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國之亂儘管已經稍稍平定,但炎國之亂卻愈發嚴重了。由於這些年炎侯陽烈以高壓之道治國,兼且性情暴虐,因此在無數臣子百姓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此次旭陽門主陽幹雋登高一呼,而且陽無忌又是上一代炎侯的子嗣,這奪位的呼聲就漸漸高了起來。若非莊姬手腕非凡兼且又有國璽在手,恐怕根本撐不到炎侯歸國的那一天。
然而,陽烈的歸來並沒有讓局勢向好的方面發展,相反,他的雷霆手段在震懾了一小部分人的同時,也將更多的人椎向了陽無忌那一邊,這是他始料不及的。不僅如此,本以爲牢牢掌握着炎國軍權的陽烈駭然發現,麾下將領至少有三分之一表明瞭偏向陽無忌的立場,藉口則是國無儲君,這樣一來,始終保持強勢態度的陽烈不得不暫時採取了守勢。
相比之下,周國的情勢要平和得多,周侯樊威擎一歸國,原本離開了自己領地的長新君樊威慊便領着大軍慢悠悠地撤了回去,臨走前只是示威性地毀了一座土城,至於傷亡則是微乎其微。周侯也無暇計較這個叛逆弟弟,招來世子樊嘉商議了一陣之後,便再也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各國諜探在把消息傳回國內之後,沒人知道這兩兄弟在搞什麼名堂。
至於夏侯閔鍾劫的歸國則更是波瀾不驚,無論是調邊關大軍陳兵夏商邊境,還是像清洗一般地梳理了一下朝中上下,孟嘗君鬥御殊都沒有任何舉措,這讓他不得不剋制住了心情。再詢問了世子閔西全此番監國的所有事宜後,閔鍾劫驚愕地發現,自己無法找到任何理由和鬥家過不去,最後只得怏怏作罷。
回到華都的練鈞如迎來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好消息,儘管寒冬未過,但姜明等人如願以償地孵出的那六隻異禽。個個都撐過了最難熬的幼生期,壯實得很,兩年之後便可長成。得到這個消息,他不由額手稱慶,飛騎將,這列國之內最具戰力和機動性的編制,他終於有望擁有了!
這一次回來。他的另一個希望就是和孔懿將事情說清楚,爭取儘快完婚,不管如何。他當初都曾經做出過承諾,絕不能背約。然而,足足在欽尊殿和陽平君府轉了三日,他都沒有找到孔懿的影蹤,最後還是在姜偃地提點下,他纔在王宮一處偏僻的宮室中找到了孔懿。
乍見佳人,練鈞如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晴,往日略顯豐腴的孔懿已經清瘦了許多。唯有眸子中的清冷神采愈發讓人不敢逼視,而且在看到自己時,她明顯露出了抗拒的神色。
“殿下,這裡是我的私人居所,請您不要隨意闖進來!”孔懿突然背轉了身子,聲音中沒有一絲一毫地感情。“若是您要找炎姬殿下,請去凝波樓,我這邊粗陋得很,留不住您這種尊貴的人!”
“小懿!”練鈞如再也難忍心中焦躁,衝上前去用力扳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相信我地心麼?這幾年來我們患難與共,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難道還比不過陛下的一道詔令?我答應過要娶你爲妻,就絕不會半途而廢,你究竟要怎樣才能相信我?”
“你敢說沒有心儀炎姬殿下?”孔懿終於轉過了身子。臉上盡是淚痕,卻勉力用冷漠的聲音問道,“當日炎姬殿下隨父前來朝覲時,就曾經百般接近你,你也分明對她有過好感,如今先王臨終賜婚,陛下又重提了此事,你還要我怎麼辦?”
“那我也會先娶了你!”練鈞如居高臨下地直視着孔懿的眼睛,突然朝着那紅脣重重吻了下去。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佳人從掙扎到屈服,也能夠感受到那火熱的軀體,一剎那,炎姬的美麗請影似乎遙遠了許多,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只存着孔懿一個人的影子。
良久,兩個人才微微分了開來,但練鈞如地雙手仍舊牢牢環抱着孔懿的纖腰。“懿姐,你記着,不論如何我都不會違背自己的承諾!明日,你隨我去見爹孃,我早就稟明瞭他們此事,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孔懿終於擡起了頭,維持在表面的矜持和冷漠頓時無影無蹤,那種軟弱無力的情感看得練鈞如心中一痛,再次將其擁在了懷中。“你爲我做了那麼多,我不會負你地!小懿,自從你來到我身邊的那一刻起,你就註定是我的愛人。也許我是對別人動過情意,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炎姬……我終究是配不上她的!”
