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亥時,明月高掛。
客棧中的一個房間內,穆雲疏、藍羞月和小米三人圍在小米身旁。
或許是習慣了,穆雲疏看着蕭客的樣子不再嘔吐。看着看着忽然笑出聲來。
“怎麼了?”藍羞月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卻因心情不太好,有些不悅道:“還有什麼值得笑的事嗎?”
藍羞月心情不好完全是因爲江證。江證剛剛“傷害”了蕭客,她很生氣,但知道蕭客沒事,便不再憤怒。她心情不好卻是因爲別的!
江證對自己一見鍾情,甚至說出那樣的話,藍羞月雖然沒有做錯什麼,但心中仍然有愧。
一直以來,藍羞月都以自己的美貌爲榮。這美貌是可以取悅自己的相公,沒有什麼不好。如今忽然發現,相公暫時“離開”,這美貌竟然成了累贅!
相公喜歡自己的美貌,但更喜歡的是自己這個人。當年自己變成老太婆,相公依然疼愛自己,不離不棄。
然而,如今自己的美貌竟然被別人覬覦,她覺得心裡很難受。
自己的一切都應該屬於相公,不應該讓別人欣賞。
之前江證盯着自己看,後來又說出那樣的話,自己雖然什麼都沒做,卻是招惹了別人,感覺像是對相公不忠!
未經相公同意,竟然有人盯着自己欣賞,那人還對自己說情話,這是對相公的褻瀆。現在想想那些話,真的好討厭!
這美貌的確變成了負累,可是又能怎麼辦呢?
毀容?
可是相公醒來之後呢,拿什麼給他看?
毀掉容貌簡單,先要恢復美貌就難了!而相公遲早是要醒來的,說不定很快就能醒來。所以,這美貌還要留着!然而,若是又有人覬覦自己怎麼辦?
這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爲此,藍羞月苦惱,以至於心情不太好!看到穆雲疏在笑,便有些不悅,道:“相公變成了這樣,還有什麼理由笑?”
穆雲疏愣了一下,轉而道:“小月你太較真了,真有好笑的事!”見藍羞月面無表情,便又道:“那我說說?”見二人沒有反對,便又道:“我問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相公好好的,在這裡遇見悽慘的福王郡主,結果會怎樣?”
藍羞月沒有說話,小米卻接話道:“會怎樣?”
“你們想啊,相公同情心強,看到江雨榭慘狀,肯定會予以關心。而她們倆本就是舊識,曾經還相過親,對彼此也無惡感!”穆雲疏想到什麼,又笑出聲來,忍住笑聲,又繼續道:“相公意氣風發,將無助的郡主帶回南山郡,而郡主忽然有了依靠,會怎樣?
不是我說相公壞話,我覺得,以相公的性情,應該不會向郡主表示什麼。但是他肯定會把她安置在自己家裡,經常關心一下!
日久生情。江雨榭若是一直不嫁人,遲早還會被相公收房!那陸小鳳不就是個例子?額,好吧,雖然真的陸小鳳死了,但是,如果陸小鳳沒死,她肯定也會進門!”
“你是在諷刺相公花心嗎?”藍羞月質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相公不花心,你如何能進得門來?”
“我就是說說,不用這麼認真吧!”穆雲疏撇撇嘴道:“我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就事論事?我怎麼感覺你是對相公不滿?”藍羞月或許是因爲心情不太好,說話有些衝,又道:“平心而論,沒有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但是,咱們都得搞清楚,咱們可是後來者!你是,我也是!
我與相公結識的時候,他已是有婦之夫。我從小七姐手中奪愛,這本身就是不對的。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要求相公只愛你一個?
我是後來者,你更是!我們沒有權利說相公多情!相公他對我們夠好了,他沒有錯!
他一個人照應我們這麼多人,他容易嗎!你捫心自問,他有哪點做的不好!對你,他幾乎是百依百順了!
當初他給你下過跪,之後他都沒提過。後來你進門之後,他也處處順着你。你要在馬車上胡搞,他就陪你胡搞!所有姐妹都順着他,只有你罵過他,他從來沒跟你計較過!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當初在南山郡罵過他,後來在洛陽也罵過他!這些事我都沒跟小七姐說過,要不然你以爲你能這麼容易進門!”
藍羞月越說越激動。穆雲疏不知道她爲何如此,只道:“我就是說說,也沒埋怨相公多情啊!”
“相公都成這樣了,你還說他壞話——”藍羞月說着說着忽然哭了出來:“你怎麼還說他壞話!”
藍羞月並非開不起玩笑的人,但這次不一樣,她心裡有個結。
之前蕭客在城南與人戰鬥,藍羞月想去幫忙,她叫來董巧巧,想要以此破除路劍的無情道,沒想到反而給蕭客添了麻煩。之後她就一直覺得是自己害了蕭客!
