活的原因吧,常年不接觸外界,原本那淡雅的氣質此刻更是出塵若仙,不沾丁點兒煙火氣息,一張絕美脫俗的臉,他幾乎能夠想到,當丫頭再次出去,不像以往出去那樣裝扮一下自己,會引發怎樣的轟動和混亂。
聽到聲音,顏箹回過神來,轉過頭,看向面前站着,朝自己笑得慈愛的老人,緩緩露出一笑,清雅若仙,也是老頭兒時常接觸,超強的定力才讓他沒有晃神。
“師父,您忙完了?”她知道自己身體的問題,前面六年多時間,她都按照師父的要求在配合治療,包括他所安排她學習的一切課程,身體鍛鍊項目,而師父每天除了安排她鍛鍊身體和給她治療以外,其餘她課程學習時間,他就會鑽進自己的房間搗鼓藥方和藥材,師父也沒有瞞着她,說是要找到她失憶的源頭,從而進行有效治療,讓她早日恢復過來。
最開始幾年一直都是瞞着她,或者偶爾透露一點點源頭,也是在她身體好轉之後,她纔開始聽師父說更多她失憶和失憶前的事兒,當然,信息也是不多的。
“唉,丫頭,你不會怪爲師吧。”在顏箹沒有失憶以前,雖然她對很多人都淡漠,但對他卻是古靈精怪,調皮活潑的,在山谷中這十年,她的性子變化和他的相處模式,雖然他同樣都很喜歡,但是以前那個對他更隨意,喜歡沒大沒小和他相處,喊他老頭兒的丫頭,他似乎更愛一些。
知道這些年這個師父爲自己付出了多少,都已經這麼大歲數了,山谷裡的其他人雖然都住在這裡,但他們也會安排時間出去旅遊,日子過得非常愜意,師父這十年,卻把所有時間都耗在了自己身上,最初是因爲她逐漸顯露出來的病情,頭部長瘤,是不知名的瘤,雙腿也不知何種情況開始失去知覺,能正常走路,可卻完全找不到痛的感覺,古怪的病情,那段時間,愣是讓自己的師父多天沒有踏出過房門,專心研究她的病情和治療方向。
所以,她說的都是真心話,真的不怪師父,他已經爲自己做得夠多了,反而是她,都已經能夠獨立自主養家了,她想讓老人享福,不再操心了。
“師父最近一直在反覆研究你失憶……”老頭兒繼續說。
顏箹卻在他剛出口的時候打斷了他,“師父,我也算繼承您的衣鉢了,關於您說的記憶,其實我認爲並非一定要治療,很多的失憶,選擇性放手式治療,也許效果會更好。”
“你的意思的是?”微蹙着眉頭,顏箹是他唯一的寶貝徒弟,他不希望她冒任何的風險,所以纔會這麼謹慎研究。
點了點頭,猜到了他的顧慮,反過來安慰道:“師父,我已經這麼大了,這些年來,我腦子裡有很多模糊的記憶,還有晚上我也會做很多奇怪的夢,你不是都說了嗎,我除了把很多事情忘記外,醫術卻沒有忘記,你在再教我醫術的時候,我不是就能夠舉一反三?”
這一點,也確實是老頭兒所疑惑的,選擇性示意,想來丫頭必定是對醫術癡迷至極,否則,怎麼可能這樣的情況下,還唯一記得醫術,這十年來有他不斷教授學習,後來出去有實踐,這裡面,很重要的一個因素,也是因爲她把什麼都忘了,卻唯獨還記得醫術這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