次日,練鈞如果然和孔懿兩人微服出門,小心翼翼地來到了父母居所。練氏夫婦早就聽兒子說起過此事,對於這個準兒媳自然是萬分滿意。攀談了一陣之後,金洋又將孔懿拉進了內室,將一件親手做地繡花外袍送給了她。
“小懿,有你在鈞如身邊,我們也就放心了!”金洋露出了一個慈祥的笑容,伸手將孔懿攬在了懷中,“我們聽鈞如說過,你很早就失去了雙親,算得上是苦出身,你放心,今後我們會把你當作親生女兒那般相待的!”
孔懿聽得心中悸動,又想起眼前的人即將成爲自己的婆婆,情不自禁地喚了一聲:“娘!”
“好,好!”金洋伸手撫摸着孔懿的頭髮,眼中水光乍硯,“想不到我也到了作婆婆地時候,今後鈞如就交給你了!”她突然想起練鈞如帶回來的那個紅綢包,又想起了和霍家斷去的姻緣,心中不由有些感傷,猶豫再三後還是打開了妝臺的抽屜,鄭而重之地取出了那個紅綢包,一層層地揭了開來,赫然是一支無暇美玉製成的玉簪。
“練家當年窮得很,這是我嫁給鉤如他爹的時候帶來的東西,也算是孃家給我的唯一陪嫁!”金洋含笑將玉簪插在了孔懿的秀髮上,微微點了點頭,“既然鈞如都已經把你帶來了,我就把它送給你了!”
練鈞如見孔懿眼睛通紅地從內室中走出來,頓時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想問個分明,卻得了好大一個白眼,只得摸不着頭腦地等着父親的教訓。練雲飛卻是一個實在人,略略關照了幾句之後便不再嘮叨這些,反而追問起婚期來,鬧得練鈞如頗爲無奈。
和孔懿雙雙回到欽尊殿,練鈞如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好不容易解決了這一次的情感危機,他算是能夠安心處理別的事情了。誰料,他纔想和孔懿說些政事,便發覺對方的神情很有些詭異,頓時把話頭縮了回去。
“練郎,你是不是真的不會娶炎姬殿下?”孔懿的聲音幾乎比蚊子還低,但問出來的問題卻刁鑽得很,“王命已下,雖然炎侯有異議,但你若是反悔就正中了他的下懷,到時候指不定會傳出什麼謠言來……”
無奈的練鈞如只得伸手掩住了孔懿的雙脣,“懿姐,這件事情我們先不提好不好?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我不覺得炎姬殿下會輕易答應,以後再說吧!炎侯國內未定,應該會很快將炎姬接回國去,他不僅不會答應這樁婚事,而且會竭力反對。我不妨把話說清楚了,我確實不是不喜歡炎姬,但是,要把婚事和政治摻和在一起,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這,就是我唯一的底線,想必對於炎姬殿下也是如此!”
當晚,兩人纏綿良久,卻一夜無眠。次日,練鈞如又得到了一個莫大的好消息,潘有碩成功奪取了族中大權,暗中派兒子前來聯絡,隨行的還有三個遊商家族的代表。練鈞如自知如今己方實力有限,哪裡會放過這樣送上門的好事,二話不說就吩咐老金做出安排,情悄地在一處荒廢的宅院內接見了這些人。
不過,在見到這些號稱微弱勢力的代表之後,練鈞如方纔發覺,遊商的勢力遠比想象中更爲龐大。潘有碩的長子潘從甲帶的護衛中,除了兩人乃是自己當初派過去的之外,其餘兩個都是頂尖高手,而奉家、齊家、胡家都帶了不少好手,足可見多年遊商生涯的積累豐厚。不過,這些人舉止畢恭畢敬,言辭更是謙恭無比,一來二往,練鈞如便懂得了他們最需要的東西。
“各位出身遊商世家,想要的卻是世間的權勢,心志果然不小!”練鈞如微微一笑,目光卻變得冷淡了下來,“各位想必知道律法的森嚴,士之子世代爲士,商之子世代爲商,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不逝心他見在場諸人都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態,故意頓了一頓,“你們也都看過真正富商大賈的聲威,絕不弱於國侯,而你們遊商之所以上不了大臺面,不過是因爲沒有足夠的後援而已。”
“殿下所說極是,我們……”,潘從甲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剛要說些什麼就被練鈞如揮手止住了。
“總而言之,一旦事成,我絕不會苛待了你們!那些如今的富商大賈能夠享有的,你們也能夠得以染指!只不過,若要爲官,就只能脫離族藉了!”練鈞如斬釘裁鐵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面上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