或許,如果自己沒去,蕭客可能就不會有事!這段時間藍羞月一直覺得內疚,一直感到壓抑。
她沒敢把這事告訴沈小七,她不知道該如何說,她害怕沈小七怪她。這件事就這麼一直壓在心裡,憋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蕭客不會責怪自己,但她自己卻更加自責。相公是大家的,卻被自己害成這樣。
如果相公是自己的。如果他一輩子這樣,自己可以照顧他一輩子。如果他死了,自己可以陪他死。
但是相公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自己付不了這個責任,死都不夠!
她不敢把這事告訴沈小七,只想着等蕭客醒來,然後這件事說不說都無所謂了。然而蕭客一直不醒,她很有壓力!
穆雲疏見藍羞月反應五次強烈,一時間沒了辦法。想了想,認真道:“小月,你聽我說!”待藍羞月穩定情緒,又道:“喏,我答應你,等相公醒來,我當着大家的面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然後當着大家的面給相公道歉!我保證,以後一定不再跟相公發脾氣,什麼都聽他的,這樣行嗎?”
“這,這還差不多!”藍羞月道:“等等還有,等回去了,你也要叫小七姐姐!”
“姐姐?”穆雲疏驚詫道:“可是我比她大啊!”
“那又怎樣,要分先後的嘛!”藍羞月道。
“行,姐姐就姐姐!”穆雲疏道:“要不然,也叫你姐姐!”說完便叫道:“姐姐——這下行了吧!”
小米看在眼裡,想笑,卻始終沒有笑出來。忽然看到驚人一幕,尖叫出聲!
“怎麼了!”穆雲疏和藍羞月同時道。
“你們,你們快看,少爺他的胳膊——”
循着小米的指向,二女看過去。見蕭客手腕處的“焦皮”開始皸裂,裂口露出了鮮紅的皮膚。只聽小米又道:“當年就是這樣的!”
“這——”二女瞪大了眼睛。
卻聽小米又激動道:“上次被雷劈,幾天就結了痂,如今看這樣子,似乎也要如此!”
蕭客手腕處的黑皮皸裂開來,一塊燒焦的皮膚翹了起來,小米小心翼翼地捏了下來,看到蕭客裡面的皮膚。跟當年一樣,鮮紅的新皮。
破繭成蝶,蕭客這是破而後立的節奏。
藍羞月激動道:“或許,相公非但沒事,反而會破繭化蝶,更生一個境界!”
小米和穆雲疏同時望向藍羞月,滿臉疑惑。只聽藍羞月道:“我也是猜的,你們別這麼看着我!”
當下,藍羞月捏住蕭客的小臂,將一股真氣注入,以探測蕭客的經脈。
漸漸感覺蕭客的經脈已經不似人的經脈。感覺他的整個身體變成了一個汪洋大海,穴位也不見了。
“莫非已成大道?”藍羞月道:“聽說人之修煉最高處,身體脫離凡體,融於天地,或可呼風喚雨!”
二女大驚,轉而又愁起來,道:“那,咱們豈不是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那又何妨!”藍羞月道:“只要相公心在,他就不會拋棄我們!再者,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不會拋棄我們去追求大道的。即便要去,也會想方設法帶我們一起去!”
三女震驚許久,小米忽然道:“可是,少爺怎麼還不醒來?”
“我也不知,說不定過些時日就會自己醒了!”藍羞月道。
“那,咱們還去桃園嗎?”小米問道。
“去,當然要去!”藍羞月道:“去了又沒有壞處,若是相公醒來,咱們再回去便是了!”
三女興奮了好久,隨着時間的流逝,最終也漸漸恢復平靜。穆雲疏想到他事,便道:“我去幫郡主寫封書信,讓她們回南山郡避難!”
“書信可以寫,不過,一定要寫清楚,別讓小七誤會!”藍羞月道。
“我知道!”穆雲疏道:“江雨榭只是我們的舊識,與相公無關。至於那個什麼堂弟,只是託了他姐姐的福!你看這樣有沒有問題!”
“你自己看着辦就好了!”藍羞月道:“回頭直接讓他們走吧,不要來跟我打招呼了,我不想再看到他們!”
穆雲疏迅速寫完書信,帶着信來到江雨榭那裡,道:“這封信拿着——”又看了一眼江證,道:“算了,我是我來弄醒他吧!”
說完,從袖中捏出來一個銀針,刺入江證人中,下一刻,江證懵然驚醒。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江證恍惚道。
“你不記得?”穆雲疏道:“那就好好想想!”
江證稍一回想,似乎想起一些,卻不敢確定。他本是個極要面子的人,自然也不會說出口。
然而,穆雲疏卻不給他面子,道:“你敢招惹小月,膽子不小,現在你們走吧,若是真的惹怒小月,別說是你,你姐姐也要跟着遭殃!”
江證終於確定了之前的事,卻道:“我不會放棄的,等那個黑人死了,她慢慢就會改變想法了!”
“你住口!”江雨榭急喝道。
穆雲疏面上泛起怒色,道:“還不帶他走?”
二人離開。穆雲疏忽然笑了,呢喃道:“要是相公在,肯定打得你滿地找牙!”