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立劍於身前,似乎在等大人物的到來。
雖然見識了這小哥的本領,蕭客卻依然不看好他。一來,人家一個西城幫不至於沒個高手;二來,這是人家的主場,說不定有什麼手段呢!
這個院子構造獨特,進門是個數丈長的空地,空地後面是一排房屋,正屋風格有些怪異,像一座廟。
屋門是敞開的,廳堂中間插着一把大刀。
這時,一個長着絡腮鬍子的粗漢踏出門檻,一臉茫然地望着少年,伸手指向院子裡的兩個死人,道:“你,你這是幹什麼!”
“取你狗命!”少年的回答簡短,卻有力。
大鬍子男人長得粗獷爺們,語氣卻是略帶諂媚,呵呵笑了兩聲,道:“少俠先別動怒!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那個,你看你也殺了我們兩個人了,是不是——”
“我妹妹的命,兩個無賴,不夠!”少年冷厲地看着粗漢,語氣生硬道。
“你妹妹?”粗漢皺了皺眉,恍然明白過來,道:“那件事是老四一人所爲,與我無關啊,再說,老四不是被你殺了嗎!”
“你們都該死!”少年似乎不太講道理。
“既如此——某家只好奉陪了!”
粗漢右手平伸,只見廳堂中間插的那把刀劇烈顫抖,噌地飛到他手裡。
這粗漢就是西城幫大當家,他露這一手是爲了震懾一下面前這小子,壓一壓他的氣焰。
大當家並非沒有信心打敗這個少年,他只是不習慣犯險。
之前少年與他那個小弟打鬥,他在屋裡看得清清楚楚,最後的步法有些名堂,卻也奈何不了自己。怕就怕,他萬一還藏有底牌……正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另有句話叫藝高人膽大,能坐上西城幫第一把交椅,他又豈是泛泛之輩。
只見大當家提着大刀,一步步走向少年,臉上依然掛着笑,只是那笑容多了些別樣的猙獰意味。
蕭客抱着膀子站在門口,觀賞二人激戰。
刀很大,斷劍也很大,兩件“重武器”在兩人手中偏偏如若無物。
刀劍砍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蕭客站在一旁看着,漸漸心驚肉跳起來。
兩人打得很激烈,但不知爲何,他們看起來並沒有盡全力。十幾個回合過去,兩人依然未分高下。
少年似乎有些急了,尋着一個空當,猛地斬出一劍。大當家揮刀迎上,刀劍相撞,只聽一聲嗡鳴——
大當家後退兩步,繼而重新站定,面帶笑容望着少年,像是在說“不錯,有兩下子”。
搞半天原來還只是在試探!於是少年怒了——橫劍站定,調整氣息,繼而腳步虛晃……蕭客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這貌似凌波微步的身法,卻是越看越迷糊!
大當家收斂笑容,一動不動站在那裡,眼睛盯着的不是那把斷劍,而是少年的步子。
“當——”
大當家擋住了那一劍。少年再出一劍——大當家提刀再次接住,繼而左掌一推,重重擊在少年胸口。
少年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飛出好遠。翻身,單膝跪地,噗地一口鮮血噴出!
蕭客從來都不是一個勇士,此時見勢不妙,後退兩步至門旁,隨時準備開溜。
“身手不錯!”大當家笑了笑,繼而搖搖頭又道:“只是修爲差了點!”
這兩人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此時不跑更待何時——等等!
只見少年驀然擡頭,充血的眼睛射出狠厲的光芒,拄着劍又站了起來。
一聲低吼,少年衝了上去,一個側翻,斷劍隨着身體慣性甩了一週,一刀劈下。大當家冷哼一聲,舉刀橫於頭頂……
困獸之鬥!無論是蕭客還是大當家,都這麼認爲。然而,不到最後,一切都有變數。
“嘣——”,刀斷。
峰迴路轉!大當家不明白,這把寶刀怎麼就這麼輕易被斬斷。此刀是他年輕時從主人家偷來的,爲了這把刀,他不惜拋棄家小。這是自己的命/根子,自己二十年的輝煌有一半都是它的功勞,它怎麼說斷就斷了呢!
然而,它已經斷了。刀斷,劍勢卻未去盡,只見斷劍劃過大當家臉頰,連着半張臉和耳朵全部削掉。
少年翻過劍刃,斜向上一提,又斬下大當家一隻胳膊。
大起大落的太快,蕭客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少年舉劍砍向大當家腦袋。
一劍高舉,砍下去大當家就將身首異處,這一戰就這樣結束了嗎?只是,爲何不見書生打扮的二當家?
“小心!”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提醒。
少年一晃神,就覺背後傳來一股劇痛。
憑空出現一把匕首,插在少年背上。若不是有人提醒,他恐怕就被刺到後心了。
少年回身一砍,卻是砍了個空。蕭客也呆住了,他剛剛也沒看清,好像是,憑空出現一把短刃插了少年一刀,接着又不見了。
太邪乎了,這是妖術麼?
“二當家的隱身術,看腳印!”不遠處的水缸後面傳來一句提醒,是“地痞甲”的聲音。
此時尚是清晨,秋霜化盡的地面有些溼,腳印很容易看到。
然而,少年當局者迷,似乎根本沒有聽清“看腳印”那句話,拿着劍胡亂劈砍着,卻一下沒中。而那個腳印已悄悄移到了他的身後。
身爲旁觀者蕭客看的很清楚,二當家有腳印,腳印上面的空氣也因密度不均而顯得有些模糊,這算什麼隱身術,不過是障眼法而已。
二當家舉起匕首正要刺第二下,就見蕭客衝上去,一把推開少年,對着空氣一刀砍過去。
這是大白天,隱身術本就不太好使,若是動作太大,腳步聲更會暴露自己的位置,因此,二當家到現在都是小心翼翼的。
以有備偷襲無備,二當家這招屢試不爽。一般人遇上這事都會驚慌,根本反應不過來。可這次,他沒想到蕭客反應這麼快。
見到蕭客一刀砍下,二當家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作勢要刺過去。
蕭客看不到對方的動作,見捉刀的右手被擒,一腳踹了過去。這一腳剛好揣在二當家腕上,匕首應聲落地。
少年此時也反應過來,揮刀便砍。
話說少年之前被刺,砍向大當家的一刀並未落下,此時的大當家只是斷了一臂、少了半張臉,見到事有轉機,撿起地上斷落的一截刀刃擲了出去。
少年毫無準備,被斷刃插中了大腿,悶哼一聲。
大當家胳膊斷了,腿卻完好,爬起來奪路而逃。二當家見勢不妙,也顧不得暴不暴露位置,拔腿就跑。
事了,卻無法拂衣去。畢竟死了人,總要做些善後!
蕭客不是慣犯,只能選擇最簡單的方式——放火!
你燒我鋪子,我燒你家。禮尚往來,不算過分吧!
大火燃起。蕭客看着這個受傷的小夥,犯起愁來。怎麼辦?
帶他回家?先不說撐不撐得住,他這個樣子,也太惹眼了吧,回頭衙門找來,怎麼解釋?一句“我殺的是壞人”肯定解決不了問題!
誒~有了,好像那個屌絲還藏在水缸後面,他家就在附近,弄他家去。
“喂,哥們,別藏了,沒看到走水了!”蕭客言語中帶着玩味,或者說是調戲。
地痞甲從水缸後面畏畏縮縮走出來,離老遠就停下。
瞧他也是一表人才,怎麼這麼慫!
“過來!”蕭客故意大喝一聲。
地痞甲聞言身體一顫,繼而怯生生地望着蕭客,不敢違逆他的話,又不敢靠近他。一小步一小步地邁過去,慢似蝸牛。
草,見過慫的,沒見過這麼慫的!蕭客走過去一把摟住地痞甲的肩膀。
“你剛剛出言提醒我們,我們念你的好,你放心,我會留你一條全屍的——”
蕭客笑眯眯地陳述着,露出鮮有的王霸之氣。本來他沒什麼霸氣,可是對付這地痞甲卻也足夠了。地痞甲聞言,雙腿一軟跌在地上,顫顫巍巍,連開口求饒都很困難。
“給你開個玩笑,怎麼怕成這樣!”蕭客道:“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我可記得你,你跟那四當家來過我的鋪子,本來呢,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可是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你剛剛幫了我們,作爲回報,我就放你一馬,但是下次在見到你,可不好說了——”
蕭客慢聲細語道:“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現在你有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把他帶回家療傷,那之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了,你看如何?”
地痞甲頭如搗蒜。
“既然如此,還不去?”蕭客聲音提了幾分。
地痞甲哆哆嗦嗦走過去,看到受傷少年那張冷酷的臉,馬上蔫了,回頭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蕭客。
草,恫嚇了半天還不如人家一張冷臉,真失敗!
想想也可以理解,剛剛自己鬧騰了半天,一把小刀都沒戳到人,而這個少年出手狠辣,砍翻了一羣人。這些事都是地痞甲親眼所見,他當然更害怕那人。
蕭客無奈,只好幫他一起攙扶。剛剛也算並肩作戰,總不好見死不救吧!
兩人一左一右,攙着受傷少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